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有别 辞趣互异

——谈古诗词中的辞趣

王传学

诗歌讲究情致和韵味。
情致和韵味的形成,取决于多方面的成分,个中一个很主要的成分,便是对辞趣(即措辞笔墨本身的情趣)的有效利用。
长于恰当地利用辞趣,就能使一个普通的词语成为一个富含韵味的诗歌化的词语。
要恰当地利用辞趣,必须考虑到辞趣与题旨情境的关系问题。
只有当词语所带有的分外情味与作品的情绪氛围或一定的措辞环境相折衷的时候,它才会显现出应有的韵味来。
如果词语所带有的分外情味与作品的整体情绪氛围或一定的措辞环境不折衷,那就会显得生硬、无味。

男女有别 辞趣互异谈古诗词中的辞趣

清代画家、墨客张若驹写有一首《五月九日舟中偶成》:

水窗晴掩日光高,河上风寒正长潮。

忽忽梦回顾家事,女儿生日在目前。

清代墨客袁枚评论这首诗说:“此诗真是天籁。
然而把‘女’字换一‘男’字,便不成诗。
此中,口不能言。
” (《随园诗话》卷八)

这首诗从面远景写起,抒发了对家人的深切怀念之情,写得极平淡自然而意味深长。
诗中表现了父女之间的一片真情,袁枚称之为“天籁”。
这种父女之情,是通过身在他乡的父亲于江上舟中想起今日是女儿生日一事,表现出来的。
袁枚认为,如果将女儿换成儿子,便诗意索然了。
并说“此中,口不能言”,为什么呢?

袁枚在这里所“口不能言”的“此中”,实在只是一个“辞趣”与“题旨情境”的关系问题。

“男”字与“女”字在古诗词等分别带有绝然不同的意味。
男子威武、刚强,有一种阳刚之气;女子温顺、委婉,具有阴柔之美。
古人把缠绵悱恻、留恋不舍的情态称之为“脂粉气”,把写得委婉柔弱的诗句称之为“女郎诗”。
如元代墨客元好问在《论诗三十首》中评宋代墨客秦不雅观的诗: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

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

前两句出自秦不雅观《春日》诗: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这首诗写雨后春景。
雨后庭院,晨雾薄笼,碧瓦晶莹,春光妖冶;芍药带雨含泪,脉脉含情,蔷薇静卧枝蔓,娇艳妩媚。
这里有近景有远景,有动有静,有情有姿,随意点染,参差错落。
全诗运思绵密,描摹真切,自具一种清新、婉丽的韵味。

再看唐代墨客韩愈《山石》的前四句:

山石荦确行为微,薄暮到寺蝙蝠飞。

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

此诗写墨客薄暮到寺院所见景致。
首句写寺外山石的错杂不平,道路的狭窄波折;次句写古寺的荒凉迂腐,到薄暮时浩瀚的蝙蝠窜上飞下,纷纭攘攘。
仅此两句,就把全体深山古寺的景致特色突现出来,使人如临其境。
以下两句是入寺坐定后所见阶下景物:芭蕉叶子阔大,栀子果实肥硕,是新雨“足”后的特有景致,读之令人顿觉精神爽快。

元氏以《春日》的前二句与《山石》比较,以显其纤弱,并称之为“女郎诗”。
可见,“女”字在古人的心目中是与缠绵柔情联系在一起的。

而“男”字则常与壮志豪情和远大志向密不可分,如唐代墨客岑参《送费子归武昌》:“男儿何必恋妻子,莫向江村落老却人。
”又如唐代墨客杜甫《后出塞》其一:“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表现了不恋小家,年夜方赴边,为国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

张若驹的这首《五月九日舟中偶成》是抒写离人对家中妻子儿女的绵绵情思的,其整体情绪氛围是感伤而细腻的,以是用“女”字显得贴切而意味深长。
如果用“男”字就显得生硬无味了。
意味深长才是诗,生硬无味则不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