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黛珂，来源：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
自从看了《红楼梦》，黛玉那副牙尖嘴利、情痴随性、垂死体弱、反复无常的形象便在脑海中越来越深。诚笃说，我喜好黛玉，而且早已到了痴迷的地步。
我曾把她的影像印在衣服上，坐火车时引来了几位姑娘的青睐。她们愉快不已，从评论辩论到争议，进而喋喋不休，对林妹妹和宝姐姐发出了各种的意见。但到末了时候给出的答案却是：林妹妹的粉丝要比宝姐姐多一些。
这个结论很令我开怀。喜好黛玉的人，内心自有极优柔的一壁。他们渴望遇上一世木石姻缘，哪怕是段倾城之恋。可是等到年长一些会创造，如果当初真的娶了黛玉，那也未必很好。
黛玉能齐家理事，才华横溢，风骚机动无人能及。然而唯独缺了一份刚性。这使她的性情变成了柔弱。若有了这份刚性，她可能就会变成其余一个人。这个人既是她的原型，也属于另一种人生写照。她便是魏晋第一才女——谢道韫。
01
元稹在《遣悲怀》中说，“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后半句是阐述自己，前半句指向了那个打小在温顺乡中终年夜的谢道韫。
谢道韫的生辰年月，史估中没有记载。后世亦不可知。不过可以推测的是，小谢出生之际，全体谢氏家族已经在江南站稳了脚跟。而且他的父亲和族叔官做得都不错。此时她的三叔——日后引兵治国的风骚宰相还没有出仕。他隐居在会稽郡山阴县的东山，等到家族势力衰微，方才姗姗出场。结果不仅功成名就，还创造了“东山再起”这一豪情励志的针言。
这位三叔自非一样平常人。既然不做官，他隐居期间的紧张任务便是教导子弟。小谢从蹒跚学步开始，就同哥哥弟弟们待在三叔身边。她这个名字也是由谢安所起。“道”，在当时既指雅道，也指玄道，而“韫”，意为蕴含。合在一起便是说那些集天地山川地灵人杰于一身的人。可见谢安对她期望之大。
一日大雪纷纭，谢安将子侄们都叫来，大家围着炉子一边吃烧烤一边饮酒。孩子们吃得正尽兴。谢安发起：“表面大雪飞舞，不如我们作句来描述一下吧。”给烤肉上放盐的谢朗，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随口回道：“撒盐空中差可拟。”三叔听了吃着烤肉，饮了口酒。接着谢道韫若有所思地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公停杯投箸，笑而不语。此事过后，“咏絮之才”也成了对女子文采的最高评价。到了宋代王应麟编《三字经》时还说：“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其人其事，永为传颂。
02
光阴荏苒，到了谢道韫及笈之年，谢安要为他这个最怜爱的侄女儿选一个快意郎君了。思来想去，他把落脚点还是放在了琅琊王家。王家与谢家同居乌衣巷中，两家既是隔壁，又是世交。
谢安与王羲之、支道林常常一起游山玩水。在永和九年不经意的一场集会中，出身了千古第一行书。这场兰亭雅集，与七百多年后的西园雅集相看，谢安的地位便相称于后来的东坡师长西席。而王羲之的书法，与米芾比较，也是只高不低。以是谢安选择王家为亲家，一是门当户对，二则是对王氏的才学与家风甚为欣赏。
王羲之有七个儿子，个个都继续到了父亲书法上的技能。最小的王献之后来造诣最高。为人洒脱不羁，清高孤傲。他常常问父亲：自己还有多久可以出师？王羲之指着院子里的十八口大水缸说：“等你把这缸里的水都练完了，就可以出师了。”王献之沉气静心，十年如一日，终于成了弟兄中唯一可以比肩老父之人。后世称之“二王”。
而能让谢安看中，除了文采，还有性情。众所周知，谢安的性情比较沉稳，耐得住寂寞。一日与孙绰等人在海上泛舟，忽然间乌云密布，白浪翻滚。大家皆慌乱不已，坐卧无措。唯有谢安独立船头，面朝海浪振臂长啸。这看起来有点像拍电视剧。但是他却真实做到了。这不是逞能，而是胆魄与见地的表示。他准确地预见了风浪的大小，在经历了一番与天地的对话后，安全返航。
谢公有光阴听闻王献之与兄弟清谈。院中忽然动怒。王徽之一跃而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王献之却慢悠悠地叫来随从，搀扶自己走出了院子。今人看来，王献之的这种行为有点造作。但谢安却很看好。只是不巧，王献之比谢道韫要小很多，还未到谈婚的年纪。此外，他又听说王献之对自己的表姐很是痴情，谢公不会棒打鸳鸯，以是便放弃了。
放弃了王献之，谢安又把目光转移到那个遇火就跑的王徽之身上。只不过听闻他“雪夜访戴”一事后，谢安想：“这样随兴所至的人，对婚姻恐怕也是如此。”于是又放弃了这位候选人。接着，他终于把目光定格在了老二王凝之身上。
03
王凝之与前面两位比较，重在沉稳。少了一派放浪不羁，多了几分中规中矩。谢安以为这样的人才是做丈夫应有的姿态。而谢道韫，则在心中充满了无限甜美的抱负，期盼同未来的夫婿在一起琴瑟和鸣，岁月静好。很快，这场旷世的婚礼就在谢安和王羲之的主理下进行了。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清晨醒来，面对熟习的姑舅，谢道韫感到一种别家儿媳没有的清闲。是啊，这两位都是曾和她评论辩论过书法的长辈。尤其是公公，他的字值得用一辈子韶光去学习。而那些小叔子们，对她也是和蔼恭敬，这让她很快就适应了。
可是逐渐地，丈夫王凝之的行为开始令她很苦恼。实在这些这些行为都是针对妻子而言的。谢道韫是随性之人，有竹林绅士风范，平日喜好做点超越礼法的事。王凝之不是指指示点，便是用一篇大道理来打压她。而这些所谓的依据，不过是对孔子思想的一种误读。
除了夫妻生活没有一点儿情调，王凝之还沉迷于五斗米道。五斗米道是张天师创立的一支，听说入教前要交五斗米，故此得名。王凝之在妻子生病际不想着请医问药，而是焚喷鼻香拜神，念念叨叨，这般“心外无物”，难怪他们的间隔会越来越远。
这天一回到外家，谢道韫就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姿态，丝毫没有新婚女子的欣喜。谢安见侄女如此怪异，便问她：“可是王凝之陵暴你了？”谢道韫气忿地说：“我们一门中有叔叔你，还有我父亲、二叔、四叔、五叔这些国之栋梁。就算是同辈中，也有谢韶、谢朗、谢玄、谢琰这些精良青年。可是我切切想不到，天地之间竟然还有王郎这样的人啊！
”
谢道韫这话真是一点儿没给王凝之留面子。彷佛论及的不是自己丈夫，而是一个很令她反感的市侩。可是没办法，这人偏偏便是自己的丈夫。纵然如谢道韫这般性情刚毅刚烈、牙尖嘴利，那也只好口中抱怨、心里认命。
04
就在孙恩发起叛乱时，王凝之正任会稽内史。此时谢安与王羲之已去世多年。谢道韫也历经了青春的苦涩，带着适应与理解步入到中年。可是她切切没想到，这个沉溺于五斗米道生平的男人，直到生命的末了一刻，还不能从荒诞中清醒过来。
叛军攻城，王凝之端坐在院子里撒豆成兵，再度念念有词。结果，豆子还没有变成兵，他成了仇敌的刀下亡魂。和他一起殒命的还有四个儿子。谢道韫同一天内失落去丈夫和孩子，心情无以言表。孙恩骑马入城后，谢道韫将自己的外孙牢牢抱在怀里，仇敌围逼上来，她持刀立壁。孙恩从来未曾想到，一个妇人竟有如此胆色，能于血雨腥风中不畏不屈，泰然自若。他不觉慨叹：“这不便是当年谢公入桓温营帐的一幕吗？如此之气概，非谢家宝树焉能及之？”
孙恩为其折服，派人将这一老一少清偿家乡。此后谢道韫再未再醮，而因此教导外孙、研究学术作为了生活的全部。
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不少读书人来慕名请教。谢道韫端坐堂内，与表面隔着一道帘幕。但她的音容容貌，在帘外民气中俨然成为一副绝美的画卷。中年之姿尚且如此，年少之际更该如何？关于她的芳姿成了一个议论不休的话题。
听说同郡有一位名叫张彤云的女子，才貌甚佳。她的哥哥是绅士张玄。张玄是淝水之战时谢玄派去讯问谢安对策的青鸟使，两人至交多年，感情深厚，时时时在一块儿开玩笑。一次张玄在谢玄面前夸赞自己妹妹的才华气质，为当世数一数二。谢玄听罢笑道：“令妹是很不错。可是与我姐姐比起来，恐怕还差一些。”两人于是辩论起来。
由于无法分出胜负，便向一位常常出入侯门的女尼打问。这女尼法名济尼，颇有识人之才，与这两位女子皆有往来。因张玄妹妹已嫁与顾家。济尼略作思忖，遂道：“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有闺房之秀；王夫人神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此评一出，遂成公论。
谢道韫虽属女儿身，却有不输男子的气概。而且她以嵇康等人为榜样，骨子里生有一股别样风骚。
05
虽然名存千古，但谢道韫留下的笔墨却是百里挑一，和刘伶的作品数量差不多。可窥她才情的，一见《拟嵇中散咏松诗》。嵇康原作为《游仙诗》，内容云里雾里，一副分开世俗的神仙样子容貌呼之欲出。而谢道韫“化繁为简”后的诗作，重在末了一句——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遥。这种胸襟气概，丝毫不像闺阁女儿口吻，而是比竹林绅士还要看得开的洒脱豪迈之气。有点近似太白苏辛了。
除了这首“改编版”外，她还有一首原创的《泰山吟》：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上苍。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这首诗仍无半丝女子气，全然一副孤傲的隐士心态。隐士追求那玄之又玄的东西，想住进山岩洞穴。而这洞穴非工非匠，乃是自然之物，可以隔绝人间，尽享天年。谢道韫思及至此，除了自身高雅外，也应受玄学之风影响。随着时期变幻，宗教重心转移，再也没有涌现这类诗句的盛行，以是她的作品自然成了永恒。
今日再看谢道韫，除了爱其才华，更爱慕的则是刚性。一个女子巾帼才冠、高雅风骚、真情真性可能随意马虎，但要兼任保持不懈、从容不迫、毫不服从这些品性，可谓强加人意、美中苛刻了。而这些，却又是对那些女子人道命运最深的关怀了。
-作者-
黛珂，原名孔尧。热爱生命，热爱文学，热爱诗词。一个清纯朴素的文艺青年；一个难以自拔的红迷；一个性空灵的古诗词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