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正月,受耿京委派,辛弃疾与贾瑞等人奉表南下,在建康(今江苏南京)受到宋高宗接见。
在北归途中,辛弃疾听闻耿京被部下张安国背叛杀害且屈膝降服佩服金国,一怒之下率50余众突袭五万之众的金兵营地,生擒张安国,初显锋芒。
辛弃疾这一壮举被记载“壮声英概,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嗟叹。

然而,辛弃疾南归后并没有受到宋朝重用,南宋与金签订了屈辱的“隆兴制定条约”之后,南宋朝廷主和派势力霸占上风,辛弃疾先后上奏《美芹十论》、《论阻江为险须藉两淮》、《议练民兵守淮》,其远见卓识令人叹服,全面展示了他精彩的政治和军事才能,但由于当时宋金制定条约已定,辛弃疾的抗战打算并没有被采纳。

此后,辛弃疾主战抗敌却屡遭排挤诋毁,国难当头、民族存亡之际,不得不说万马齐喑是一个民族的悲哀,悲愤忧郁的他六年间三次登上建康赏心亭,抒发心中涌起的万千抵牾。

第一次: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三次登亭三首词万千抵牾织就一腔忠贞真乃裂竹之声

乾道四年(1168),辛弃疾任建康府(今南京)通判,他首次登上建康赏心亭,写下了《念奴娇·登建康赏心亭呈留守史致道》。
建康是南宋长江下贱的主要计策据点,史正志是一位主见积极抗金却困于时世,任建康行宫留守(行政、军士主座)。

念奴娇·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
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
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
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骚,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
儿辈功名都付与,永日惟消棋局。
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上片写金陵自古便是“虎踞龙蟠”之地,曾被诸葛亮夸奖“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但是南宋统治者不能利用它来力争规复中原,作者面对江河日下的半壁江山,心头充满了忧愤。
下片追忆晋代谢安的故事,对史致道得不到重用深表惋惜和同情。

上片起句写登楼凭吊古今,登临危楼,想起往事,看现在国势民情,万千愁绪涌上心头。
随后解释忧闷的来源:由于那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六朝衰亡的遗迹,何谈“虎踞龙盘”的形胜?本霸占优胜的地形,却处处妥协江河日下,我怎么能不忧心,不愤恨呢?

“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
”再看那斜阳归鸟,丘陇古木,孤帆远影,景致苍凉,内心惆怅,情景达到高度统一。

“霜竹”指竹笛,北宋黄庭坚《念奴娇》词中有“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
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暗指史致道不被重用,将归隐江湖。
如孔子曾说:“道弗成,乘桴浮于海。
”古代士人,仕途失落意,多心仪并选择隐居生活。
苏东坡被贬黄州后也曾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下片思念六朝风骚人物东晋抗击北方强敌的谢安,功绩显赫却遭受猜疑排挤,以此隐喻现实中主见抗金人士的不幸处境,并借此抒发自己壮志难酬的苦闷心境。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江上波涛翻涌,风大浪险,大有大厦将倾之势。
以景物渲染主不雅观感情,暗喻国势危急。
与上片首句的“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相照料,整首词表意与抒怀相领悟,十全十美。
清陈廷焯《词则·放歌集》眉批赞此词“老辣”,意谓稼轩这一早期作品已初具后来作品成熟老辣风味。

第二次:烟雨却低回。
望来终不来。

淳熙元年(1174)早春,三十五岁的稼轩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此时距他南归已有十二年,却仍未取得北上抗金的机会。
稼轩再度来到建康赏心亭,作有《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

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

青山欲共高人语。
联翩万马来无数。
烟雨却低回。
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
总向愁中白。
拍手笑沙鸥。
一身都是愁。

叶丞相即叶衡,辛弃疾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是江东留守叶衡的部属。
叶衡对辛弃疾颇为看重,后来他升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立即推举稼轩为“仓部郎官”。
叶衡与辛弃疾一样力主抗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交谊甚厚。
这首词以风趣诙谐的手腕,借用遐想、隐喻的手腕,抒发满腹壮志却壮志难酬的苦闷。

上片借面前的景物发挥,青山似万马奔驰,仿佛词民气中雄兵万千,转而“烟雨却低回。
望来终不来。
”,山间云雾滚滚,青山若隐若现,似万马在迷茫的烟雨中徘徊,我多么愿望它来,可它始终没有来。
原来,雄兵万千只是遐想,是奢望,现实望来终不来,真是令人忧郁失落望。
下片“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如果说头发是愁白的,那么沙鸥岂不是一身都是愁了,由于它浑身都是白啊!
词人将一腔愁绪以嬉笑带过,于愁绪中透露出了乐不雅观主义精神。

第三次: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淳熙元年(1174)秋,稼轩生平第三次登上建康赏心亭。
立于亭上风云尽收眼底,贰心中愁绪波涛翻滚,百感交集之际,更加痛惜自己满怀壮志而老大无成,胸中悲愤淤塞。
于是他写下了久负盛名的代表作《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华。
可惜流年,忧闷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上片以写景为主,早年景到近景,层次井然。
先写远景,楚天辽阔、天高气爽,再由天写到水,由水写到山,突出“献愁供恨”的北方山峦,流露中原沦丧的痛楚,后转近景,刻画登楼不雅观景之人(词人)。
在“断鸿”的映衬下,“江南游子”的满腔悲愤,通过看吴钩、拍栏杆的等动作生动地呈现出来。

下片以抒怀为主,借助历史掌故,张季鹰因思念家乡鲈鱼味美便辞官归乡,可如今中原沦陷自己有家难回。
自己又不宜效法求田问舍的许汜,怕让肚量胸襟天下的志士讥笑。
“可惜流年,忧闷风雨,树犹如此!
”三句感叹岁月如流,时不我待,忧闷风雨飘摇时势艰险。
树犹如此借用典故感慨怕岁月如流,时不我待,报国无望的痛楚。
末三句“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照料上片末句“无人会,登临意”,世无知己,悲怆酸楚之极,难禁英雄热泪。

整首词借秋日登楼,抒发了南归以来一系列的情绪,个中既有抗金复国的豪情,又有请缨无门、孤独难耐的痛楚,以及岁月如流、国事飘摇的哀伤。
晚清谭献《复堂词话》评此词曰:“裂竹之声,何尝不潜气内转。
”,以蕴藉、婉转寄托之妙表现出年夜方激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