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中子
是爱情的悲歌,还是人生的乐章,就看你的精神意志是否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上 篇
北风正萧萧,晨雾白茫茫。
山花已枯灭,红枫叶扫光。
残叶随脚起,和衣竞飞扬。
险崎冬山道,出息多迷障,
独我踩木侨,霜冷如麦芒,
趑趔桥中间,何声起山梁?
不闻泉瀑声,但闻人语响,
雁啼摧心裂,抵岸我回望:
朦胧气急动,触桥悲声断,
昏灯蚂蚁走,“扑嗵”弦绝唱,
狼狈一群人,落水救人忙。
缓缓到我岸,急急围人墙,
有女撑红伞,塔中水滚淌。
不看心不惊,一看心更慌:
刚出水莲花,风吹不胜晃;
眼睛茫无神,乌云遮玉轮;
悲泪涨湖外,红妆是新娘──
白饰王玉桂,响牙除淡装。
忽见一淑女,哭得最心伤,
别人早收泪,她仍泪迸眶,
拿帕擦着悲,泣与头低昂,
妹哭姐嫁去,不但人之常,
不知玉梅妹,为何碎心房?
稍停婚嫁队,复行蛇路上。
我在老地方,张望又彷徨,
无需问玉桂,只要研她相,
无奈与不愿,尽显在眉梁;
将到岐路亭,风灭“打灯”光。
哀哉玉桂姐,我外祖亲房,
她的婚姻事,我母早传讲,
前后所见闻,今儿联成章。
中 篇
一
秋阳落西山,彩霞染东庄,
玉桂心忐忑,黑夜帮倒忙。
连连洗碗钵,偷偷出楼房。
不见父母后,柳荫风扭捏。
每每来赴约,次次错光阴。
今晚未能免,阿彰笛又扬。
脚响笛音断,他向玉桂翔......
情侣赛夜莺,白浪奏乐章。
野草芳香中,心声互换响。
两人肩相依,四眼水互漾,
玉轮似醉舟, 波中频欢荡,
波外挂风帆,尽兴游远方,
舵手是我们,她想他在讲。
月立两人头,全身水银光,
乌云遮月黑,归别背方向。
谁知今夜里,家中灯还亮,
脚刚踏进家,父亲气喘忙,
田鸡鄂鼓涨,公鹅喜好唱:
“这么晚归来,你去上天国!
媒人刚刚走,帮你找工具,
你我见过他,上月众议堂!
我心最得当,你意同我样!”
玉桂听清后,气低声微响:
“人品和地方,我看不象样。”
父须直竖起,横脸白如霜:
“不嫁这后生,不听我的讲,
永久离我家,快去坐庵堂!
我们贫民家,高攀不敢想,
只要会干活,只求身强壮,
六七户人家,同居山腰上,
靠山好食山,有事好商量,
大你十余岁,从前极平常!
”
二
父亲收彩礼,昼夜笑如浪。
聘金数千元,外加肉和粮。
从此王玉桂,不好见阿彰。
每逢闻笛声,脚轻驻久长。
抽出满面泪,美目成水泵。
一次走不及,玉梅妹看上:
“我不知阿姐,早就爱阿彰。
末了十多天,听命到何方?
我若遭遇此,定会自主张:
不做祥林嫂,要学白蛇娘!
”
苍白王玉桂,竟然这样讲:
“阿爸牛脾气,坚硬过铁钢。”
昼夜偷洒泪,心衰易忧伤。
起嫁这一夜,有人帮装扮。
夜深人皆睡,河边笛还响,
杜鹃啼吐血,孟姜哭塌墙。
哀歌驾风马,歌马诱新娘──
玉桂神思乱,急急冲出房。
吹笛那人在,哭声伴笛唱。
雾湿吹笛人,泪湿碎心房。
玉桂急容身,后悔再来访,
像头疯花鹿,飞回老地方。
天上牛织星,双双泪汪汪,
泪洒风雾里,路黑曲又长。
下 篇
东方露鱼肚,启明显萤光。
我身倦如棉,爬行旧路上。
山花含珠露,枫叶正嫩黄,
彤霞飞曲溪,净水闪红光。
两岸夹木桥,谛听水欢唱。
入亭我稍息,好把往事想:
善良王玉桂,暴躁丑新郎,
时时被欺打,日奔夜又忙。
结婚才二年,忧疾鬓染霜。
又闻玉桂父,还想做岳丈,
将嫁玉梅妹,到姐同地方。
玉梅告父母:“我要嫁阿彰!
”
父亲去世不准:“此事休企图!
”
竟然同日里,不见他们俩……
亭中我感慨,亭旁声突响:
“抛下父母亲,不听老父讲,
人都笑你傻,错伤亲高堂
今儿跟我归,好好听父讲!
”
“父亲悔心后,我再回家乡;
我俩已结婚,同居这村落落!
”
“阿彰他阿彰,带你你愿往?”
“双蝶齐飞行逐一我们都愿往!
同情加景仰,我志比他强,
姐弃他去后,我解他悲惨。
姐又归外家,因何被打伤?”
入亭皱纹女,眼忧脸白苍──
玉桂瞥见我,呼唤再前往;
玉梅不到亭,妹与姐反向。
我出歧路亭,感此意深长:
昔我像玉桂,专行小羊肠,
今我学玉梅,改走坦途上。
越走桃越密,花遮天地喷鼻香;
愈前路愈大,伸廷到朝阳。
众鸟歌且翔,我跑和鸟唱!
1981年12月作于汀江之畔峰市中学。
注:一、多少年后王玉桂病亡。
二、“打灯”与“拖青”皆为客家女出嫁时的一种必要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