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琪瑞
我住的小区在小城东部，从前属于郊区，三面皆是绿意葱茏的农田和纵横交错的水渠。初夏寂静的夜晚，枕边常常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蛙鸣，特殊是雨后，数蛙争鸣，百蛙应和，野外、河塘溢满茂密的蛙鸣，如一场淅淅沥沥的甘霖，滋润津润着我久旱的内心，便觉无比惬意、无比惬意。
而今，城区扩展，我住的地方四周都是密集的住宅小区，很少能够听得到蛙鸣了。不由闲翻半卷诗书，在古往今来脚脚韵韵的诗词联句中，找寻田鸡轻捷灵动的身影，谛听清澈悦耳的蛙鸣，品味诗词歌赋的幽好意境，不由勾起我对付远去的村落庄乡愁之类东西的美好回顾。
古人对蛙鸣也有着别样的情愫，认为自然界不会扰人清梦的只有两种声音，一者为雨声，一者为蛙鸣，“何处最添诗客兴？薄暮烟雨乱蛙声”，晚唐墨客韦庄在《三堂东湖作》一诗中云：什么地方最有诗情画意呢？那是薄暮烟雨里长是非短的蛙鸣。“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唐代的校书郎贾弇乃至能从蛙鸣里，听出像管弦弹奏一样的仙乐。
有蛙鸣相伴，乡间闲居的日子多么美好啊！
唐人韩愈有诗曰：“一夜田鸡鸣到晓，恰如方口钓鱼时。”唐代张籍也说：“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南宋谏官曹豳喜好溜达芳草茵茵的池塘畔，一个人聆听蛙鸣，“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南宋陆游喜蛙，对蛙鸣感想熏染最深，写有《闻蛙》《久雨排闷》，皆是借物喻理的。他的《春晚》有句：“萍叶青浮水，蛙声闹彻明。”俏皮的蛙儿们蹲伏在青萍莲叶间，蛙声如潮，一贯闹腾到天亮，多么富有生趣啊！
而《幽居初夏》一诗写得清新明丽，韵味悠长，“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水满有时不雅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湖光山色，槐柳荫下，一条幽径通向远方，白鹭翩翩飞，田鸡清闲鸣，一派活气盎然景象。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宋代墨客赵师秀的这首《约客》，是写“蛙”写得最巧，咏蛙诗里较有名气的，试想：雨声淅沥，蛙鸣阵阵，残棋无解，灯花暗结，约客却迟迟不至，这样的心情多么令人忧郁啊！
蛙声与地皮最为靠近，古人怜农悯农的心情通过蛙声油然而生。唐末墨客崔道融历经战乱之苦，对农人的费力常在诗歌中表示，他的《春墅》云：“蛙声近过社，农事忽已忙。邻妇饷田归，不见百花芳。”春社过了，蛙声一片，春耕春播开始了，春色再美好，可行色匆匆的送饭村落妇也无暇不雅观光赏景啊！
田鸡是益虫，大量捕食稻苞虫、金龟子、蚜虫等害虫，是庄稼的卫士、农夫的朋友，阵阵如鼓的蛙鸣更是丰收的序曲。南宋名臣范成大退隐乡野十年中，写了大量田园诗，以《四季田园杂兴》最为著名，个中有句“薄暮蛙声连晓闹，今年田稻十分秋”，是啊，暮色中的田鸡奏出那么悦耳动听的田园乐章，农夫也终将迎来“喜看稻菽千重浪”的“十分秋”。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喷鼻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南宋辛弃疾诗词多豪放，少有婉约，而这首《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清新婉约得令人喜好，既写出了清凉如水的夏夜风景、闲适恬淡的心情，更紧张的由“蛙声一片”，遐想到对稻花喷鼻香里丰年的殷殷憧憬。
水墨名画《蛙声十里出山泉》
水墨名画《蛙声十里出山泉》，是国画大师齐白石91岁时所画，题为：查初白句，老舍仁兄教画，九十一白石。画面上，一泓清流沿着山涧急湍而下，几只活泼可爱的小蝌蚪在浪花里欢畅地游动。这幅画是老舍师长西席点的题，他想难一难白石老人，却被白石老人迎刃而解。
“萤火一星沿岸草，蛙声十里出山泉”，是清初著名墨客查慎行（别称“查初白”）《次实君溪边步月韵》里的句子。白石老人兴味不减，遂自吟一首蛙鸣诗：“缘何些许入班门，又作图画砚上尊。十里清泉蛙声起，燕支濡墨落梅痕。”其意妙趣横生，成为文坛一段佳话。
墨客毛泽东与田鸡也有不解之缘。据史料载，17岁的毛泽东辗转来到湘乡东山学校读书，一次课间，有同学发起以蛙为题，赋诗一首。少年毛泽东以手指蛙，吟道：“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这与他的另一首“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故里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立意同等，表现了他担当天下、舍我其谁的豪迈气概。
毛泽东还有一副关于蛙鸣的联句，有很有韵致。1917年暑假，青年毛泽东“游学”来到安化，拜访饱学之士、县教诲会会长、县劝学所所长夏默安，先后三顾茅庐，不仅受到冷遇，还被刁难，留下一幅对联的出句，要其为难刁难。“绿杨枝上鸟声声，春到也，春去也？”，应是“雅骂”之语，嫌其寄托高枝聒噪而已。毛泽东见了，并不穷究，微笑对曰：“青草池中蛙句句，为公乎，为私乎？”
夏师长西席见了，大吃一惊，深悟对句不仅天衣无缝，风雅谐趣，还舒展有度，反诘得体，更紧张的是，境界高远，气度非凡!他自感自愧，连声惊叹，遂以礼相待。两人谈得十分融洽，后来成为忘年之交。
作者：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玉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