乃至这首诗的名字就叫《登科后》,全诗是这样的——
昔日邋遢不敷夸,目前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以前的不快意再也不用提起,本日思绪无限,说不出的高兴。在东风里策马奔驰,就连马蹄也格外轻盈,彷佛一天就看尽长安的似锦繁花。”
这首诗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写《游子吟》的那个孟郊。他考进士考了很多年,中举的这一年已经四十六岁,自然是心花怒放。
科举制度初创于隋朝,在唐朝发扬光大。经由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几代改进,科举制度终极成为一项有效的人才选拔制度。
听说唐太宗李世民有一次看着新科进士从御史府鱼贯而出,于是很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意思是通过科举考试把天下人才一扫而空。
唐代最紧张的科举考试有两类,一是“进士”,二是“明经”。明经科紧张稽核对经典著作的熟习程度,以是和进士科比较要随意马虎得多。有句话叫“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意思是五十岁才考中“进士”还算是年轻的,但三十岁考中“明科”已经算是大龄。
孟郊便是“少进士”的一个范例,他参加了很多次科举考试,直到四十六岁才中举,小激动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每年的名单公布后,新科进士们都会在长安城东南的曲江举行游园会以示庆祝。这是长安城的一大盛事,皇上常日都会赐宴,还会让宫中的教坊演奏助兴,名为“曲江宴”。有时候天子还亲自捧场,在曲江岸边的楼台上不雅观赏演出。孟郊诗里说“一日看尽长安花”,指的便是这个游园会。
性情孤僻难昔时夜任既然科举考试便是选拔人才,进士们中举之后的出息,一样平常来说总不会太差。
中唐一位名叫周匡物的进士就曾经写过一首《及第谣》:“……风吹金榜落凡世,三十三人名字喷鼻香……物经千载出尘埃,从此便为天下瑞。”大存问思便是说,金榜题名的三十三名进士,就连名字彷佛都是喷鼻香的;他们在精益求精后已经不同凡响,从今往后要为天下带来祥瑞。
然而这个规律在孟郊身上没起浸染,他后来的仕途可谓相称失落败。
首先,孟郊的眼界不足高。就拿他这首《登科后》来说,自己倒是写高兴了,但对中举这件事的理解只局限在自己身上,被很多人批评为“气度窘匆匆”。
其次,孟郊的性情也不太好。《旧唐书》说他“性孤僻寡合”,意思是“性情孤僻,很难和人相处”。
性情实在是个很大的问题。我们知道唐代的科举考试很重视“行卷”,有才华、有好作品还不足,还须要社交广,提高自己的有名度。而孟郊这个性情,行卷只怕差强人意,他迟迟不能中举,很可能与此有关。当然,在官场上也是一样,社交不广泛,官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一点也很主要,孟郊事情态度很差,这无疑是职场大忌。
孟郊曾经做过一段韶光溧阳(今江苏溧阳市境内)县尉。他整天跟人饮酒吟诗,将事情抛诸脑后,以至于公务全被荒废。考虑到他毕竟是年近五十的老同道,县令还算照顾他,找别人替他干活,分掉他一半薪水。这样的局势并没有坚持多久,孟郊就辞职回了家。
要说孟郊不在乎这点薪水,那倒也不是。正好相反,孟郊的家庭条件不是一样平常的差,乃至有“酸寒溧阳尉”之称。《唐才子传》里说他“年迈家空”,乃至到了“一贫彻骨,裘褐悬结”的地步。他有过三个儿子,但都不幸短命。
在生活如此窘迫的情形下,孟郊倒是保持了读书人的高冷,从来没有表现出乞怜之色。还好,包括韩愈在内,有很多人对他的诗非常欣赏,以是常常帮助他。韩愈还写信给朋友推举孟郊,给他供应了不少帮助。
韩愈比孟郊年轻十七岁,但很早就成为同时期文人中的领袖人物。作为孟郊的好友兼伯乐,韩愈对孟郊的评价不吝溢美之词,认为他的五言诗是有史以来最好的。
在韩愈的推举下,孟郊六十四岁时还得到了一个参谋的职位,但他在前去履新时暴病身亡。韩愈痛惜不已,亲自为他撰写了墓志铭,夸奖他“刿目鉥心,刃迎缕解,钩章棘句,摇擢胃肾,神施鬼设,间见层出”。
咦,这段话这么拗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得连蒙带猜,才能勉强理解为“词汇精雕细琢、构思风雅存心,神出鬼没的佳句层出不穷”。
不要以为奇怪,探究起来,韩愈、孟郊、贾岛这几位之以是很聊得来,正是由于大家都喜好用这样一些新奇的词语和句法。
读孟诗如“食空鳌”关于孟郊作品的风格,从另日常平常交往的朋友的文风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唐才子传》里提到,有一位叫李昼的墨客,由于崇拜孟郊,曾经不远千里来拜访他,而李昼的诗风正好也是“体尚奇涩”;还有一位叫刘叉的墨客,也非常喜好孟郊的诗,而刘叉的特点是“造语幽蹇”……
显而易见,并不是所有人都喜好这样的文风。比如《新唐书》对孟郊的评价是“思苦奇涩”,这就不像个好词;《唐才子传》更狠,在“思苦奇涩”后面又加了一句“读之每令人不欢”,并举例解释,如“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吹霞弄日光不定,暖得曲身成直身”,“愁人独占夜烛见,一纸乡书泪滴穿”,“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
苏东坡对孟郊的诗评价算是很正面了,认为诗中表达的感情很朴拙,能引起自己的共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孟郊的风格颇有微词。
苏东坡有一首《读孟郊诗》,感想熏染十分有趣:“……初如食小鱼,所得不偿劳。又似煮彭越,竟日嚼空螯……人生如朝露,昼夜火销膏。何苦将两耳,听此寒虫号。”大意是说,读孟郊的诗就像吃小鱼一样,费半天劲也吃不到几口肉;又彷佛吃螃蟹,吃半天净是空壳;人生苦短,为什么要听这样的寒虫哀鸣?
以是,虽然孟郊留下来的诗作有五百多首,《唐诗三百首》却只选了一首《游子吟》和一首《烈女操》,很有可能跟孟郊这个特点有关。
说到《游子吟》,这首诗不但是孟郊的代表作,纵然在全体唐诗天下里,也算名作——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首诗说的是母子情深,儿女该当知恩图报。全诗措辞平实,也不难明得。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首表示孟郊风格的诗,但贵在绝对正能量,以是流传得很广。
中间两句里暗藏一个民间习俗,有助于帮助我们理解诗意——“临行密密缝”,是指如果家里有人要出远门,母亲或妻子给他做衣服时,针脚要做得越密越好,否则出门人的归期就会延迟。听说直到本日,江浙一带还有这样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