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樵
任枯叶挡住根部,
不要摇动你的枝干,
只管枝条间还余几片绿叶,
但你已危在夙夜迟早。
是啊!
我相信一棵树,
注定要与风霜烈日纠缠,
并被如刀岁月狠施凌迟。
你曾年轻,俊秀,
婷婷玉立,自带骄傲的脾气,
如今渐趋消磨掉昔日的凌厉。
久居深山,难得在尘世走动,
根本无法同高楼比肩。
只有在仲春的东风里,
被剪裁得衣衫得体。
只有月上树梢的时候,
才能领略深情与温顺。
你孤单地站立在小路旁,
没谁躬致问候和相拥。
没谁与你推杯换盏,
趁着耳热微醺之际,
做一次放荡的亲密。
在无数个晨昏里心怀期冀,
而爱情总是遥不可及的,
就这样青春埋没,
垂垂老矣,枯枝残柯,寂寂生平。
森林里总有鸟在歌唱
一片深绿和苍翠之下,
我不知道鸟声被覆盖在何处,
以及许多只鸟,
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交响,
清越的声音游荡在林间,
乃至飞出森林,在夕阳下映着霞光,
向着暮晚的天空如吟如诉。
晚风骤停,树叶不再摇动,
统统都在静穆中聆听婉蜒,
虽然我孑然而行,
但鸟鸣让我不以为孤单。
初夏来了,穿过树间的阳光,
把山花驱赶到人间,
好似要进行一场晚礼,
为这薄暮时候凭添诗意,
林中不知怠倦的鸟儿,
已把光耀和阴郁遗忘,
只能栖居于这幽秘的林间歌唱。
我也在夕阳下山以前,
在各种鸟音中,
沉着得像天上的一朵花,
潜心打坐的白云。
青瓷梅瓶
——兼怀一位墨客
又瞥见朋侪赠予的梅瓶
这窑变得精灵
浑身不规则的龟裂
让人想起北风呼啸的冬天
乡下老人溃裂的皮肤
和所有的古董一样
韶光只能叠加它的古老
它孤独地站立一隅
凄清而宁静
微弱的光芒下
隐约能觉得到
它绸缎一样的光泽
优雅的体态和不俗的造型
像在等待一个垂青的人
轻轻弹去些许蒙尘
素色的青瓷花瓣兀自开着
没有任何声响地呈现出花蕊
多么寂寞无声的美
一个千年的梦境
穿越前世的明月清风
由芬芳的泥土转换为晶莹
度过风雨薄暮
送走门前流水
看着野草一岁一枯荣
我一遍遍轻抚它
只觉得它均匀地呼吸着
彷佛在对朋侪丝丝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