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评比更快。冬奥会的项目中,速滑、雪橇、雪车等比赛,都是比谁速率最快,一马当先。咏雪诗亦是如此,唐代卢纶有诗云:“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只用一个“逐”字,就可以看到韶光上的急迫,出征将士如一支支离弦的箭直奔目标,雪花也来的恰到好处,顷刻便落满了他们全身,人与雪融为了一体。王维碰着的那场雪,更是突如其来,“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深夜隔窗仅听到风吹竹响,没想到清晨推门一看,白雪竟拥满了一山,好大好快的雪!
岑拜会到的雪景变革是最快的,八月秋高,而北地已天降飞雪,“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五彩缤纷,压枝欲低,仅凭两句就巧化寒景为暖景,其妙手回春之法果真轻迅之极。
岑参所咏的雪又早又快,而李清照笔下的雪更藏着超前的,在浮光掠影、似有似无之间仿佛穿越了时令,“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雪来而梅开,雪梅光明润泽,那是人们感知到春的旗子暗记,萌生出新的希望。“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说雪是个急性子,不仅频频敦促快些,还亲自了局,为春花作起示范来了。雪花真浩荡,奔逸竟绝尘,看来,不同的墨客不同的雪诗,各有各的凌波微步、凭虚临风啊。
再评比更高。咏雪诗之高,紧张在于惟妙惟肖的比喻高明。面对叔叔谢安随机支配的咏雪作业,谢朗心绪比这漫天算夜雪还乱,只得硬着头皮答:“撒盐空中差可拟?”说罢便小心翼翼地确认眼神,谁知这时他的堂妹谢道韫从容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不禁大笑,金银牌少焉已见分晓。宋代卢梅坡虽然自号里有一个“梅”字,但他对雪与梅在争春上谁更高一筹却颇为纠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喷鼻香。”两者各有千秋,也各有所短,关键看在什么赛道上了。宋代吕本中干脆给了个并列第一,“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梅与雪相得益彰,也像运动员与冰雪天地的相互玉成。
咏雪诗之高,还有空间上真实的高远。第一个出场的是唐代祖咏,别看是应试题,他却答出了彩,“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我看终南山余雪,云流雪凝,一个“浮”字足见其高,本该写六韵十二句的,祖咏写了四句即已搁笔,静等评判。第二个出场的是唐代孟郊,他立桥晚望,一目千里,“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雪上悬月,月照寒雪,确实意境高超。末了出场的是唐代陈羽,莫说此君有名度不高,但却是匹有实力的“黑马”,他在边塞写下《从军行》,为一风雪行军队伍拍下一张“照片”:“横笛闻声不见人,红旗直上天山雪。”红的旗,白的雪,颜色分明,只见风雪里红旗不乱,正在向峰巅移动,高昂奋勇的士气、勇往直前的精神,尽在这“直上”二字之中。冬奥会追求更高,不单是不畏对手,更主要的是永久进取、超越自我,以是,气候壮美伟大的“红旗直上天山雪”为雪诗之更高者应该之无愧。
接下来评比一下更强吧。冬奥会没有最强,只有更强,更强是寻衅过往,一次次刷新记录,寻衅人类的潜能与极限。古人写咏雪诗,其想象力令人惊叹。元代薛昂夫轻微守旧了点,“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以鹅毛喻雪,得其白得其轻得其大。宋代华清淑身在异域,怅望故地,在与朋侪离去时,先推出一场大雪笼盖人间,“燕塞雪,片片大如拳”,此处的雪,让愁绪也有了重量。“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李白脱口而出,其奇崛遐想既出人意料,又无比妥善。能够赛过李白的,恐怕只能是李白。“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李白情绪飞腾,不循常理,极尽雪之凛冽巨大,在寂寞地等着后人冲破。
后人自有遐思,于是另辟路子去赞颂雪的刁悍。唐代李咸用云:“同云惨惨如天怒,寒龙振鬣飞乾雨。”宋代袁说友云:“玉龙方急战寒声,满阵江风雪作茵。”宋代陈造云:“玉龙睡起长风激,尽蜕玉鳞漂八极。”在他们的笔下,天空中有龙出没,或是遨游,或是激战,或是蜕鳞,终化作狂烈飞雪,这种翻滚云真个奇景横卷万物、摄民气魄。作为“词中之龙”的辛弃疾,则以惯有的大开大合咏雪,“天上飞琼,毕竟向、人间情薄。还又跨、玉龙归去,万花摇落。”撒雪的玉龙飞走了,留给大地的是千万朵繁花纷纭,真是光芒刺目耀眼、美不胜收。
末了,来说更联络。中华民族自古便有志同志合、守望相助的精神,这是源于一颗仁爱之心。白居易问好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收到诗的故友,又岂不对即将到来的聚会重生神往?刘长卿在赶路中碰着风雪,好心被芙蓉山主人住宿了一晚,“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不完备是住宿,还给予了一个心灵抚慰之所,他戴德乐意对过客伸出援手的好心人,也会把这份善意再通报给其他人。“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杜甫的诗有自己,更有苍生,他热烈期盼着海清河晏,对所有的安乐盛景总不吝惜颂扬,杜甫野望山雪,由己及人,由己及物,由己及天下,四海之内皆兄弟,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他最执著的念想。
冬奥会既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竞争的舞台,但是也不乏温情和分享。“更联络”意味着面对困难与寻衅,人类该当手携动手,心连着心,抛却偏见与隔阂,武断开放互助联络共赢信念,一起向未来。(蔡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