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肃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

李清照的这首小词,总让我以为很故意思。
倒不是由于它本身的高妙——虽然也的确是妙——而是由于读过之后的印象。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诗经绿衣演绎了若何悲哀的爱情故事

不少人第一遍读这首词,总能把“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两句记住,即便其他的句子在印象里都模糊掉了。
我自己也是这样。

仔细想想,这事儿挺蹊跷的:由于这首小词里边儿还就数这两句写得最抽象了。

听说,这阙《一剪梅》是易安居士在丈夫赵明诚负笈远游后写下的思念之作。
“花自飘零水自流”——落花很可能是词人的自喻。
由于落笔成词的时候正当秋日,堪堪又将走到年终岁暮。
飘零的落花象征着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正无声无息地凋残。
流水去向了远方,我猜它比况的是词人远行的丈夫。

人们常说,落花故意,流水无情。
可易安居士却偏把这单相思的故事反过来写:“两处闲愁”——不但我顾虑着你,我相信你也一定与我同心。

只不过,女人说话呢,话里边儿的意思常常是跟字面儿上反着来的。
不晓得,易安居士言之凿凿地宣誓“一种相思”的时候,她是否也有另一种模糊的担忧,“但愿他不要像流水一样,一去无回”。

小词直写到这儿,都是一出落花与流水演成的好戏,就像齐豫歌里的“飞鸟与鱼”一样。
照行文的规矩来说,诗是一定要讲究形象性的,由于那是它的生命。
没了详细可感的形象,诗就不成其为诗,只是押韵的句子罢了。

落花与流水都有形象,极具画面感的形象。
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该被复原成一个什么形象,我在读过这首小词之后的很多年里却一贯没有答案,直至我读到了《诗经》中的那一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诗·邶风·绿衣》

《绿衣》写的不是离去,而是悼亡,吊唁已经亡故的妻子。
《毛传》说,诗的开篇两句“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是起兴。
我们不难想象,此处要兴起的该是墨客对亡妻的思念。

可是有个细节还不清楚,便是那件绿色面料、黄色里子的夹衣究竟是谁的?

如果是亡妻的夹衣,既然人已亡故,主人翁这时候为什么又把亡人的遗物翻了出来?如果是主人翁自己的夹衣,那它跟亡妻又有什么关系?怎能让主人翁睹物思人,勾起伤心往事呢?

这个迷惑都还没有办理,再读下去,后面两句就说得更奇怪了:“心之忧矣,曷维其已”——我的忧伤啊,它何时才能停下?墨客说的“停下”可不是暂歇,而是终止。

由于次章迭唱的时候,他把“已”字换成了“亡”字。
“亡”也便是“忘”的通借。
“我”要把她忘掉,从此往后,再也不要想起她了。

那件绿衣能牵起主人翁的思念,解释他对亡妻仍眷眷未已,既然余情未已,却又为何想要忘却?

主人翁的口是心非让我想起了《古诗十九首》里的《行行重行行》: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置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行行重行行》

看这几句诗,真让人以为思念便是一剂慢性毒药——它折磨着中毒的人,令他朽迈瘦削,衣带渐缓。
从生理学上说,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天性。
当倾注在对方身上的感情过分强烈,强烈到严重危害自己的康健,自我保护的天性就会被引发出来,令我们情不自禁地想把这份感情往回收。

以是墨客说“捐弃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别再想他了,保重自己个儿的身子才是正经!
这话既是忘却,也不是忘却。
由于恰这“捐弃不道”、“曷维其亡”,才证明主人翁对那个人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救药了。

一个人如果能让你为她牵肠挂肚、形销骨立,那她一定在你的生活中扮演过非常主要的角色。

对《绿衣》的主人翁来说,亡妻在他的生活里扮演过若何的角色呢?墨客阐明说:“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这件绿衣是她亲手为“我”缝的,她就担心“我”在生活上会出错。

出什么错呢?“絺兮绤兮,凄其以风”——秋意渐深,凉风阵阵的时候,“我”还穿着软弱的夏装。
那件绿色的夹衣,正是已经去世的妻子在生前为“我”预备好的。

话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尔冬升拍的那部《新不了情》来。
阿敏身患绝症、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把阿杰叫到自己的身边,叮嘱他说:

“如果我去世了,我不准你再到小公园里闷坐,哭一阵就好了。
女人都喜好人家哄。
既然喜好就多迁就一点,反正又不亏损。
Tracy(阿杰的前女友)仍旧还深爱着你……”

听完阿敏临终的叮嘱,年事长她不少的阿杰哭得像个孩子。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还惦记着要安排好你往后的生活,恐怕你受饿受冻,你又怎能忘却她呢?

实际上,《绿衣》的主人翁说完“曷维其亡”之后,他不但忘不了她,对她的思念反而更深更切了。

由于在接下来的一章里,诗歌悄然转换了阐述的人称,不再是“她”,而变成了“你”——“女(即汝)所治兮”。
“我”不是在讲一个嫡黄花的关于“她”的故事,只是想再和“你”说一说话。
所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该当便是这个形象吧?

参考文献:《毛诗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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