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宿建德江
(唐)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这首诗不以行人出发为背景,也不以船行途中为背景,而因此舟泊暮宿为背景。它虽然露出一个“愁”字,但立即又将笔触转到景物描写上去了。可见它在选材和表现上都是很有特色的。诗的起句“移舟泊烟渚”,“移舟”,便是移舟近岸的意思;“泊”,这里有停船宿夜的含意。行船停靠在江中的一个烟雾朦胧的小洲边,这一壁是点题,另一壁也就为下文的写景抒怀作了准备。
第二句“日暮客愁新”,中的“日暮”显然和上句的“泊”、“烟”有联系,由于日暮,船须要停宿;也由于里的一段:“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诗经·王风·君子于役》)这里写一位妇女,每当到夕阳西下、鸡进笼舍、牛羊归栏的时候,她就更加思念在外服役的丈夫。
远处的天空显得比近处的树木还要低,“低”和“旷”是相互依存、相互映衬的。第四句写夜已降临,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映在澄清的江水中,和舟中的人是那么近,“近”和“清”也是相互依存、相互映衬的。“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种极富特色的景物,只有人在舟中才能领略得到的。诗的第二句就点出“客愁新”,这三四句好似墨客怀着愁心,在这广袤而宁静的宇宙之中,经由一番高下求索,终于创造了还有一轮孤月此刻和他是那么亲近。寂寞的愁心彷佛寻得了抚慰,诗也就戛然而止了。
然而,言虽止,意未尽。“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自洛之越》)。墨客曾带着多年的准备、多年的希望奔入长安,而今却只能怀着一腔被弃置的忧愤南寻吴越。此刻,他形单影只,面对着这四野茫茫、江水悠悠、明月孤舟的景致,那羁旅的惆怅,故乡的思念,仕途的失落意,空想的幻灭,人生的坎坷……千愁万绪,不禁纷来沓至,涌上心头。“江清月近人”,这画面展示的是清澈沉着的江水,以及水中的明月伴着船上的墨客;可那画面背后却是墨客的愁心已经随着江水流入思潮翻滚的海洋。“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孟浩然的这首小诗正是在这种情景相生、思与境谐的“自然流出”之中,显示出一种风采天成、淡中有味、含而不露的艺术美。
此诗先写羁旅夜泊,再叙日暮添愁;然后写到宇宙广袤宁静,明月伴人更亲。一隐一现,虚实相间,两相映衬,互为补充,构成一个分外的意境。诗中虽只有一个愁字,却把墨客内心的忧闷写得淋漓尽致,然野旷江清,秋色历历在目。
22.山中
(唐)王勃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这是一首抒写旅愁归思的诗,大概作于王勃被废斥后在巴蜀作客期间。 诗的前半首是一联对句。墨客以“万里”对“长江”,是从地理观点上写远在异域、归路迢迢的处境;以“将归”对“已滞”,是从韶光观点上写客旅久滞、思归未归的状况。两句中的“悲”和“念”二字,则是用来点出因上述情状而产生的感慨和意愿。诗的后半首,即景点染,用面前“高风晚”、“黄叶飞”的深秋景致,进一步陪衬出这个“悲”和“念”的心情。 首句“长江悲已滞”,在字面上大概应阐明为因长期滞留在长江边而悲叹。可以参证的有他的《羁游饯别》诗中的“游子倦江干”及《别人四首》之四中的“雾色笼江际”、“作甚久留滞”诸句。但如果与下面“万里”句合看,可能墨客还想到长江万里、路途迢遥而引起羁旅之悲。这首诗的题目是《山中》,也可能是墨客在山上望到长江而起兴,因此昼夜滚滚东流的江水来对照自己长期滞留的旅况而产生悲思。与这句诗相似的有杜甫《成都府》诗中的名句“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以及谢脁的名句“大江流昼夜,客心悲未央”。这里,“长江”与“已滞”以及“大江”与“游子”、“客心”的关系,墨客自己可以有各种遐想,也任读者作各种遐想。在一定范围内,理解可以因人而异,即所谓“诗无达诂”。 次句“万里念将归”,似出自宋玉《九辩》“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句,而《九辩》的“送将归”,至少有两种不同的阐明:一为送别将归之人;一为送别将尽之岁。至于这句诗里的“将归”,如果从前面提到的《羁游饯别》、《别人四首》以及《王子安文集》中其余一些客中送别的诗看,可以采前一阐明;如果从此诗后半首的内容看,也可以取后一阐明。但联系此句中的“念”字,则以阐明为思归之念较好,也便是说,这句的“将归”和上句的“已滞”一样,都指望远怀乡之人,即墨客自己。但另有一说,把上句的“已滞”看作在异域的客子之“悲”,把这句的“将归”看作万里外的家人之“念”,似也可通。这又是一个“诗无达诂”的例子。 三四两句“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写墨客在山中看见的实景,也含有从《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遥落而变衰”两句化出的意境。就整首诗来说,这两句所写之景是对一二两句所写之情起衬映浸染的,而又有以景喻情的身分。这里,秋风萧瑟、黄叶飘零的景象,既用来衬映旅思乡愁,也可以说是用来比拟墨客的萧瑟心境、飘零旅况。当然,这个比拟是若即若离的。同时,把“山山黄叶飞”这样一个纯景致描写的句子安排在篇末,在写法上又因此景结情。南宋沈干爹在《乐府指迷》中说:“结句必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这首诗的结句就有宕出远神、耐人寻味之妙。
23.苔
(清)袁枚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苔藓自是低级植物,多寄生于惨淡湿润之处,可它也有自己的生命本能和生活意向,并不会由于环境恶劣而损失生发的勇气,墨客能看到这一点并歌而颂之,很有眼力!
「白日不到处」,是如此一个不宜生命发展的地方,可是苔藓却长出绿意来,展现出自己的青春,而这青春从何而来?「恰自来」,嗯,并不从何处来,而是生命力兴旺的苔藓自己创造出来的!
它便是凭着倔强的活力,打破环境的重重阻碍,抖擞青春的光彩。 苔也会着花的,当然,怪可怜的,花如米粒般眇小,但难道小的就不是花吗?只要能够开放,结出种子,繁衍后代,便是生命的胜利。以是,「也学牡丹开」,既是谦逊,也是骄傲!
对的,苔花如此眇小低微,自不能跟国色天喷鼻香的牡丹比较,可是牡丹是受人玩赏而受悉心栽培的,而苔花却是靠自己生命的力量自强,争得和花一样开放的权利——这世道并非仅为少数天才和英雄而存在的!
24.山泉煎茶有怀
(唐)白居易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把茶大量移入诗坛,使茶酒在诗坛中并驾齐驱的是唐代墨客白居易。这首诗生动地描述了泉边煮茶的情景以及作者的有感而发:这么好的泉水,这么好的茶叶,可惜不能寄给爱茶的人,表达了对故人的怀念。当然,这故人是跟自己一样的“爱茶人”,而不是世俗之人。
读者可以看到此诗前两句是一对对仗十分工致的对偶句,“坐酌”与“看煎”的对偶,“泠泠”与“瑟瑟”的对偶,可见作者在选词上颇为存心,给人一个非常生动详细的意象,描述的是煮茶的'情景。
后两句是作者的抒怀,是通过抒发对茶的情绪来表达自己对知心人的渴望,强烈的感情中带着丝丝的哀伤,从而表示作者对远方心腹的极度惦记。整首诗读起来朗朗上口,前两句传景致之神,后两句传心情之神,可谓茶诗中的典范之一。
25.乐游原
(唐)李商隐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薄暮。
玉溪墨客,另有一首七言绝句,写道是:“万树鸣蝉隔断虹,乐游原上有西风,羲和自趁虞泉〔渊〕宿,不放斜阳更向东!
”那也是登上古原,触景萦怀,抒写情志之作。看来,乐游原是他素所深喜、时时来赏之地。这一天的傍晚,不知由于何故,玉溪意绪不佳,难以排解,他就又决意游不雅观消散,命驾驱车,前往乐游原而去。 乐游原之名,我们并不陌生,缘故原由之一是有一篇千古绝唱《忆秦娥》深深印在我们的“诗的摄相”宝库中,那便是:“……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玉溪正好也说是“乐游原上有西风” 。何其若笙磬之同音也!
那乐游原,创建于汉宣帝时,本是一处庙苑,—应称“乐游苑”才是,只因阵势轩敞,人们遂以“原”呼之了。此苑地处长安的东南方,一登古原,全城在览。 自古墨客词客,善感多思,而每当登高望远,送目临风,更易引动无穷的思绪:家国之悲,出生之感,古今之情,人天之思,每每错综交织,所怅万千,殆难名状。陈子昂一经登上幽州古台,便发出了“念天地之悠悠”的感叹,恐怕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了。如若罗列,那真是犹如陆士衡所说“若中原之有菽”了吧。至于玉溪,又何其不然。可是,这次他驱车登古原,却不是为了去寻求感慨,而是为了排解他此际的“向晚意不适”的情怀。知此条件,则可知“夕阳”两句乃是他出游而得到的知足,至少是一种抚慰—这就和历来的纵目感怀之作是有所不同的了。以是他接着说的是:你看,这无边无涯、残酷辉煌、把大地照耀得犹如黄金天下的斜阳,才是真的伟大的美,而这种美,因此将近薄暮这一时候尤为令人惊叹和陶醉!
我想不出哪一首诗也有此境界。或者,东坡的“闲庭曲槛皆拘窘,一看郊原浩荡春!
”彷佛有神似之处吧? 可惜,玉溪此诗却久被古人误解,他们把“只是”解成了后世的“只不过”、“但是”之义,以为玉溪是感伤哀叹,好景无多,是一种“没落悲观的心境的反响”,如斯。殊不知,古代“只是”,原无此义,它本来写作“祗是”,意即“止是”、“仅是”,因而乃有“便是”、“正是”之意了。别家之例,且置不举,单是玉溪自己,就有好例,他在《锦瑟》篇中写道:“此情可待(义即何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其意正谓:便是(正是)在那当时之下,已然是怅惘难解了。有将这个“只是当时”解为“纵然是在当时”的,此乃成为假设语词了,而“只是”是从无此义的,恐难相混。 细味“万树鸣蝉隔断虹”,既有断虹见于碧树鸣蝉之外,则当是雨霁新晴的景致。玉溪固曾有言曰:“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大约此二语乃玉溪生平心境之写照,故屡于登高怀远之际,情见乎词。那另一次在乐游原上感而赋诗,指羲和日御而表达了感逝波,惜景光,绿鬓不居,朱颜难再之情—这正是墨客的一腔热爱生活、执着人间、坚持空想而心光不灭的一种深情苦志。若将这种情怀意绪,只大略地理解为是他一味嗟老伤穷、残光末路的作品,未知其果能获玉溪之诗心句意乎。毫厘易失落,而赏析难公,事所常有,焉敢固必。愿共磋商,以在即是。
26.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唐)刘长卿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首诗用极其凝炼的诗笔,描绘出一幅以乘客暮夜投宿、山家风雪人归为素材的寒山夜宿图。诗是按韶光顺序写下来的。首句写乘客薄暮在山路上行进时所感,次句写到达投宿人家时所见,后两句写入夜后在投宿人家所闻。每句诗都构成一个独立的画面,而又彼此连属。诗中有画,画外见情。 诗的开端,以“日暮苍山远”五个字勾画出一个暮色苍茫、山路漫长的画面。诗句中并没有明写人物,直抒怀思,但其人呼之欲出,其情浮现纸上。这里,点活画面、托出诗境的是一个“远”字,从这一个字可以推知有行人在暮色来临的山路上行进时的孤寂劳累的旅况和急于投宿的心情。接下来,诗的次句使读者的视线跟随这位行人,沿着这条山路投向借宿人家。“天寒白屋贫”是对这户人家的写照;而一个“贫”字,应该是从遥遥看见茅屋到打门入室后形成的印象。上句在“苍山远”前先写“日暮”,这句则在“白屋贫”前先写“天寒”,都是增多诗句层次、加重诗句分量的写法。漫长的山路,本来已经使人感到行程迢遥,又眼看日暮,就更以为迢遥;简陋的茅屋,本来已经使人感到情状贫穷,再时逢寒冬,就更显出贫穷。而联系高下句看,这一句里的“天寒”两字,还有其承上启下浸染。承上,是进一步渲染日暮路遥的行色;启下,是作为夜来风雪的伏笔。 这前两句诗,合起来只用了十个字,已经把山行和投宿的情景写得神完气足了。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写的是借宿山家往后的事。在用字上,“柴门”上承“白屋”,“风雪”遥承“天寒”,而“夜”则与“日暮”衔接。这样,从整首诗来说,虽然下半首其余开辟了一个诗境,却又与上半首牢牢相扣。但这里,在承接中又有跳越。看来,“闻犬吠”既在夜间,山行劳累的旅人多数已经就寝;而从暮色苍茫到黑夜来临,从寒气侵人到风雪交加,从进入茅屋到安顿就寝,中间有一段韶光,也应该有一些可以描写的事物,可是诗笔跳过了这段韶光,略去了一些情节,纵然诗篇显得格外精髓精辟,也使承接显得更加紧凑。墨客在取舍之间是费了一番推敲的。如果不下这番剪裁的功夫,大概下半首诗应该进一步描写借宿人家境况的冷落,写山居的荒凉和环境的静寂,或写夜间风雪的来临,再不然,也可以写自己的孤寂旅况和投宿后静夜所思。但墨客撇开这些不去写,出人意外地展现了一个在万籁俱寂中忽见繁盛热闹繁荣的犬吠人归的场面。这就在尺幅中显示变革,给人以平地上突现奇峰之感。 此诗不但利用了“太阿倒持”——出奇制胜的艺术构思,而且还采取了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艺术技巧。全诗四句,每一句都足以成为一幅独立的艺术画面,每个画面又都蕴涵着情与景对立统一的艺术韵味。第一句“日暮苍山远”,是一天将尽与旅途迢遥的对立,从而强化了贬谪的凄凉气氛;第二句“天寒白屋贫”,是雪天的寒冷与贫穷的白屋间的对立,田舍虽然贫寒,白屋只管粗朴,但对付流落于旅途,急于遮雪避寒的人而言,亦不啻于一份人间难得的享受; 第三句“柴门闻犬吠”,柴门荆扉,是贫寒的标志,然而犬吠却透露出生机与活力,适与前者形成强烈的对照,也是墨客倍感亲切与人生感悟之所在;第四句“风雪夜归人”,“风雪”意味着艰辛与寒冷,而能得以“夜归”,却包含着情志的归趣与超脱后的人间温馨,也是遭受磨难往后心灵的领悟。所谓达则风鹏、云龙,穷则冥鸿、雾豹,在风雪中夜归,其象征的意味也是很明显的。由于四幅画面在对立中求统一,在交织中融于一体,余味不尽,以是能给人以特殊强烈的感想熏染。 其余此诗在用词的音律上也颇有值得把稳的地方,首句“日暮”是入、去,“远”乃上声,加上“苍山”的两平声,一句之中已构成平、上、去、入四声交错的声律之美,余下三句也大致如此,或平声中有阴、阳的变革,如“天寒”、“归人”二字;仄声中有上、去的变革,如“犬吠”、“雪夜”,及尾字中的“远”与“吠”,遂使此诗在自然吐纳之中,极富高低错落、抑扬抑扬之美。 由此可见,刘长卿的这首小诗,上联写贬谪中的投宿,重在客不雅观描写,下联写投宿时的感想熏染,重在主不雅观抒发,自然婉转,一气呵成。在表现形式上则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音律上也如弹丸圆美流转,自有其美,并不存在所谓脉络的跳跃。诗虽全用赋体,然仍弦外之音,启人寻思。至此,标题中“主人”两字所蕴含的暗示意味,也就不言而喻,迎刃而解了,这个芙蓉山“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客之自谓也。
27.送别
(唐)王维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全诗蕴藉深厚,弯曲新奇,独具匠心,耐人寻味。这首送别诗,不写离亭饯别的依依不舍,却更进一层写冀望别后重聚。这是超出一样平常送别诗的所在。开头隐去送别情景,以“送罢”落笔,继而写别后回家寂寞之情更浓更稠,为望其再来的题意作了铺垫,于是想到春草再绿自有定期,离人回归却难定。惜别之情,清闲话外。意中故意,味外有味,真是匠心别运,高人一筹。 诗的首句“山中相送罢”,在一开头就见告读者相送已罢,把送行时的话别场面、惜别情怀,用一个看似毫无感情色彩的“罢”字一笔带过。这里,从相送到送罢,跳越了一段韶光。而次句从日间送走行人一下子写到“日暮掩柴扉”,则又跳越了一段更长的韶光。墨客在把生活接入诗篇时,剪去了在这段韶光内送行者的所感所想,都当作暗场处理了。 对离去有体验的人都知道,行人将去的少焉固然令人黯然魂消,但一种寂寞之感、怅惘之情每每在别后当天的日暮时会变得更浓重、更稠密。在这离愁别恨最难排解的时候,要写的东西也定必是盘根错节的;可是,诗只写了一个“掩柴扉”的举动。这是山居的人每天到日暮时都要做的极其平常的事情,看似与日间送别并无关联。而墨客却把这本来互不关联的两件事连在了一起,使这本来每天重复的行动显示出与昔日不同的意味,从而寓别情于行间,见离愁于字里。读者自会从个中看到诗中人的寂寞神态、怅惘心情;同时也会想:继日暮而来的是黑夜,在柴门关闭后又将何以丁宁这漫漫永夜呢?这句外留下的空缺,更是使人低回忆象于无穷的。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从《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句化来。但赋是因游子久去而叹其不归,这两句诗则在与行人分离确当天就惟恐其久去不归。唐汝询在《唐诗解》中概括这首诗的内容为:“扉掩于暮,居人之离思方深;草绿有时,行人之归期难必。”而“归期难必”,正是“离思方深”的一个缘故原由。“归不归”,作为一句问话,照说应该在相别之际向行人提出,这里却让它在行人已去、日暮掩扉之时才浮上居人的心头,成了一个并没有问出口的悬念。这样,所写的就不是一句送别时照例要讲的话,而是“相送罢”后内心深情的流露,解释诗中人一贯到日暮还为离思所笼罩,虽然刚刚分离,已盼其早日归来,又怕其久不归来了。前面说,从相送到送罢,从“相送罢”到“掩柴扉”,中间跳越了两段韶光;这里,在送别当天的日暮时就想到来年的春草绿,而问那时归不归,这又是从当前跳到未来,跳越的韶光就更长了。 王维长于从生活中拾取看似平凡的素材,利用朴素、自然的措辞,来显示深厚、朴拙的感情,令人神远。这首《山中送别》诗便是这样的。
28.风
(唐)李峤
解落三秋叶,能开仲春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解落三秋叶,能开仲春花。”前两句就“风”的时令功能而言:秋风能令万木凋零,东风却又能教百花绽放;后两句则就“风”所到之处,呈不同景象来描写:风过江上时,则水面波浪滔滔;入竹林时,只见竹竿一齐倾斜。风,为自然界之物象,本是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经由生命个体存心去感想熏染或通过外物的变革知晓。因此,全诗无涌现一个“风”字,也没有直接描写风之外部形态与外显特点,而是通过外物在风的浸染下原质或原态的改变去表现风之柔情与刁悍。可见墨客对物态知识的熟知与了然。在这种生活知识的支撑下,墨客闇练地通过外物的形变来显发风之特点,以间接描写来表现风的各类情态,让人真切感想熏染风的温存与魅力。 “赋、比、兴”为古典诗歌表现的基本手腕。所谓的“兴”意指“兴发”“感兴”,由物及心,即由于外物的浸染而产生内心“情变”。“解落三秋叶,能开仲春花”,“叶落”与“花开”,乃事物发展到极态而自然产生的质变,外力的浸染只能是加速或减缓其变革的速率。在此处,墨客把叶落花开归因于风的浸染,表现出作者不雅观察的细微与内心的细腻,把自然万物的变革同风——外力的浸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隐性地昭示着风之生命力及其给外物的温情关怀。 “解落”,“解”字用得好。常言道“秋风扫落叶”,秋风之蛮横可见一斑。不用“扫”“吹”,也不用“刮”“剥”,就用一个“解”。“解”,是细心,是存心,是专心地去化解,不急不慢,不狂不躁,让叶儿怡然清爽地离开了母体,找到了很好的归宿。风之柔情让人冲动。“能开”,“开”,是唤醒,是催生,是召唤,在寒冬中沉睡的花儿,在风儿的轻轻抚摸下,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伸
29.塞下曲·其三
(唐)卢纶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是一首描写守关将士夜追逃兵的诗,是卢纶《塞下曲》组诗中的第三首。这首诗只有短短20个字,却饱含了大量的信息,引发读者产生无穷的想象。作者并没有直接描写战斗的场面,但通过读诗,完备可以通过领悟诗意和丰富想象,绘出一幅金戈铁马的战役画图来。 诗由写景开始:“月黑雁飞高”。这样的景是难于刻画的:“月黑”,则茫无所见;“雁飞高”,则无迹可寻。雁飞而且高。是由声音觉察到的。这样的景,并非眼中之景,而是意中之景。雪夜月黑,本不是雁飞的正常时候。而宿雁惊飞,正透露出仇敌正在行动。寥寥五字,既交待了韶光,又陪衬了战斗前的紧张气氛,直接逼出下句“单于夜遁逃”来。单于本是古匈奴的君主,这里借指敌军统帅。敌军在夜间行动,应该有各种可能。然而墨客但谓“单于夜遁逃”。读诗至此,顿觉一股豪迈之情迎面而来。仇敌夜间行动,并非率兵来袭,而是借夜色的掩护仓惶逃遁。诗句语气肯定,判断明确,充满了对仇敌的唾弃和我军必胜的信念,足令读者为之振奋,于上句造成的神秘气氛中,发一惊采。敌酋遁去,我军纵兵追擒,这是自然的发展。 仇敌逃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欲将轻骑逐”,是追兵将发而未发。不用大军而仅派“轻骑”,绝不仅仅由于快捷,同时也还显示着一种高度的自傲。仿佛仇敌已是瓮中之鳖,只须少量“轻骑”追剿,便可手到擒来。当勇士们列队准备出发时。虽然站立不过少焉,而大雪竟落满弓刀。“大雪满弓刀”一句,将全诗意境推向高潮。在茫茫的夜色中,在洁白的雪地上,一支轻骑兵正在集结,雪花顷刻便落满了他们全身,掩蔽了他们武器的寒光。他们就像一支支即将离弦的箭,虽然尚未出发,却早就满怀着必胜的信心。这是一幅非常动人的画图:在安谧中蕴藏着叫嚣,在阴黑暗酝酿着闪电。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间,勇士们被白雪勾画出的英姿仍旧是“焕尔触目”。
30.所见
(清)袁枚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这首诗的第一句平平而起,不着痕迹。第二句调子溘然高昂,旋律溘然加快,从而形成一个高潮。 一二句描写了小牧童的天真活泼、悠然自得的可爱样子容貌和他的愉快心情,“骑”字直接写出了牧童的姿势,“振”字则间接点出他的心情。通过“骑”和“振”两个动词,把牧童那种清闲清闲、高枕而卧的心情和盘托了出来。他险些完备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切实其实不知道世间还有“忧闷”二字。正由于心中欢快,才不禁引吭高歌,乃至于遏行云,“振林樾”。 三四句仍旧是连续描写神态。第三句是过渡,是作势。写牧童的生理活动,交代了他“闭口立”的缘故原由,也是全诗的迁移转变点。第四句,急转直下,如千尺悬瀑坠入深潭,戛然而止。“忽然”一词,把这个牧童创造树上鸣蝉时的惊喜心情和机警性情维妙维肖地表现了出来。“忽然”发生了变革:由响而静、由行而停,把小牧童闭口瞩目鸣蝉的瞬间神态写得韵味十足。而“闭”和“立”两个动词,则把这个牧童天真的神态和孩子式的机警刻划得淋漓尽致。全诗纯用白描手腕,牢牢捉住小牧童一霎光阴的表现,逼真地写出小牧童非常机灵的特点,让人倍觉小牧童的纯洁可爱。 这是一首反响儿童生活的诗篇,墨客在诗中赞颂了小牧童充满童趣的生活画面。墨客先写小牧童的动态,那高坐牛背、大声唱歌的派头,何等散漫、放荡;后写小牧童的静态,那屏住呼吸,眼望鸣蝉的神色,显得特殊专注。“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从动到静的变革,写得既溘然又自然,把小牧童天真烂漫、好听多事的形象,刻画得活灵巧现。这首诗正是在这种起伏变革中得到了巨大的艺术效果。诗的措辞,明白如话,朴实无华,十分本色。至于下一步的动静,小牧童若何捕蝉,捕到没有,墨客没有写,留给读者去体会、去遐想、去思考。 这首诗通过对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的描写,直接抒发生活的感想熏染,看似闲情逸致,实则寄托情思。同时这首诗不顾及格律,活泼自由,措辞浅近明了,形象自然生动。综不雅观全诗,它所描述的和平、宁静和幽美如画的田园风光,所刻划的活泼、清闲和天真天真的牧童形象,表现了墨客的一种“真脾气”。墨客曾经说过 “墨客者,不失落其小儿百姓之心也。”毋庸讳言,诗所描述、所刻划的,正是墨客毕生追求的境界,也正是他所几次再三强调的“真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