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阴春尽,飞絮绕喷鼻香阔。晚来翠眉宫样,巧把远山学。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画帘遮臣,新翻曲妙,暗许闲人偷掐。前度书多瘦语,意浅愁难答。昨夜有诗回文,韵险还慵押。都待笙歌散了,记取来时要。不消红蜡,闲云归后,月在庭花旧阑角。
这词是写一对才子才女相互追慕、相爱的情景。“绿阴春尽,飞絮绕喷鼻香阁”,是写季候阃值暮春,柳飘飞絮,环抱着那女子的住处——喷鼻香阁——纷纭扬扬。接着由外景写到室内的女子:“晚来翠眉宫样,巧把远山学。”
宫样,宫妆样,郑邮诗:“鸣鞭后骑何蹬躁,宫妆襟袖皆仙姿。”远山,远山眉,白居易诗:“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额远山色。”这两句是写那女子的风采;她临镜晚妆,宫妆样的打扮,妙如仙姿,巧画黛眉,更见其秀美。“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上句写男,下句写女。狂心,狂放之心;古时对女子表示爱情,设若女方不肯意,男方就会自愧狂放失落礼。向,作怎奈、如何解。这两句说:他的一寸狂心并未启齿,怎奈从她那一汪秋水般的眼睛里早已心领神会了。
这个男子还是比较腼腆,他虽然看出了女子眼神中流露的情意,但是还没敢冒昧开口,而是回房之后,以妙曲来传达自已的爱慕之情:“画帘遮匝,新翻曲妙,暗许闲人偷掐。”闲人,淑闲之人,即属意中的那个女子。
旧说诗经中的《关雕》篇,是写“后妃有《关睢》之德,是幽闲贞静之善女。”这里取此含义。偷掐,偷偷撷取,因此花喻乐。这三句说:他垂下画帘,以低廉甜头的新曲,奥妙地表达自已的感情,暗暗希望那一女子偷偷领会曲中的情意。男子有相如“绿绮”传情之才,女子是否有文君闻琴“知音”之耳呢?且看下片。
前有见面相慕之意,后有聆音相爱之情,那女子果真连连主动来信:“前度书多瘦语,意浅愁难答”。“书多瘦语”,指那女子的来信并不直言相爱之意,而因此许多譬况之言吐露内心的倾慕之情。意浅,才浅。愁难答,是说男子自愧无潘郎、张生之才,写不出象女子来函那样幽美动人的笔墨作复书,因而心中发愁。
第二次的来信更见女子的奇才:“昨夜诗有回文,韵险还铺押。”回文,诗中字句,回环读之,无不成文。传说古代才女窦滔妻曾以采锦回文赠夫,丈夫读后大为冲动。这两句说,昨夜晚寄来的一首用字奥妙的“回文”诗;文虽巧而又
(疑为照顾词的韵律,“韵险还慵押”为“还慵押险韵”的颠倒。)末了是说“回文”诗中约定的两人相会的韶光和地点:“都待笙歌散了,记取来时篓。不消红蜡,闲云归后,月在庭花旧阑角。”,一霎时,这里引申为极准确的韶光。
这几句说,等到各处笙歌散后,你要记住夜深人静的那个准确的时候;我不在绣房中的灯下相等;我们在明月照耀下的庭院花阑之旁相会吧。词为抒怀之作。这首词说话婉妙,不仅具有一样平常抒怀之作的情致,而且似有场面、故事、情节发展及粗略的人物生理活动等,读后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
毛晋对他的这类词作有个很形象的评价:“小山词字字娉娉袅袅,如挽、施之袂,恨不能起莲、鸿、苹、云,按红牙板唱和一过”(《小山词跋》)。他说读了这类词就象挽住了王婧、西施这些美女的衣袖,这便是我们本日所说的“把人物写活了”,能维妙维肖,呼之欲出。他所说的恨不能“起莲、鸿”等歌妓唱和,便是指这类词通过演出,更能再现情节,使人倍感生动。飞燕又将归期误——赵令畸的《蝶态花·欲减罗衣》
赵令畴,字德麟,他是宋太祖次子燕王德昭的元孙。元枯中,签书颍州公事,因与苏轼交往,受到罚金的处罚。绍兴初年,袭封安定郡王,去世后,赠封开府仪同三司。先著《词洁》说他的词“清超绝俗”。所选《蝶恋花》大致可以代表他的词的风格。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尽日沉烟喷鼻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期误,小屏风上西江路。这首词本是羁旅思归之作,但它却从一个女子恩夫的角度来写。
时令已是春意阑珊,但丈夫还没回来。“欲减罗衣寒未去,”一则表明了这是“乍暖还寒”的时令,同时也暗含了“最难将息”的心意烦乱之情。“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是用一幅闺房愁思的画面显示了女主人公的苦闷之情;使人想象到深院、绿树、楼阁、珠帘,以及珠帘内的“愁思”之人。“深深”二字,很能发人想象,它乃至使人想到:珠帝不卷,“人在深深处”,那么珠帘卷起呢?岂非如“一枝不安于室”?岂非如“万绿丛中一点红”?“深深”二字,增长了无穷境界!
接下去是写珠帘内的愁思之人:“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止,止竞,竟然。杏花开了,本是一种美景,但花开必有花落,这“红杏枝头”的花究竟能开多久呢?尤其对付盼夫早归之人,岂不更怕春花早凋!
女主人公思夫早归,落下了痛楚的相思之泪。
但为什么“啼痕”竟然怨很到“清明雨”上去呢?这是由于:“清明时节雨纷纭,路上行人欲销魂”。想到丈夫在外的奔波之苦,苦奔又逢此雨,岂能不恨这“清明雨”!
这是由于,风雨送春归,风雨催花落,它将把这阑珊的春意迅速赶跑,岂能不迁怒于它!
下片详细刻画女主人公的心意烦乱之状。《诗经》写女子思夫,是“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有动作,有情态,有生理,虽然写得朴拙动人,但那上面却打着周代社会的烙印,线条究竟也显得太粗。唐宋时期,社会富余,生活优裕,那种刻画就会失落去范例环境中的范例性情,也会给作品带来寒酸的气味。而“尽日沉烟喷鼻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则显示了宋代这一富有人家的女子的性情特色。“尽日”句,是说整天点着“沉水喷鼻香”。
沉水喷鼻香,俗名沉喷鼻香、密喷鼻香,是一种很名贵的喷鼻香。《梁书·林邑国传》:“沉木喷鼻香,土人斫断,积以年纪,朽烂而心节独在,置水中则沉,故名沉喷鼻香。”李瑜《定风波》:“沉水喷鼻香消金鸭冷,愁永”,那是说借沉喷鼻香消愁,而愁难消;苏轼《翻喷鼻香令》:“背人偷盖小蓬山,更将沉水暗同燃。”可知点燃沉水喷鼻香还有祈祷的浸染。
唐宋时期,富朱紫家点火沉水喷鼻香,多为取其芳馨,且可消闲祛暑。在这里,女主人公春日点火沉喷鼻香,显然不是为了祛暑,也并非为了馨喷鼻香,而是为了消愁和祈祷,渴盼着丈夫早日归来;说“尽日沉喷鼻香烟一缕”,可知昼点夜燃,盼丈夫早归之情何等深切!
“宿酒醒迟”同样表现了她那极度的苦闷之情,因愁思难寐而独酌自饮;因病酒而醒迟。
“恼破春情绪”的“破”字,作“排解”解。如陈与义《八关僧房遇雨》诗:“光滑油滑方未阑,焚喷鼻香破今夕”,张相说:“犹云焚喷鼻香消遣今夕也。”(《诗词曲语辞汇释》)全句是说:饮酒焚喷鼻香,都是想排解掉这愁春的感情,然而这种感情怎么能排解得掉呢?春愁难造,岂不令人好恼!
你看:“飞燕又将归期误”,丈夫究竞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呢?
薛道衡的《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词人易雁为燕,是为了取梁燕双栖与自已的孤独形成比拟,但表现的感情,仍是《人日思归》诗的慨叹,是说南飞的燕子已双双归来,而丈夫的归期却一误再误!
“小屏风上西江路”表现的感情尤为令工资难。欧阳修《蝶恋花》:“枕畔屏山(即小屏风)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词人的“小屏风上”便是描述这种寂寞孤独的神态。“西江路”指丈夫在外的地点。独身只身孤影地看着床头的小屏风,心里却想着远在天边的丈夫,其情何等尴尬!
同时,把面前的陈设与丈夫的地点相连接,也表现了她那种渴望丈夫溘然归来之情。沈际飞说,这两句写得“若近若远,低徊不能去”(《草堂诗余正集》),大概便是指它情意缠绵,很能表现女主人公的思夫情态。
李攀龙说:“耗杏写兴,耗燕传情,怀春几许衷肠”(《草堂诗余隽》),这几句话是有见地的。词人写夫妇的两地相思,除“西江路”而外,全是借用面远景寄托情思,这就显得意态自然,感情朴拙。特点之二是这首词多采一笔两写之法。以通篇而论,由于表现“翼旅思归”之情全由女主人公着笔,但所表现的感情却是他们所共有的。
如“飞燕又将归期误”,写的虽是女子的抱怨之情,但我们不是也仿佛看到了丈夫迫切思归而不可得的思想感情吗?又如:“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写的是妻子苦闷的孤居,但细想,这不也正是远人对妻子生活的想象么?至于“啼痕止恨清明雨”,“小屏风上西江路”更是两人的共同之情。
词人是苏轼的好友,在文学上也是很有才华的,但他的词在风格上与苏轼却有很大不同。苏词尚豪放,时用坦直,而赵令畸却有点喜好迷离恍惚的艺术手腕。从本词而论,构思虽然很新巧,但却会给读者造成一种似懂非懂之感;因多处用一笔两写之法;常常会使人以为“难于把握”。再加上词中用了“止”“破”这些较难读懂的字,就更易影响读者的广泛性。只管如此,我们还是该当肯定其独到处。先著说,赵令畴“清超绝俗,词中固自难”(《词洁》),论者自有慧眼。
参考资料
《六么令·绿阴春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