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引文见《老子》下篇第八十章,笔墨略有不同。
②至治:管理得极好的社会,指政治清明之世。
至:极。
治:治世,与“浊世”相对。
③甘其食:以其食为甘美。
即认为自家的饮食甘美。
甘:美。
④美其服:以其衣饰为美。
即认为自己穿著的衣服俊秀。
⑤必:如果,假若。
用:以。
务:哀求得到、追求。
⑥挽晚世:亦作“挽近”。
挽,通“晚”。
离现在最近的时期。
涂:堵塞。
⑦几:差一点儿,险些。
无行矣:不可行了。

《老子》一书中说:“最清平的政治达到顶峰,(该当是)临近国家的居民可以相互看见,鸡犬的声音也能相互听到,百姓们各自品尝着甘甜的食品,穿着着俏丽的服装,习气于安宁的风尚,从事于快乐的职业,直至老去世之时也不相互往来。
”如果一定要按照这种办法去生活,那么,对付晚世来说,无疑即是堵塞了公民的线人,(实际上)则是行不通的。

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
至若《诗》①、《书》所述虞夏以来②,线人欲极声色之好③,口欲穷刍豢之味④,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⑤。
俗之渐民久矣⑥,虽户说以眇论⑦,终不能化。
故善者因之⑧,其次利道之⑨,其次教诲之,其次整洁之⑩,最下者与之争。

①《诗》:即《诗经》,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
计三百零五篇,分为“风”、“雅”、“颂”三大类。
②《书》:即《尚书》,儒家经典之一。
它是中国上古历史文献和部分追述古代业绩的著作的汇编。
③极:尽头、极点。
此处意为“享尽”。
声:音乐。
色:女色。
④穷:穷尽。
刍豢:泛指各种畜生的肉。
刍:吃草的畜生,如牛羊。
豢:吃粮食的畜生,如猪狗。
⑤夸矜(jīn,今):夸耀。
矜:骄傲、夸耀。
势能:权势和才能。
⑥渐:浸,感化。
⑦户说:挨家挨户地奉劝。
眇论:奇妙的理论。
眇,通“妙”。
美,好。
⑧善者:好的办法。
因:循,依照,顺着。
⑨利道之:以利勾引它。
道,同“导”。
⑩整洁之:用规章制度约束他们的行动,使之规规矩矩。
(11)与之争:与民争利。

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原文与翻译

太史公认为:说到神农氏以前的情形,我不知道。
至于象《诗经》与《书经》上所描述的虞舜以及夏朝以来的情形,则是人们总是要使自己的线人尽情地得到音乐和女色的享受,使口中尽多地品尝畜生肉类的美味,身躯只管即便安处于舒适而快乐的环境,而精神上还要炫耀自己的权势与才能的光彩,使这种风尚感化百姓的思想已经很悠久了,即利用老子那样奇妙的言辞逐家逐户地去奉劝他们,究竟也不能使他们的精神淳化。
以是,(掌权者对付公民),最高明的办法是听其自然,其次是勾引他们,再其次是教诲他们,又其次是(用典章制度来)束缚他们,最屈曲的办法是与百姓争利。

夫山西饶材①、竹、穀②、③、旄④、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⑤、声色⑥;江南出楠⑦、梓⑧、姜、桂⑨、金、锡、连⑩、丹沙(11)、犀(12)、玳瑁(13)、珠玑(14)、齿革(15);龙门、碣石北多马(16)、牛、羊、旃裘(17)、筋角(18);铜、铁则千里每每山出棋置(19):此其大较也(20)。
皆中国公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21)。
故待农而食之(22),虞而出之(23),工而成之(24),商而通之(25)。
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26)?人各任其能(27),竭其力,以得所欲。
故物之征贵(28),贵之征(29),各劝其业(30),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昼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
岂非道之所符(31),而自然之验邪(32)?

①饶:富有。
材:木材。
②穀(gǔ,谷):木名,即楮木,树皮可以造纸。
③(lú,卢):野麻,可以织布。
④旄:牦牛尾。
尾上的长毛可作舞蹈道具和旌旗的装饰。
⑤丝:蚕丝。
⑥声色:音乐和女色。
当时统治者将此看做供享乐用的商品,故也列入货色中。
⑦楠:楠木,是贵重的建筑和造船材料。
⑧梓:梓树,木材可以制作用具。
⑨桂:也叫木犀,是宝贵的芳香植物。
⑩连:通“链”,铅矿石。
(11)丹沙:矿物名。
即丹砂,俗称朱砂。
(12)犀:指犀牛角。
(13)玳瑁:爬行动物,跟龟相似。
甲壳可作宝贵的装饰品。
(14)珠玑:泛指珠子。
珠:珍珠。
玑:不圆的珠子。
(15)齿革:指某些兽类的牙齿和皮革,如象牙、虎皮。
(16)龙门:即龙门山,在今山西河津县西北、陕西韩城县东北。
碣石:即碣石山,在今河北昌黎县北。
(17)旃裘:毡子和皮衣。
旃,通“毡”。
(18)筋角:兽筋、兽角,用作制造弓弩。
(19)棋置:彷佛棋子那样密布。
(20)大较:大略、大概。
(21)谣俗:民间习俗。
因歌谣能反响民间习俗,故以谣俗代指。
奉生:养生。
奉:养活。
具:用具、用品。
(22)待:依。
(23)虞:掌管山林水泽的官员,包括开拓山泽资源的人。
(24)工:工匠,手工业者。
成之:制造出来。
(25)商:贩子。
通之:流利货色。
(26)宁(nìng,佞):难道。
政教:政令。
发征:征发。
征:求取。
期会:约期汇合。
(27)任其能:尽其所能。
指发挥自己的特长与技能。
(28)物之征贵:意思是物极必贵,所以是贵的征兆。
征,征兆。
(29)贵之征:意思是物贵极必,以是贵是的征兆。
(30)劝:劝勉、努力。
(31)道:客不雅观规律。
此处指经济法则。
符:符合。
(32)自然:指自然法则。
验:证明。

太行山以西饶有木材、竹子、楮木、野麻、旄牛尾和玉石,太行山以东多出鱼、盐、漆、丝和音乐、女色,江南盛产楠木、梓木、生姜、木犀、金、锡、铅矿石、丹砂、犀牛角、玳瑁、珠玑、兽角、皮革,龙门山、碣石山以北广产马、牛、羊、毛毡、毛皮和兽筋、兽角,铜、铁则每每在千里山峦中布满,犹如摆满棋子的棋盘一样平常。
这还仅仅是物产分布的大概情形。
这些物品都是中原公民所喜好的,是百姓们衣着饮食与养生送死所必备的东西。
以是,人们依赖农人耕种来供给他们食品,虞人开出木材来(供给他们利用),工匠做成器皿来(供他们的所需),贩子输通这些财物(供他们选购)。
这哪里是由于国家颁布了政令来哀求才做到的呢?人们各自以自己的才能来行事,竭尽自己的力量,以此来知足自己的希望。
因此,物品价格低廉,贩子就会把商品发卖到可以贵卖的地方;物品价格昂贵,贩子就会从价格低廉的地方运来发卖。
各自勤奋而致力于他们的本业,乐于从事自己的事情,犹如水向低处流,日昼夜夜而永无休止,他们不待召唤自己就赶来,物产不须搜聚而百姓们自己就生产出来。
这难道不是合乎规律的而自然便是如此的证明吗?

《周书》①曰:“农不出则乏其食②,工不出则乏其事③,商不出则三宝绝④,虞不出则财匮少⑤。
”匮少而山泽不辟矣⑥。
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⑦。
原大则饶⑧,原小则鲜⑨。
上则富国,下则巨室。
贫富之道,莫之夺予⑩,而巧者有余,拙者不敷(11)。
故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潟卤(12),公民寡(13),于是太公劝其女功(14),极技巧(15),通鱼盐(16),则人物归之(17),繦至而辐凑(18)。
故齐冠带衣履天下(19),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20)。
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21),设轻重九府(23),则桓公以霸(24),九合诸侯(24),一匡天下(25);而管氏亦有三归(26),位在陪臣(27),富于列国之君。
因此齐富强至于威、宣也(28)。

①《周书》:《尚书》组成部分之一。
相传是记载周代史事之书。
②出:生产、种田。
③事:事物、器物。
④三宝:指粮食、器物、财富。
绝:断绝,无。
⑤匮:缺少。
⑥辟:开辟。
⑦原:本源、源泉。
⑧饶:富余,东西多。
⑨鲜:穷苦,东西少。
⑩莫:无人,没有谁。
予:通“与”,给与。
(11)拙者:愚蠢的人。
不敷:不富余,贫乏。
(12)潟(xì,戏)卤(lǔ,鲁):不适宜耕种的盐碱地。
(13)寡:少。
(14)女功:亦作“女工”、“女红”。
指妇女所作的纺织、刺绣、缝纫等事。
(15)极技巧:极尽其技巧。
纵然其技巧达到极高的水平。
(16)通:互换、贬运。
(17)人物:指人和物。
归:归附,归聚。
(18)繦至:像绳索相连一样接连而来。
繦,用绳索穿好的钱串。
辐凑:形容四方人物来归,象辐之集中于毂一样平常。
辐:车轮中间的直木。
凑,聚拢。
(19)冠带衣履天下:以冠带衣履供给天下。
意为天下的冠带衣履多为齐所制作。
(20)海岱之间:今山东半岛。
海:指今渤海。
岱:指泰山。
敛袂:整理衣袖。
袂:衣袖。
朝:朝见,朝拜。
(21):修治、整顿。
(22)轻重:中国历史上关于调节商品、货币流利和掌握物价的理论。
以《管子·轻重》论述最为详细。
此处意为调节物价,掌管财政。
九府:周代掌管财政的九个官府。
(23)霸:称霸。
(24)九合:多次会合。
(25)匡:正,纠正。
(26)三归:台不雅观名。
相传为管仲修建,作游赏用。
解释其财势超过一样平常大臣。
(27)陪臣:春秋期间诸侯的大夫对周天子自称陪臣。
(28)威:指齐威王田因齐。
宣:指齐宣王田辟疆。

《周书》上说:“农人不生产出来粮食,食品就要匮乏,工匠不生产出器物,劳动与生活就要陷于困厄,贩子不进行流利,那么粮食、器物、财富就要断绝,虞人不开拓山泽,资源就会短缺。
”反过来,资源短缺,山泽也就不能重新得到开拓。
这四种行业,是公民衣着食品的源泉。
源泉广阔,就会富饶起来;源泉局促,就会贫穷下去。
它们对上可以使国家富强,对下可以使家族富有。
贫富的形成,没有入能给予他们,也没有人能剥夺他们,只是聪明的人能使财富有余,屈曲的人只能使财物不敷。
以是姜太公吕望被封在营丘,那里的地皮本来是盐碱地,人口稀少,于是姜太公就鼓励女子纺绩,极力提倡工艺技巧,把鱼、盐运到别处去发卖。
这样,其他地方的公民归附于他,货色也源源不断地运来了,象钱串一样平常,相继而来,又如车辐一样平常,向这里集中。
以是,齐国生产的帽子、带子,衣服、鞋子脱销天下,从海滨到泰山之间的诸侯都整好衣袖来齐国朝拜。
此后,齐国中经衰落,管仲又修治姜太公的奇迹,设立调度物价的九个官府,而齐桓公因此能够称霸天下,多次以霸主的雄姿盟会诸侯,匡正了全体天下的政治,而管仲自己也修建了三归台,他的地位在陪臣之列,财富却胜于列国的君王。
从此,齐国又富强起来,一贯持续到齐威王、齐宣王期间。

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①。
”礼生于有而废于无②。
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③。
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④。
富者得势益彰,失落势则客无所之⑤,以而不乐⑥,戎狄益甚⑦。
谚曰:“千金之子⑧,不去世于市⑨。
”此非空言也。
故曰:“天下熙熙⑩,皆为利来;天下壤壤(11),皆为利往。
”夫千乘之王(12),万家之侯(13),百室之君(14),尚犹患贫(15),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16)!

①“仓廪实……知荣辱”:此二句引文见《管子·牧民》篇。
廪:粮仓。
②礼:我国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以及与此相适应的一整套礼节仪式。
有:富有。
无:匮乏,贫穷。
③适其力:适当地用自己的劳力。
适:适宜、适当。
④附:附着,增益。
⑤客:门客,食客。
无所之:无处去,无处立足。
⑥以而:因而。
⑦戎狄:泛指少数民族。
益甚:更为严重,更加厉害。
⑧千金之子:千金之家的子弟。
指巨室子弟。
⑨不去世于市:不会因犯法而在市上处去世。
古代常在闹市处决犯人,并暴尸街头。
⑩熙熙:形容拥挤、热闹的样子。
(11)壤壤:通“攘攘”,纷乱的样子,与“熙熙”同义。
(12)千乘之王: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君。
(13)万家之侯:享有食邑万户的封侯。
指诸侯。
(14)百室之君:享有食邑几百户的封君。
指大夫。
(15)尚犹:尚且还。
患:忧虑,担心。
(16)编户之民:编入户口册的老百姓。

以是说:“仓库充足了,百姓才能懂得礼节,衣食丰富了,百姓才知道光彩与耻辱。
”礼仪产生于富有而废弃于贫穷。
以是,君子富有了,喜好行仁德之事,小人富有了,就把力量用在适当的地方。
潭渊深了,里面就会有鱼,山林深了,野兽就会到那里去,公民富了,仁义也就归附于他们了。
富有者得势,越加显赫;失落势了,客人也就没有去处,因此也就心情烦懑。
谚语说:“千金之家的子弟就不会因犯法而去世于市井。
”这并不是空话。
以是说:“天下之人,熙熙壤壤;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纵然有千乘兵车的天子,有万家封地的诸侯,有百室封邑的大夫,尚且担心贫穷,何况编在户口册子上的普通百姓呢!

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
计然曰:“知斗则修备①,时用则知物②,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不雅观已③。
故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④。
旱则资舟⑤,水则资车,物之理也。
六岁穰⑥,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
夫粜⑦,二十病农⑧,九十病末⑨。
末病则财不出⑩,农病则草不辟矣(11)。
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12),则农末俱利,平粜齐物(13),关市不乏(14),治国之道也。
积著之理(15),务完物(16),无息币(17)。
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18),无敢居贵(19)。
论其有余不敷(20),则知贵。
贵上极则反(21),下极则反贵(22)。
贵出如粪土,取如珠玉(23)。
财币欲其行如流水(24)。
”修之十年(25),国富,厚赂战士(26),士赴矢石(27),如渴得饮,遂报强吴(28),不雅观兵中国(29),称号“五霸(30)”。

①斗:打仗。
修备:做好准备。
②时用则知物:知道货色何时为人需求购用。
时:韶光、时令。
用:用场,利用。
③形:对照。
④穰:丰收。
毁:坏,指歉收。
饥:饥荒,年景不好。
旱:干旱。
此句因此阴阳五行说来论说年景收成好坏。
⑤资舟:积蓄船只。
⑥六岁穰:六年丰收。
⑦粜(tiào,跳):卖粮食。
⑧二十病农:每斗价格二十钱,则农夫受危害。
病,危害。
⑨九十病末:每斗价格九十钱,则贩子受危害。
末:指工商业,与本(农)相对。
⑩出:流出,流利。
(11)草不辟:指田地荒漠。
辟:开垦,开辟。
(12)减:低于,少于。
(13)平粜:平价卖粮。
齐物:同等货色。
(14)关市:指关卡税收与市场供应。
乏:缺少。
(15)积著:蓄积。
指囤积货色。
著,同贮。
(16)务:务须,务求。
完物:无缺稳定的货色。
(17)无息币:没有滞留的货币资金。
息:滞留、停息。
(18)腐败而食:腐败而易蚀。
食,即蚀。
(19)无敢居贵:不敢积居以求高价。
(20)论:研究、论断。
(21)贵上极:物贵到极点。
反:返。
(22)下极:物到极点。
(23)贵出如粪土,取如珠玉:当物贵到极点时,要及时卖出,视同粪土;当物到极点时,要及时购进,视如珠宝。
(24)欲:要想,想使。
(25)修:整治,管理。
(26)厚赂:重金收买,重赏。
(27)赴:奔赴危险田地。
赴矢石:指赴沙场。
矢:箭。
古代作战发矢抛石以打击仇敌,故云。
(28)遂:终于。
报:报复,报仇。
(29)不雅观兵:炫耀兵力。
不雅观,显示。
中国:指中原地区。
(30)五霸:春秋时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
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公、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一说指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

从前,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山上,于是任用范蠡、计然。
计然说:“知道要打仗,就要做好战备;理解货色何时为人需求购用,才算懂得商品货色。
长于将时与用二者相对照,那么各种货色的供需行情就能看得很清楚。
以是,岁在金时,就丰收;岁在水时,就歉收;岁在木时,就饥馑;岁在火时,就干旱。
旱时,就要备船以待涝;涝时,就要备车以待旱,这样做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
一样平常说来,六年一丰收,六年一干旱,十二年有一次大饥荒。
出售粮食,每斗价格二十钱,农人会受危害;每斗价格九十钱,贩子要受丢失。
贩子受丢失,钱财就不能流利到社会;农人受危害,田地就要荒漠。
粮价每斗价格最高不超过八十钱,最低不少于三十钱,那么农人和贩子都能得利。
粮食平价出售,并平抑调度其他物价,关卡税收和市场供应都不缺少,这是治国之道。
至于蓄积货色,应该务求货色的无缺牢固,不要利用须要支付利息的钱。
买卖货色,凡属随意马虎腐败和堕落的物品不要久藏,切忌冒险囤居以求高价。
研究商品过剩或短缺的情形,就会懂得物价涨跌的道理。
物价贵到极点,就会返归于贱;物价贱到极点,就要返归于贵。
当货色贵到极点时,要及时卖出,视同粪土;当货色贱到极点时,要及时购进,视同珠宝。
货色泉币的流利周转要犹如流水那样。
”勾践照计然策略治国十年,越国富有了,能用重金去收买兵士,使兵士们冲锋陷阵,不顾箭射石击,就像口渴时求得饮水那样,终于报仇雪恨,灭掉吴国,继而耀武扬威于中原,号称“五霸”之一。

范蠡既雪会稽之耻①,乃喟然而叹曰②:“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③。
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
”乃乘扁舟浮于江湖④,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⑤,之陶为朱公⑥。
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⑦,诸侯四通,货色所交易也⑧。
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于人⑨。
故善治生者⑩,能择人而任时(11)。
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12),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13)。
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
后年朽迈而听子孙(14),子孙肄业而息之(15),遂至巨万。
故言富者皆称陶朱公(16)。

①既:已经。
②喟然:嗟叹的样子。
③得意:知足意愿,实现欲望。
④扁舟:小船。
浮:流落。
⑤适:到……去。
鸱夷:亦作“鸱鴺”。
皮制的口袋。
也用来盛酒。
⑥之:到……去。
⑦中:中央。
⑧交:互换。
易:随意马虎、方便。
⑨与时逐:随时逐利。
责:责求,哀求。
⑩治生:经营家当。
(11)择人:择用贤人。
任时:把握时效。
(12)致:取得、得到。
(13)再:两次。
与:给予。
贫交:贫穷的朋友。
疏昆弟:远房同姓的兄弟。
(14)听:听任,听凭。
(15)息:增长,增利。
指发展。
(16)称:称颂,赞誉。

范蠡既已帮忙越王洗雪了会稽被困之耻,便长叹道:“计然的策略有七条,越国只用了个中五条,就实现了雪恨的欲望。
既然施用于治国很有效,我要把它用于治家。
”于是,他便乘坐小船流落江湖,改名换姓,到齐国改名叫鸱夷子皮,到了陶邑改名叫朱公。
朱公认为陶邑居于天下中央,与各地诸侯国四通八达,互换货色十分便利。
于是就管理家当,奇货可居,随机应变,与时逐利,而不责求他人。
以是,长于经营致富的人,要能择用贤人并把握机遇。
十九年期间,他三次赚得千金之财,两次分散给贫穷的朋友和远房同姓的兄弟。
这便是所谓君子富有便喜好去做仁德之事了。
范蠡后来年迈力衰而听凭子孙,子孙继续了他的奇迹并有所发展,终致有了巨万家财。
以是,后世评论辩论财主时,都称颂陶朱公。

子赣既学于仲尼①,退而仕于卫,废著鬻财于曹、鲁之间②,七十子之徒③,赐最为饶益④。
原宪不厌糟糠⑤,匿于穷巷⑥。
子贡结驷连骑⑦,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⑧,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⑨。
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⑩。
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11)?

①子赣:即子贡。
其人其事又见卷六十七《仲尼弟子列传》。
②废著:卖贵买。
废,卖出。
著,同贮,屯积。
鬻财:做生意。
③七十子之徒:指孔门七十余个高徒。
④饶益:富有。
⑤不厌糟糠:连糟糠都吃不饱。
厌,同“餍”。
饱。
⑥匿:躲藏,隐居。
⑦结驷连骑:乘做四马并辔齐头牵引的车子。
⑧束帛之币:指束帛这类赠礼。
帛五匹为一束。
每匹从两端卷起,共为十端。
帛也称为币,故称“束帛之币”。
聘:访问。
享:供奉。
⑨分庭与之抗礼:即与子贡分庭抗礼。
古时来宾和主人分别站在庭中的两边,相对见礼,以平等地位相待。
此处意为,子贡见诸侯,弗成君臣之礼而行宾主之礼。
⑩先后:赞助,合作。
(11)益彰:更加显著。

子贡曾在孔子那里学习,离开后到卫国做官,又利用卖贵买贱的方法在曹国和鲁国之间做生意,孔门七十多个高徒之中,端木赐(即子贡)最为富有。
孔子的另一位高徒原宪穷得连糟糠都吃不饱,隐居在简陋的小巷子里。
而子贡却乘坐四马并辔齐头牵引的车子,携带束帛厚礼去访问、赠送诸侯,所到之处,国君与他只行宾主之礼,弗成君臣之礼。
使孔子得以名扬天下的缘故原由,是由于有子贡在人古人后赞助他。
这便是所谓得到形势之助而使名声更加显著吧?

白圭,周人也①。
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②,而白圭乐不雅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③。
夫岁孰取谷④,予之丝漆;茧出取帛絮,予之食⑤。
太阴在卯,穰⑥;明岁衰恶⑦。
至午⑧,旱;明岁美。
至酉,穰;明岁衰恶。
至子,大旱;明岁美,有水。
至卯⑨,积著率岁倍⑩。
欲长钱,取下谷;长石斗,取上种(11)。
能薄饮食(12),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13)。
故曰:“吾治生产(14),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
是故其智不敷与权变(15),勇不敷以决议确定,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告之矣。
”盖天下言治生祖白圭(16)。
白圭其有所试矣(17),能试有所长(18),非苟而已也(19)。

①周:指战国初期的小诸侯国西周国。
②务:致力于。
尽地力:竭力开拓地皮资源。
③与(yǔ,雨):通“予”。
给予。
此处意为出售。
④岁孰:每年谷物成熟。
指一年的农事收成。
⑤食:粮食。
⑥太阴:指木星。
卯:地支的第四位。
穰:丰收年。
⑦衰恶:年景不好。
⑧至午:木星在午宫(方位)时。
午:地支的第七位。
下文“至酉”、“至子”,均指木星所在方位。
⑨至卯:此指木星复至卯宫(方位)时。
⑩积著:蓄积。
率:大致,大概。
岁倍:每年增长一倍。
(11)上种:上等谷物。
(12)薄饮食:不讲究吃喝。
薄,轻视。
(13)趋时:争取机遇,捕捉机遇。
若:彷佛。
挚:通“鸷”,凶猛。
发:奋发,指动作迅捷。
(14)生产:做生意致富之事。
(15)不敷与权变:够不上随机应变。
不敷与,即够不上……。
(16)祖:效法。
(17)试:考试测验。
(18)长:专长。
(19)非苟而已也:并不是马虎随便行事。
苟:不严明。

白圭是西周人。
当魏文侯在位时,李克正致力于开拓地皮资源,而白圭却喜好不雅观察市场行情和年景丰歉的变革,以是当货色过剩低价抛售时,他就收购;当货色不敷高价索求时,他就出售。
谷物成熟时,他买进粮食,出售丝、漆;蚕茧结成时,他买进绢帛绵絮,出售粮食。
他理解,太岁在卯位时,五谷丰收;转年年景会不好。
太岁在午宫时,会发生旱灾;转年年景会很好。
太岁在酉位时,五谷丰收;转年年景会变坏。
太岁在子位时,天下会大旱;转年年景会很好,有雨水。
太岁复至卯位时,他囤积的货色大致比常年要增加一倍。
要增长钱财收入,他便收购质次的谷物;要增长谷子石斗的容量,他便去买上等的谷物。
他能不讲究吃喝,掌握嗜好,节省穿着,与雇用的仆众同甘共苦,捕捉赢利的机遇就像猛兽猛禽捕捉食品那样迅捷。
因此他说:“我干做生意致富之事,就像伊尹、吕尚方案打算,孙子、吴起用兵打仗,商鞅实行变法那样。
以是,如果一个人的聪慧够不上随机应变,勇气够不上果敢决议确定,仁德不能够精确取舍,强健不能够有所坚守,虽然他想学习我的做生意致富之术,我究竟不会教给他的。
”因而,天下人评论辩论做生意致富之道都效法白圭。
白圭大概是有所考试测验,考试测验而能有所造诣,这不是马虎随便行事就能成的。

猗顿用盬盐起①。
而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②,与王者埒富③。

①用:以,由于。
盬:古盐池名,在今山西临猗县南。
起:起身,发财。
②成业:造诣家业。
③埒(liè,列):相等,等同。

猗顿由于经营河东盐池的盐而发财,成为富甲天下的殷商。
而邯郸的郭纵以冶铁造诣奇迹,与王者埒富。

乌氏倮畜牧①,及众②,斥卖③,求奇缯物④,间献遗戎王⑤。
戎王什倍其偿⑥,与之畜,畜至用谷量马牛⑦。
秦始天子令倮比封君⑧,以时与列臣朝请⑨。
而巴(蜀)寡妇清⑩,其先得丹穴(11),而擅其利数世(12),家亦不訾(13)。
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陵犯(14)。
秦天子以为贞妇而客之(15),为筑女怀清台(16)。
夫倮鄙人牧长(17),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18),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19)?

①倮:人名。
秦时大畜牧主。
②及众:等到畜生繁殖浩瀚时。
③斥卖:变卖、拿去卖掉。
④求奇缯物:寻求奇异之物和丝织品。
缯:丝织品总称。
⑤间:秘密地、悄悄地。
遗:赠予,给予。
⑥什倍:十倍。
偿:偿还。
⑦至:以至,乃至。
用谷量马牛:以山谷为单位来打算马牛的数量。
意为给的马牛过多,无法用“匹”、“头”打算。
⑧比封君:与封君并列,地位差不多。
比:比照,并列,挨着。
⑨以时,按规定韶光。
朝(cháo,潮)请:朝见。
请,谒见。
⑩巴:指寡妇清所在之邑。
清:人名。
(11)先:先人,祖上。
丹穴:丹砂矿。
(12)擅:独揽、独得。
(13)家:家产。
不訾:不计其数。
訾:通“赀”。
计量。
(13)见:被。
(14)以为贞妇:认为她是贞妇。
客之:以来宾之礼待她。
(15)女怀清台:在今四川龟龄县南。
(16)鄙人:边鄙之人,即边民。
鄙,边远之地。
牧长:畜牧主。
(17)礼抗万乘:与天子分庭抗礼。
万乘:拥有万辆兵车的统治者,此指天子。
(18)岂非以富邪:难道不是由于有钱吗?岂:难道。
以:由于、凭借。

乌氏倮经营畜牧业,等到畜生繁殖浩瀚之时,便全部卖掉,再购求各种奇异之物和丝织品,暗中献给戎王。
戎王以十倍于所献物品的东西偿还给他,送他畜生,畜生多到以山谷为单位来打算牛马的数量。
秦始皇诏令乌氏倮位与封君同列,按规定韶光同诸大臣进宫朝拜。
而巴郡寡妇清的先祖自得到朱砂矿,竟独揽其利达好几代人,家产也多得不计其数。
清是个寡妇,能守住先人的家业,用钱财来保护自己,不被别人陵犯。
秦始皇认为她是个贞妇而以客礼对待她,还为她修建了女怀清台。
乌氏倮不过是个边鄙之人、畜牧主,巴郡寡妇清是个穷山恶水的寡妇,却能与天子分庭抗礼,名扬天下,这难道不是由于他们富有吗?

汉兴①,海内为一,开关梁②,驰山泽之禁③,因此富商大贾周流天下④,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而徙豪杰诸侯强族于京师⑤。

①汉兴:汉朝兴起。
即汉朝建立。
②关梁:水陆交通要地。
关:关口。
梁:桥梁。
③驰:放松,开放。
山泽之禁:山泽中的出产为国家专利,严禁百姓开采。
禁:禁令。
⑤贾:贩子。
周流:通畅,遍行。
⑤徙:迁移。
豪杰:豪强。
诸侯:指战国时旧诸侯。
京师:首都。

汉朝兴起,天下统一,便开放关卡要道,解除开采山泽的禁令,因此富商大贾得以通畅天下,交易的货色无欠亨顺,他们的希望都能知足,汉朝政府又迁徙豪杰、诸侯和大户人家到京城。

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①,沃土沃野千里,自虞夏之贡以为上田②,而公刘适邠③,大王、王季在岐④,文王作丰⑤,武王治镐⑥,故其民犹有先王之遗风,好稼穑⑦,殖五谷⑧,地重⑨,重为邪⑩。
及秦文、(孝)〔德〕、缪居雍(11),隙陇蜀之货色而多贾(12)。
献(孝)公徙栎邑(13),栎邑北却戎翟(14),东通三晋(15),亦多大贾。
(武)〔孝〕、昭治咸阳(16),因以汉都(17),长安诸陵(18),四方辐凑并至而会(19),地小人众,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20)。
南则巴蜀(21)。
巴蜀亦沃野,地饶卮、姜、丹沙、石、铜、铁、竹、木之器(22)。
南御滇僰(23),僰僮(24)。
西近邛笮(25),笮马、旄牛(26)。
然四塞(27),栈道千里(28),无所不通,唯褒斜绾毂其口(29),以所多易所鲜(30)。
天水、陇西、北地、上郡与关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天下饶。
然地亦穷险(31),唯京师要其道(32)。
故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33),而人众不过什三(34);然量其富,什居其六(35)。

①河:黄河。
华:西岳。
②贡:赋税。
传说中夏代的租赋制度。
上田:上等田地。
③适:到……去。
邠:同“豳”。
④大王:即周太王,古公亶父。
⑥作丰:兴建丰邑。
丰:丰京。
⑥治镐:管理镐京。
⑦好稼穑(sè,色):喜好农业生产。
稼:种谷。
穑:收谷。
⑧殖:栽种。
⑨地重:以地为重,重视地皮的代价。
⑩重为邪:把做坏事看得很严重。
即很难去做坏事。
(11)及:等到。
文:指秦文公。
德:指秦德公。
缪:通“穆”。
指秦穆公。
(12)隙陇蜀之货色:地居陇蜀货色互换的要道。
隙:间孔、要道。
(13)献公:指秦献公。
(14)却:退,御。
翟:同“狄”。
(15)三晋:战国时韩赵魏三家分晋,各自主国,故称三晋。
此指原三晋之地。
(16)孝:指秦孝公。
昭:指秦昭王。
(17)因以汉都:汉朝藉此而做为都城。
因:凭藉、沿袭。
(18)长安诸陵:指长安附近诸皇陵所在地,亦即诸陵县。
(19)会:会聚,会合。
(20)益:更加。
事:做,从事。
末:末业。
指商业。
(21)南:指秦岭以南。
(22)卮:栀子,可以入药或制颜料。
(23)御:抵御。
(24)僰僮:僰地多出僮仆。
汉代僰人常被贩卖为奴。
(25)邛(qióng,穷)笮(zuó,昨):均古族名,国名。
(26)笮马、旄牛:笮地出产的马和旄牛。
(27)四塞:四周闭塞。
(28)栈道:在险绝的山上用竹木架成的道路。
(29)褒斜:即褒斜道。
古道路名。
因取道褒水、斜水两河谷得名。
两水同出秦岭太白山:褒水南注汉水,谷口在旧褒城县北十里;斜水北注渭水,谷口在湄县西南三十里。
汉武帝时曾发数万人治褒斜水道,欲使通漕运,未成;其陆道则自汉往后长期间为往来秦岭南北主要通道之一。
绾毂:挖扼,勾联。
比喻处于中枢地位,对各方面起联结、扼制的浸染。
(30)所多:多余之物。
易:交流。
所鲜:短缺之物。
鲜:少。
(31)穷险:壅塞不通,阵势险要。
(32)要:要约、约束。
(33)于天下三分之一:占天三分之一。
(34)人众:人口。
什三:十分之三。
(35)什居其六:十份中霸占六份。
即占十分之六。

关中地区从汧、雍二县以东至黄河、西岳,沃土沃野周遭千里。
从有虞氏、夏后氏实施贡赋时起就把这里作为上等田地,后来公刘搬家到邠,周太王、王季搬家岐山,文王兴建丰邑,武王管理镐京,因而这些地方的公民仍有先王的遗风,喜好农事,栽种五谷,重视地皮的代价,把做坏事看得很严重。
直到秦文公、德公、穆公定都雍邑,这里地处陇、蜀货色互换的要道,贩子很多。
秦献公搬家栎邑,栎邑北御蛮夷,东通三晋,也有许多大贩子。
秦孝公和秦昭襄王管理咸阳,汉朝藉此做为都城;长安附近的诸陵,四方人、物辐凑集中于此,地方很小,人口又多,以是当地百姓越来越玩弄奇巧,从事商业。
关中地区以南则有巴郡、蜀郡。
巴蜀地区也是一片沃野,盛产栀子、生姜、朱砂、石材、铜、铁和竹木之类的用具。
南边抵御滇、僰,僰地多出僮仆。
西边临近邛、笮,笮地出产马和旄牛。
然而巴蜀地区四周闭塞,有千里栈道,与关中无处不通,唯有褒斜通道控扼其口,勾联四方道路,用多余之物来交流短缺之物。
天水、陇西、北地和上郡与关中风尚相同,而西面有羌中的地利,北面有蛮夷的畜生,畜牧业居天下首位。
可是这里阵势险要,只有京城长安要约其通道。
以是,全体关中之地占天下三分之一,人口也不过占天下十分之三;然而打算这里的财富,却占天下十分之六。

昔唐人都河东①,殷人都河内②,周人都河南③。
夫三河活着界之中④,若鼎足⑤,王者所更居也⑥,建国各数百千岁⑦,地皮小狭,和颜悦色众,都国诸侯所聚会⑧,故其俗纤俭习事⑨。
杨、平阳陈西贾秦、翟⑩,北贾种、代。
种、代,石北也,地边胡(11),数被寇(12)。
公民矜懻忮(13),好气(14),任侠为(15),不事农商。
然切近亲近北夷,师旅亟往(16),中国委输时有奇羡(17)。
其民羯羠不均(18),自全晋之时固已患其僄悍(19),而武灵王益厉之(20),其谣俗犹有赵之风也(21)。
故杨、平阳陈掾其间(22),得所欲。
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
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淫地余民(23),民俗懁急(24),仰机利而食(25)。
丈夫相聚游戏,悲歌年夜方(26),起则相随椎剽(27),休则掘冢作巧治(28),多美物(29),为倡优。
(30)。
女子则鼓鸣瑟(31),跕屣(32),游媚贵富(33),入后宫,遍诸侯(34)。

①唐:即陶唐氏。
②殷:此指盘庚迁都于殷后的商氏。
③周:此指平王东迁后的东周。
④三河:指河东、河内、河南。
⑤若:彷佛。
⑥更:更迭,交替。
居:建都居住。
⑦岁:年。
⑧都:都邑。
国:京城。
⑨纤俭:小气俭省。
习事:熟习光滑油滑。
⑩陈:《索隐》谓此字为衍字。
下文“杨、平阳陈椽其间”之“陈”亦因此而衍。
(11)边:接壤,近。
(12)数:屡次。
寇:陵犯,抢夺。
(13)矜:夸耀,崇尚。
懻忮:强直忌恨。
(14)好气:好使性子。
(15)任侠:以扶弱抑强为己任。
(16)师旅:军队。
亟:屡次。
(17)委输:运送。
奇羡:剩余、赢余。
(18)羯羠:刁悍。
均:同“耘”。
耕耘。
(19)全晋:指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前的晋国。
患:担忧,忧虑。
僄悍:同“慓悍”。
轻捷勇猛。
(20)武灵王益厉之:谓赵武灵王提倡胡服骑射,使崇尚刁悍的风气进一步加强。
拜会卷四十三《赵世家》。
(21)谣俗:民俗。
(22)陈掾:驰逐,经营驰逐。
(23)沙丘纣淫地:相传殷纣于沙丘扩筑苑台,随意率性胡为,淫戏无度。
详见卷三《殷本纪》。
淫地,荒淫之地。
指纣于此荒淫作乐。
(24)懁急:同“狷急”。
浮躁。
懁:性急。
(25)仰:依仗。
机利:投契取巧。
(26)忼慨:同“年夜方”。
感情冲动大方。
(27)椎:用槌打。
剽:抢劫财物。
(28)掘冢:盗墓。
冢:宅兆。
作巧:制作假的,伪装真的。
冶:私自熔炼泉币。
,私下。
(29)美物:奇美的物品。
另说,美作“弄”,是玩物的意思。
(30)倡优:歌舞艺人和演戏的人。
(31)鼓:弹奏、敲击乐器。
瑟:一种弹奏乐器。
(32)跕屣:拖着鞋走路。
(33)游媚贵富:到处向权贵富豪献媚。
(34)遍:充斥,遍及。

古时,唐尧定都河东晋阳,殷人定都河内殷墟,东周定都河南洛阳。
河东、河内与河南这三地居于天下的中央,彷佛鼎的三个足,是帝王们更迭建都的地方,建国各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这里地皮狭小,人口浩瀚,是各国诸侯集中聚会之处,以是当地民俗为小气俭省,熟习光滑油滑。
杨与平阳两邑公民,向西可到秦和蛮夷地区做生意,向北可到种、代地区做生意。
种、代在石邑以北,地靠匈奴,屡次遭受抢夺。
公民崇尚强直、好胜,以扶弱抑强为己任,不愿从事农商诸业。
但因临近北方戎狄,军队常常往来,中原运输来的物资,时有剩余。
当地公民刁悍而不务耕耘,从三家尚未分晋之时就已经对其慓悍感到忧虑,而到赵武灵王时就更加助长了这种风气,当地习俗仍带有赵国的遗风。
以是杨和平阳两地的公民经营驰逐于其间,能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
温、轵地区的公民向西可到上党地区做生意,向北可到赵、中山一带做生意。
中山地薄人多,在沙丘一带还有纣王留下的殷人后代,百姓脾气浮躁,仰仗投契取巧度日谋生。
男子们常相聚游戏玩耍,年夜方悲声歌唱,白天纠合一起杀人抢劫,晚上挖坟盗墓、制作赝品、私铸泉币;多有美色男子,去当歌舞艺人。
女子们常弹抚琴瑟,拖着鞋子,到处游走,向权贵富豪献取悦谀,有的被纳入后宫,遍及诸侯之家。

然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也①。
北通燕、涿,南有郑、卫。
郑、卫俗与赵相类,然近梁、鲁,微重而矜节②。
濮上之邑徙野王③,野王好气任侠,卫之风也。

①漳:漳河。
河:黄河。
都会:都邑。
微重:稍显持重。
重:持重,端重。
矜节:顾惜节操。
矜:顾惜、看重。
③濮上之邑:指帝丘,战国时改名濮阳,故云。

然而邯郸也是漳水、黄河之间的一个都邑。
北面通燕、涿,南面有郑、卫。
郑、卫风尚与赵相似,但因地梁、鲁,稍显持重而又看重节操。
卫君曾从濮上的帝丘迁徙到野王,野王地区民俗崇尚气节,扶弱抑强,这是卫国的遗风。

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①。
南通齐、赵,东北边胡。
上谷至辽东,地踔远②,公民希③,数被寇,大与赵、代俗相类,而民雕捍少虑④,有鱼盐枣栗之饶。
北邻乌桓、夫余,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⑤。

①勃:渤海。
碣:碣石山。
②踔远:迢遥。
踔:超越。
③希:少。
通“稀”。
④雕捍:迅捷,凶猛。
捍,通“悍”。
少虑:缺少考虑。
即不爱动脑思考问题。
⑤绾:系,集结。

燕国故都蓟也是渤海、碣石山之间的一个都邑。
南面通齐、赵,东北面与胡人交界。
从上谷到辽东一带,地方迢遥,人口稀少,屡次遭侵扰,民俗大致与赵、代地区相似,而百姓迅速捷凶悍,不爱思考问题,当地盛产鱼、盐、枣、栗。
北面对近乌桓、夫余,东面处于控扼秽貊、朝鲜、真番的有利地位。

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
故泰山之阳则鲁①,其阴则齐②。

①阳:指泰山的南面。
②阴:指泰山的北面。

洛阳东去可到齐、鲁做生意,南去可到梁、楚做生意。
以是泰山南部是鲁国故地,北部是齐国故地。

齐带山海①,沃土千里,宜桑麻,公民多文彩布帛鱼盐②。
临菑亦海岱之间一都会也。
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③,难动摇④,怯于众斗,勇于持刺⑤,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
个中具五民⑥。

①带山海:被山海环抱。
带:腰带。
比喻环绕着。
②文彩:彩色丝绸。
布帛:夏布和丝织品。
布:亦指泉币。
③地重:以地为重,即乡土不雅观念重。
④难动摇:不易浮动外流。
⑤持刺:行刺。
指暗中伤人。
⑥具:具备,具有。
五民:指士、农、商、工、贾。

齐地被山海环抱,周遭千里一片沃土,适宜栽种桑麻,公民多有彩色丝稠、布帛和鱼盐。
临淄也是东海与泰山之间的一个都邑。
当地民俗从容宽厚,通情达理,而又足智多谋,爱发议论,乡土不雅观念很重,不易浮动外流,怯于聚众打斗,而敢于暗中伤人,以是常有劫夺别人财物者,这是大国的风尚。
这里士、农、工、商、贾五民俱备。

而邹、鲁滨洙、泗①,犹有周公遗风②,俗好儒③,备于礼④,故其民龊龊⑤。
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
地小人众,俭啬,畏罪远邪。
及其衰,好贾趋利,甚于周人⑥。

①滨:附近,近。
洙:水名。
②遗风:传留的风尚。
③儒:儒家学说,儒术。
④备:完备、完好,搜罗万象。
⑤龊龊:小心拘谨,把稳小节。
⑥甚:厉害、严重。
周人:指周地之人(洛阳人)。

而邹、鲁两地滨临洙水、泗水,还保存着周公传留的风尚,民俗喜好儒术,讲究礼仪,以是当地百姓小心拘谨。
颇多经营桑麻家当,而没有山林水泽的资源。
地皮少,人口多,人们节剑吝啬,害怕犯罪,远避邪恶。
等到衰败之时,人们爱好做生意追逐财利,比周地百姓还厉害。

夫自鸿沟以东①,芒、砀以北②,属巨野③,此梁、宋也。
陶、睢阳亦一都会也。
昔尧作(游)〔于〕成阳④,舜渔于雷泽⑤,汤止于毫。
其俗犹有先王遗风,重厚多君子,好稼穑,虽无山川之饶,能恶衣食⑥,致其蓄藏⑦。

①鸿沟:古运河名。
②芒:指芒山。
砀:指砀山。
③属(zhǔ,主):连接。
④作:兴起。
⑤雷泽:古泽名。
⑥恶衣食:指不择衣食。
意即省吃俭用。
⑦致:达到,求得。
蓄藏:积蓄。

从鸿沟以东,芒山、砀山以北,直到巨野,这是过去梁、宋的地方。
陶邑、睢阳也是都会。
以前,唐尧兴起于成阳,虞舜在雷泽打过鱼,商汤曾定都于毫。
这里的民俗还存有先王遗风,宽厚持重,君子很多, 喜好农事,虽然没有富饶的山河物产,人们却能省吃俭用,以求得财富的积蓄。

越、楚则有三俗①。
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
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于积聚。
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②。
陈在楚夏之交③,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
徐、僮、取虑,则清刻④,矜己诺⑤。

①三俗:指下文西楚、东楚、南楚三地的不同风尚。
②云梦:古泽薮名。
③陈在楚夏之交:因陈南面为楚,北面为夏(古国名)故云。
交,会合、交卸之处。
④清刻:清廉苛严。
意为哀求自己很严格。
⑤矜:看重。
己诺:自己应诺、答应之事。

越、楚地带有西楚、东楚和南楚三个地区的不同风尚。
从淮北沛郡到陈郡、汝南、南郡,这是西楚地区。
这里民俗慓悍轻捷,随意马虎发怒,地皮贫瘠,少有积蓄。
江陵原为楚国首都,西通巫县、巴郡,东有云梦,物产富饶。
陈在楚、夏交卸之处,流利鱼盐货色,居民多做生意。
徐、僮、取虑一带的居民清廉苛严,信守诺言。

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此东楚也。
其俗类徐、僮。
朐、缯以北,俗则齐①。
浙江南则越②。
夫吴自阖庐、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③,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会也。

①俗则齐:风尚与齐地相同。
②浙江:即钱塘江。
③王濞:刘濞。
其人其事见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

彭城以东,包括东海、吴、广陵一带,这是东楚地区。
这里风尚与徐、僮一带相似。
朐、缯以北,风尚与齐地相同。
浙江以熏风气与越地相同。
吴地从吴王阖闾、楚春申君和汉初吴王刘濞招致天下喜好游说的子弟以来,东有丰富的海盐,以及章山的铜矿,三江五湖的资源,也是江东的一个都邑。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楚。
郢之后徙寿春,亦一都会也。
而合肥受南北潮①,皮革、鲍、木输会也。
与闽中、<于>越杂俗②,故南楚好辞③,巧说少信。
江南卑湿④,丈夫早夭⑤。
多竹木。
豫章出黄金,长沙出连、锡,然堇堇物之所有⑥,取之不敷以更费⑦。
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⑧,与江南大同俗⑨,而杨越多焉。
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⑩。

①南北潮:指南面长江、北面淮河之潮。
输会:集散地。
②于越:中华书局点校本作“干越”,误。
③辞:言辞。
④卑湿:地低湿润。
⑤丈夫早夭:指当时江南男子一样平常寿命不长。
⑥堇堇:仅仅。
堇,通“仅”。
⑦更费:抵偿支出。
⑧九疑:即九疑山,别号苍梧山。
疑,又作“嶷”。
⑨大:大致,大体。
同俗:风尚相同。
⑩果:指龙眼、荔枝一类水果。
布:葛布。
凑:会合,汇合。
意指番禺为上述商品之集散地。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一带是南楚地区。
这里风尚与西楚地区大体相似。
楚失落郢都后,迁都寿春,寿春也是一个都邑。
而合肥县南有长江,北有淮河,是皮革、鲍鱼、木材汇聚之地。
因与闽中、于越习俗殽杂,以是南楚居民长于辞令,说话乖巧,少有信用。
江南地方阵势低下,景象湿润,男子寿命不长。
竹木很多。
豫章出产黄金,长沙出产铅、锡。
但矿产蕴藏量极为有限,开采所得不敷以抵偿支出用度。
九疑山、苍梧以南至儋耳,与江熏风气大体相同,个中殽杂着许多杨越风尚。
番禺也是当地的一个都邑,是珠玑、犀角、玳瑁、水果、葛布之类的集中地。

颍川、南阳,夏人之居也①。
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
颍川敦愿②。
秦末世,迁不轨之民于南阳③。
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受汉、江、淮④。
宛亦一都会也。
俗杂好事,业多贾。
其任侠⑤,交通颍川,故至今谓之“夏人”。

①夏人之居:夏民族曾居住过的地区。
因夏建都多在上述二郡范围之内,故云。
②敦愿:敦厚诚笃。
③不轨之民:不法之民。
不轨:违法叛乱。
④受:承受、面临。
汉、江、淮:分别指汉水、长江、淮河。
⑤任侠:好行侠义。

颍川、南阳是原夏朝人居住之地。
夏人为政崇尚虔诚朴实,还有先王传留下来的风尚。
颍川人敦厚诚笃。
秦朝末年,曾经迁徙不法之民到南阳。
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面临汉水、长江、淮水。
宛也是一个都邑。
当地民俗殽杂,好事。
多以做生意为业。
居民以抑强扶弱为己任,与颍川地区相交往,以是直到现在还被称做“夏人”。

夫天下物所鲜所多,公民谣俗,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①,领南、沙北固每每出盐②,大体如此矣。

①盐卤:指岩盐、池盐。
山西、陕西、甘肃等省皆产池盐。
②领南:即岭南。
沙北:沙漠以北。
指内蒙、甘肃、新疆等地。

天下物产各地不均,有少有多,民间习俗各有不同,山东地区吃海盐,山西地区吃池盐,岭南和大漠以北本来也有许多地方出产盐,这方面情形大体如此。

总之,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①,或火耕而水耨②,果隋蠃蛤③,不待贾而足,地埶饶食④,无饥馑之患,以故眥窳偷生⑤,无积聚而多贫。
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
沂、泗水以北,宜五谷桑麻六畜,地<少>人众,数被水旱之害⑦,民好畜藏⑧,故秦、夏、梁、鲁好农而重民。
三河、宛、陈亦然,加以商贾。
齐、赵设智巧,仰机利。
燕、代田畜而事蚕⑨。

①饭稻羹鱼:以稻米为饭,以鱼类为菜。
羹:用肉或菜调和五味做成带汤的食品。
②火耕:一种原始垦植方法。
烧去杂草,栽种杂粮或引水种稻。
水耨:一种利用注水除草的方法。
据《集解》引应劭曰:“烧草下水种稻,草与稻并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复下水灌之,草去世独稻长,所谓火耕水耨也。
”③果隋:据《集解》,即果蓏(luǒ,裸)。
指瓜果。
蠃(luó,罗):通“螺”。
蛤:蛤蜊。
④地埶:即阵势。
地理形势。
饶食:丰足。
⑤眥窳(yǔ,雨):苟且,偷

总而言之,楚越地区,地广人稀,以稻米为饭,以鱼类为菜,刀耕火种,水耨除草,瓜果螺蛤,不须从外地购买,便能自给自足。
地形有利,食品丰足,没有饥馑之患,因此人们搪塞塞责,没有积蓄,多为贫穷汉家。
以是,江淮以南既无受饿受冻之人,也无千金富户。
沂水、泗水以北地区,适宜栽种五谷桑麻,喂养六畜,地少人多,屡次遭受水旱磨难,百姓喜好积蓄财物,以是秦、夏、梁、鲁地区勤于农业而重视劳力。
三河地区以及宛、陈等地也是这样,再加上做生意贸易。
齐、赵地区的居民聪明机动,靠投契求财利。
燕、代地区的居民能种田、畜牧,并且养蚕。

由此不雅观之,贤人深谋于廊庙①,论议朝廷,取信去世节隐居岩穴之士设为名高者安归乎②?归于丰硕也。
因此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③。
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也。
故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④,前蒙矢石,不避汤火之难者,为重赏使也⑤。
其在闾巷少年⑥,攻剽椎埋⑦,劫人作⑧,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⑨,不避法禁,走去世地如骛者⑩,实在皆为财用耳。
今夫赵女郑姬(11),设形容(12),揳鸣琴(13),揄长袂(14),蹑利屣(15),眉目传情(16),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丰硕也。
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
弋射渔猎(17),犯晨夜(18),冒霜雪,驰阬谷(19),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20)。
博戏驰逐(21),斗鸡走狗,作色相矜(22),必争胜者,重失落负也(23)。
医方诸食技能之人(24),焦神极能(25),为重糈也(26)。
吏士舞文玩法,kè章伪书(27),不避刀锯之诛者,没于赂遗也(28)。
农工商贾畜长(29),固求富益货也。
此有知尽能索耳(30),终不余力而让财矣(31)。

①廊庙:古代帝王和大臣议论国事的地方。
后世也称朝廷为廊庙。
②设为:设使成为。
安归:归于何处。
③廉贾归富:不贪一时之利、讲信用的贩子,能多赢利而终久致富。
归:趋向。
④搴旗:选取敌方旗帜。
⑤使:使令。
⑥闾巷:指街道里弄。
⑦攻剽:抢劫财物。
椎埋:杀人埋尸。
⑧劫人作:胁迫别人干坏事。
⑨篡逐幽隐:在阴暗暗藏之处追逐强夺。
篡:造孽地攫取。
幽:阴暗、深暗。
⑩骛:马乱奔驰。
此处意为追求财利而不惧去世。
(11)姬:古时对妇女的美称,也称美女。
(12)设:扮装、打扮。
形容:身体边幅。
(13)揳:打击,弹奏。
击响乐器。
(14)揄(yú,竽):拉,引,提起。
袂:衣袖。
(15)蹑:踩、踏。
利屣:轻便的舞鞋。
(16)眉目传情:用眼神挑逗,存心招引。
(17)弋射:用绳系在箭上射。
(18)犯晨夜:指起早贪黑。
犯,干犯,违反。
(19)阬:同“坑”。
(20)味:野味。
指弋射渔猎所得鸟兽鱼类。
(21)博戏:古代一种赌胜负的游戏。
驰逐:指赛马一类游戏。
(22)作色:装模作样,变换神色。
相矜:争相夸耀。
(23)失落负:即败输,失落败丢失。
(24)方:方士。
指从事求仙、炼丹之人。
食技能:依技艺谋生的人。
(25)焦神:过度操心。
极能:极尽其能。
(26)糈:粮食。
此指收入。
(27)kè章:私刻公章官印。
伪书:假造文书材料。
(28)没:陷入,沉没。
赂遗:别人的贿赂赠礼。
(29)畜长(zhǎng,掌):储积增加各种财物。
(30)知(zhì,智):聪慧,智能。
索:求取。
(31)让财:争夺财物。
让,通“攘”。
盗取,侵夺。

由此看来,贤良之人在朝廷上出谋划策,论辩争议,忠于崇奉坚守原则隐居在岩穴之中的士人中具有很高名望者,他们究竟都是为着什么呢?还是为了增厚自己的财富。
因此,为官清廉就能长久做官,韶光长了,便会更加富有;贩子买卖公道,业务发达,就能多赢利而致富。
求富,是人们的本性,用不着学习,就都会去追求。
以是,壮士在军队中,打仗时攻城先登,遇敌时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冒着箭射石击,不避赴汤蹈火,困难险阻,是由于重赏的使令。
那些住在乡里的青少年,杀人埋尸,拦路抢劫,盗掘宅兆,私铸泉币,伪托侠义,侵吞霸占,借助朋友,图报私仇,暗中追逐抢夺,不避法律禁令,往去世路上跑犹如快马奔驰,实在都是为了钱财罢了。
如今赵国、郑国的女子,打扮得漂俊秀亮,弹着琴瑟,舞动长袖,踩着轻便舞鞋,用眼挑逗,存心勾引,出外不远千里,不择年迈年少,招来男人,也是为财利而奔波。
吊儿郎当的贵族公子,帽子宝剑装饰讲究,外出时车辆马匹成排结队,也是为大摆富贵的架子。
猎人渔夫,起早贪黑,冒着霜雪,奔跑在深山大谷,不避猛兽侵害,为的是得到各种野味。
进出赌场,斗鸡走狗,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自我夸耀,必定要争取胜利,是由于重视输赢。
年夜夫方士及各种靠技艺谋生的人,操心过度,极尽其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报酬。
官府吏士,舞文弄墨,私刻公章,假造文书,不避斫脚杀头,这是由于陷没在他人的贿赂之中。
至于农、工、商、贾储蓄增殖,原来便是为了钻营增长个人的财富。
如此绞尽脑汁,用尽力量地索取,究竟是为了不遗余力地争夺财物。

谚曰:“百里不贩樵①,千里不贩籴②。
”居之一岁,种之以谷;十岁,树之以木③;百岁,来之以德④。
德者,人物之谓也⑤。
今有无秩禄之奉⑥,爵邑之入⑦,而乐与之比者⑧,命曰:“素封⑨”。
封者食租税,岁率户二百⑩。
千户之君则二十万(11),朝觐聘享出个中(12)。
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户)(13),百万之家则二十万(14)而更徭租赋出个中(15)。
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16)。
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17),牛蹄角千(18),千足羊(19),泽中千足彘(20),水居千石鱼陂(21),山居千章之材(22)。
安邑千树枣(23);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常山已南(24),河济之间千树萩(25);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26);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27),若千亩卮茜(28),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29)。
然是富给之资也(30),不窥市井(31),弗成异邑(32),坐而待收,身有处士之义而取给焉(33)。
若至家贫亲老,妻子懦弱,岁时无以敬拜进醵(34),饮食被服不敷以自通(35),如此不惭耻,则无所比矣(36)。
因此无财作力(37),少有斗智(38),既饶争时(39),此其大经也(40)。
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给(41),则贤人勉焉(42)。
是故本富为上(43),末富次之(44),富最下(45)。
无岩处奇士之行(46),而长贫,好语仁义,亦足羞也(47)。

①贩樵:贩卖薪柴。
②贩籴:贩运粮食。
籴,买进粮食。
③树:栽种。
④来:招来。
德:德行。
⑤人物:人和物。
意为人的才德名望和财富。
⑥秩禄:官吏的俸禄。
指官吏按品级享受不同的俸禄。
奉:供给。
⑦爵邑之入:爵位封地的租税收入。
邑:封地。
⑧乐:喜好,乐意。
比:比较、比较。
⑨素封:指不仕之人虽“无爵邑之入”,“秩禄之奉”,但“自有园田收养之给,其利比于封君”,故称“素封”。
素:空。
⑩率:标准,规格。
户:每一户。
二百:二百钱。
(11)千户之君:指有一千户的封君。
(12)朝觐:古代诸侯去拜见天子。
朝,春天朝见。
觐,秋日朝见。
聘:古代诸侯之间或诸侯与天子之间派使节问候。
享:用食品供奉“鬼神”或用食品招待人。
(13)万息二千:一万钱可得利息二千钱。
(14)百万之家则二十万:拥有一百万钱的人家,每年即可得息二十万钱。
(15)更:汉代指轮流更替的兵役。
汉承秦制,规定凡二十三岁至五十六岁男丁,应服三项兵役;一是为郡县(地方)服兵役一月;二是为中心折兵役一年;三是为戌边服役三日。
因轮流服役,故名“更”。
自身不服役而出钱由政府雇人代替,名“更赋”。
(16)恣:听凭。
(17)二百蹄:一马四蹄,二蹄即五十匹马。
(18)牛蹄角千:一牛四蹄二角,蹄角千即大约一百六十七头牛。
(19)千足羊:一羊四足,千足羊即二百五十只羊。
(20)泽:草泽。
彘:猪。
一猪四足,千足彘即二百五十头猪。
(21)千石鱼陂(bēi,背):每年收鱼一千石的鱼塘。
石,汉制石为一百二十斤。
千石共十二万斤。
陂,池塘。
(22)章:大的木材叫章。
(23)千树:一千株树,极言其多,未必是確指。
下同。
(24)已南:以南。
已,通“以”。
(25)萩:通“楸”。
一种落叶乔木。
(26)渭川:渭河平原。
(27)带郭:指城外附近的田地。
亩钟:每亩产量一种。
钟,量器。
一钟为六斛(十斗)四斗,合今二百一十九点二公升。
(28)若:或,或者。
茜:草名,根可作大赤色染料。
(29)等:相同。
(30)富给;富余,富有。
资:成本,凭借。
(31)市井:古称经商的地方。
(32)异邑:别的城邑。
(33)处:古代指有才德而隐居不当官的人。
义:名义。
取给:取用丰足。
(34)醵:凑钱饮酒或聚拢饮食。
(35)自通:自我知足。
通,畅通无阻。
(36)无所比:没有什么值得比较的。
(37)无财作力:没有钱财,出卖劳力。
(39)少有:少许有钱。
(40)既饶:已经富余。
(41)大经:一样平常的常规、常理。
(42)治生:钻营生存。
危身取给(jǐ,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取得所需物品。
勉:劝勉,鼓励。
(43)本富:以从事农业生产而致富。
(44)末富:从事商工而致富。
(45)富:巧,乃至违法去求利。
(46)岩处奇士:深居山野不肯做官的隐士。
(47)亦足羞也:也值得羞惭了。
足:够得上。

谚语说:“贩柴的不出一百里,贩粮的不出一千里。
”在某地住上一年,就要栽种谷物;住上十年,就要栽种树木;住上百年,就应招来德行。
所谓德,便是人的才德名望和财物。
现在有些人,没有官职俸禄或爵位封地收入,而生活欢快富有,可与有官爵者比较,被称做“素封”。
有封地的人享受租税,每户每年缴入二百钱。
享有千户的封君,每年租税收入可达二十万钱,朝拜天子、访问诸侯和敬拜赠送,都要从这里开支。
普通百姓如农、工、商、贾,家有一万钱,每年利息可得二千钱,拥有一百万钱的人家,每年可得利息二十万钱,而更徭租赋的用度要从这里支出。
这种人家,就能为所欲为地吃喝玩乐了。
以是说陆地牧马五十匹,养牛一百六、七十头,养羊二百五十只,草泽里养猪二百五十口,水中霸占年产鱼一千石的鱼塘,山里拥有成材大树一千株。
安邑有千株枣树;燕、秦有千株栗子树;蜀郡、汉水、江陵地区有千株橘树;淮北、常山以南和黄河、济水之间有千株楸树;陈、夏有千亩漆树;齐、鲁有千亩桑麻;渭川有千亩竹子;还有名扬海内、万户人家的都城,郊野有亩产一钟的千亩良田,或者千亩栀子、茜草,千畦生姜、韭菜:诸如此类的人,其财富都可与千户侯的财富相等。
然而这些成为富余的成本,人们不用到市上去察看,不用到外地奔波,坐在家中即可不劳而获,身有处士之名,而取用丰足。
至于那些贫穷汉家,父母年迈,妻子儿女瘦弱不堪,逢年过节无钱敬拜祖宗鬼神、赠人路费、聚拢饮食,吃喝穿着都难以自足,如此穷苦,还不感到羞愧,那就没有什么可比拟的了。
以是,没有钱财只能出卖劳力,稍有钱财便玩弄智巧,已经富余便争时逐利,这是常理。
如今钻营生存,谁能不冒生命危险,即可取得所需物品,那就应受到贤人的鼓励。
以是,靠从事农业生产而致富为上,靠从事商工而致富次之,靠玩弄智巧、乃至违法而致富是最低下的。
没有隐居岩穴却有着奇士的行为,而长期处于贫贱地位,妄谈仁义,也足以值得羞愧了。

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①,伯则畏惮之②,千则役③,万则仆④,物之理也。
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⑤,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
通邑大都⑥,酤一岁千酿⑦,醯酱千瓨⑧,浆千甔⑨,屠牛羊彘千皮⑩,贩谷粜千钟,薪稿千车(11),船长千丈(12),木千章(13),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14),牛车千两(15),木器髤者千枚(16),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17),马蹄躈千(18),牛千足,羊彘千双(19),僮手指千(20),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21),榻布皮革千石(22),漆千斗,糵麴盐豉千答(23),鲐鮆千斤(24),鲰千石(25),鲍千钧(26),枣栗千石者三之(27),狐貂裘千皮(28),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29),佗果菜千钟(30),子贷金钱千贯(31)节驵会(32),贪贾三之(33),廉贾五之(34),此亦比千乘之家(35),其大率也(36)。
佗杂业不中什二(37),则非吾财也(38)。

①富相什:财富相差十倍。
什,即“十”。
卑下:低声下气。
②伯:即“百”。
百倍。
畏惮:畏惧。
③役:役使。
④仆:仆众。
⑤倚市门:即所谓“倚门卖笑”。
指充当女以谋生。
⑥通邑大都:交通发达的大城市。
⑦酤(gū,姑):酒。
千酿:千瓮酒。
⑧醯(xī,西)酱:醋。
瓨(hóng,红):瓦制量器。
陈直《史记新证》释为“缸”。
⑨浆:古代一种带酸味的饮料,用来代酒。
甔(dán,阳平“单”):坛子一类的贮物瓦器。
⑩千皮:皮一千张。
(11)稿:麦、稻稭稈。
(12)船长千丈:把所有船只的总长度为千丈。
(13)木千章:大木材一千根。
与上文“千章之材”略异。
(14)轺车:小型轻便的马车。
(15)两:同“辆”。
(16)髤(xiū,休):同“髹”。
用漆涂器物。
千枚:千个。
(17)素木:未上漆的木器。
(18)躈(qiào,俏):马的肛门。
(19)千双:二千只。
(20)僮手指千:指奴婢百人。
据《集解》引《汉书音义》:“僮,奴婢也。
古者无空手游日,皆有作务,作务须手指,故曰手指,以别马牛蹄角也。
”(21)文采:指有各种图案的彩色的绢帛。
(22)榻布:粗厚的布。
(23)糵麴:即糵曲。
酿酒用的发酵剂。
盐豉(chǐ,尺):咸豆豉。
豆豉是把大豆煮熟发醇而成。
荅:据《集解》徐广曰:“或作‘台’,器名有瓵。
孙叔然云瓵,瓦器,受斗六升合为瓵。
”(24)鲐:鱼名,即河豚。
鮆(jì,季):鱼名,刀鱼。
(25)鲰:鱼名,杂小鱼。
(26)鲍:盐渍的鱼。
(27)千石者三之:一千石的三倍,即三千石。
(28)貂;貂鼠。
裘:皮衣。
(29)旃席:毛毯。
旃,通“毡”,毛织品。
(30)佗:通“他”。
其他。
(31)子:利息。
贯:古代铜钱用绳穿,一千个为一向。
(32)节:节制,管理,估定价格。
驵会:说合畜生交易,从中谋利的人。
驵:好马,壮马。
会:即“侩”。
(33)贪贾三之:指贪心大的贩子由于惜售,货色滞销,资金周转不灵,所得利润仅为十分之三。
(34)廉贾五之:指廉价抛售,薄利多销的贩子,财物流利无滞,所得利润可达十分之五。
(35)千乘:见前“千乘之王”条注。
(36)大率:大致、一样平常的情形。
(37)不中什二:不能得到十分之二的利润。
中:达到,命中目标。
(38)则非吾财也:就算不得好的致富行业。

凡是编户的百姓,对付财富比自己多出十倍的人就会低声下气,多出百倍的就会畏惧人家,多出千倍的就会被人役使,多出万倍的就会为人仆众,这是事物的常理。
要从贫穷达到富有,务农不如做工,做工不如做生意,刺绣织绵不如倚门卖笑,这里所说的做生意末业,是穷汉致富凭借的手段。
在交通发达的大都邑,每年酿一千瓮酒,一千缸醋,一千甔饮浆,屠宰一千张牛羊猪皮,贩卖一千钟谷物,一千车柴草,总长千丈的船只,一千株木材,一万棵竹竿,一百辆马车,一千辆牛车,一千件涂漆木器,一千钧铜器,一千担原色木器、铁器及染料,二百匹马,二百五十头牛,一千只猪羊,一百个奴隶,一千斤筋角、丹砂,一千钧绵絮、细布,一千匹彩色丝绸,一千担粗布、皮革,一千斗漆,一千瓶酒曲、盐豆豉,一千斤鲐鱼、鮆鱼,一千石小杂鱼,一千钧腌咸鱼,三千石枣子、粟子,一千件狐貂皮衣,一千石羔羊皮衣,一千条毛毡毯,以及一千种水果蔬菜,还有一千贯放印子钱的资金,匆匆成畜生交易的掮客头目,贪心的取交易额的三分之一作为佣钱,耿介的取五分之一作为佣钱,这一类人也可与千乘之家比较,这是大概的情形。
至于其他杂业,如果利润不敷十分之二,那就不是我说的好的致富行业。

请略道当世千里之中①,贤人以是富者,令后世得以不雅观择焉②。

①略道:简单地陈说。
②令:让,使得。
不雅观择:不雅观察、选择。

请让我简单解释当代千里范围内那些贤良者之以是能够致富的情形,以便使后世的人得以稽核选择。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①。
秦破赵,迁卓氏。
卓氏见虏略②,独夫妻推辇③,行诣迁处④。
诸迁虏少有余财⑤,争与吏⑥,求近处⑦,处葭萌。
唯卓氏曰:“此地狭薄⑧。
吾闻汶山之下⑨,沃野,下有蹲鸱⑩,至去世不饥。
民工于市(11),易贾。
”乃求远迁。
致之临邛(12),大喜,即铁山鼓铸(13),运筹策(14),倾滇蜀之民(15),富至僮千人。
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16)。

①用铁冶富:以冶铁致富。
②见:被。
虏略:即“虏掠”。
指秦灭六国时,曾多次组织大规模的逼迫移民,掳其财富。
③辇:用人拉挽的车子。
④诣(yì,艺):到……去。
⑤诸迁虏:指那些被迁徙的人。
少有:稍许有。
⑥争与吏:争相送给卖力的官吏。
⑦处(chǔ,楚):居住。
⑧狭薄:地方狭小,地皮贫瘠。
⑨汶(mín,民)山:即“岷山”。
⑩蹲鸱:大芋头,因状似蹲伏的鸱鸟得名。
(11)工于市:长于交易。
工:长于,善于。
市:交易。
(12)致之临邛(qióng,穷):指远迁到临邛。
(13)鼓铸:熔金属以铸东西或泉币。
(14)运筹策:剖析、研究和策划。
(15)倾:超过,指财势压人。
(16)拟于人君:比得上国君。
拟:比拟。

蜀地卓氏的先人是赵国人,靠冶铁致富。
秦国击败赵国时,迁徙卓氏,卓氏被虏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推着车子,去往迁徙地方。
其他同时被迁徙的人,稍有多余钱财,便争着送给主事的官吏,央求迁徙到近处,近处是在葭萌县。
只有卓氏说:“葭萌地方狭小,地皮瘠薄,我听说汶山下面是肥沃的野外,地里长着大芋头,形状象蹲伏的鸱鸟,人到去世也不会受饿。
那里的百姓长于交易,随意马虎经商。
”于是就哀求迁到远处,结果被迁移到临邛,他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里熔铁铸械,存心方案打算,财势压倒滇蜀地区的居民,以至富有到仆浩繁达一千人。
他在田园池塘尽享射猎嬉戏之乐,可以比得上国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椎髻之民①,富埒卓氏②,俱居临邛。

①贾椎髻之民:把鼓铸的铁器卖给西南地区少数民族。
椎髻:头上挽的如椎形的发髻。
这是汉代广东、广西一带少数民族的普通发式。
②埒:相等,等同。

程郑是从太行山以东迁徙来的降民,也经营冶铸业,常把铁器制品卖给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他的财富与卓氏相等,与卓氏同住在临邛。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
秦伐魏,迁孔氏南阳。
大鼓铸,规陂池①,连车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②,有游闲公子之赐与名③。
然其赢得过当④,愈于纤啬⑤,家致富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⑥。

①规:方案。
②因:凭借,依。
③赐与名:施舍的隽誉。
④赢得过当:赢利很多,大大超过花费的本资。
⑤愈于纤啬:胜于悭吝的贩子。
纤啬,小气吝啬。
⑥法:效仿。
雍容:举止大方,从容不迫的样子。

宛县孔氏的先祖是梁国人,以冶铁为业。
秦国攻伐魏国后,把孔氏迁到南阳。
他便大规模地经营冶铸业,并方案开辟鱼塘养鱼,车马成群结队,并常常游访诸侯,借此牟取做生意发财的便利,博得了游闲公子乐施好赐的隽誉。
然而他赢利很多,大大超出施舍花费的那点钱,赛过吝啬小气的贩子,家中财富多达数千金,以是,南阳人做生意全部效法孔氏的从容端庄和举止大方。

鲁人俗俭啬,而曹邴氏尤甚①,以铁冶起②,富至巨万。
然家自父兄子孙约③,俛有拾④,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⑤。
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⑥,以曹邴氏也⑦。

①邴:姓。
②起:开始,起身。
③约:约定,规定。
指家规。
④俛:同“俯”。
此句“俛有拾”,和下句“仰有取”,意为一举一动都要有所得,念念不忘牟利。
⑤贳贷:指租赁、放贷的经济活动。
郡国:指郡地和诸侯国。
⑥去:离开,丢弃。
文学:此指儒学。
⑦以:由于,由于。

鲁地民俗节俭吝啬,而曹邴氏尤为突出,他靠冶铁起身,财富多达几万钱。
然而,他家父兄子孙都遵守这样的家规:低头举头都要有所得,一举一动都要不忘利。
他家租赁、放债、经商遍及各地。
由于这个缘故,邹鲁地区有很多人丢弃儒学而追求发财,这是受曹邴氏的影响。

齐俗奴虏①,而刀间独爱贵之②。
桀黠奴③,人之所患也④,唯刀间收取,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⑤,然愈益任之。
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⑥。
故曰:“宁爵毋刀”⑦,言其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⑧。

①:视,鄙视。
②刀间:即刁间。
爱贵之:喜好、重视他们。
③桀黠奴:横暴狡猾的奴虏。
④患:担忧、忧虑。
⑤交:交结。
守相:泛指地方官。
守,郡守。
相,诸侯国的相国。
⑥起富:致富。
⑦宁爵毋刀:据《集解》此为家奴相互对话之语。
意为,“与其出外求取官爵,倒不如在刀家为奴。
”⑧自饶:自身富余。

齐地风尚是鄙视仆众,而刀间却偏侧重视他们。
凶暴狡猾的仆众是人们所担忧的,唯有刀间收留利用,让他们追逐渔盐商业上的利益,或者让他们乘坐成队的车马,去结交地方官员,并且更加信赖他们。
刀间终于得到他们的帮助,致富达数千万钱。
以是有人说:“与其出外求取官爵,不如在刀家为奴”,说的便是刀间能使豪奴自身富余而又能为他竭尽其力。

周人既纤①,而师史尤甚②,转毂以百数③,贾郡国,无所不至。
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④,贫人学事巨室⑤,相矜以久贾⑥,数过邑不入门,设任此等⑦,故师史能致七千万⑧。

①既纤:原来很吝啬。
既,本来。
纤,俭,啬。
②师史:姓师名史。
③转毂:指以车载货,贩运赢利。
以百数(shǔ,属):以百计。
数,打算。
④街居:指路当、道处。
⑤学事:学习、奉事。
⑥相矜以久贾:以长期在外做生意相互夸耀。
⑦设:方案。
此等:此辈,这类人。
⑧七千万:七千万钱。

周地居民原来就很吝啬,而师史尤为突出,他以车载货返运赢利,车辆数以百计,做生意于各郡诸侯之中,无所不到。
洛阳道处齐、秦、楚、赵等国的中央,街巷的穷汉在巨室学做生意,常以自己在外做生意韶光长相互夸耀,屡次途经乡里也不入家门。
因能方案任用这样的人,以是师史能致富达七千万钱。

宣曲任氏之先①,为督道仓吏②。
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③,而任氏独窖仓粟④。
楚汉相距荥阳也⑤,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⑥,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
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节为俭⑦,力田畜⑧。
田畜人争取贾⑨,任氏独取贵善⑩。
富者数世(11)。
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出弗衣食(12),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
以此为为闾里率(13),故富而主上重之(14)。

①先:先祖。
②督道:据陈直《史记新证》:“疑为仓名,道疑字省文,凡将篇一禾六穗,督盖取其嘉名。
“③争取:争夺。
④窑:把东西藏在窖里。
⑤距:通“拒”,指两军相持。
⑥米石至万:一石米价达到一万钱。
⑦折节:屈己从人,意为不炫耀富有。
为俭:更加勤俭节约。
⑧力田畜:致力于耕种畜养。
力,竭力、尽力。
⑨贾:价钱便宜。
⑩贵善:价钱贵而质量好的。
(11)富者数世:数代都很富有。
(12)弗:不。
(13)率:模范、榜样。
(14)主上:指天子。
重:重视、敬仰。

宣曲任氏的先祖,是督道仓的守吏。
秦朝败亡之时,豪杰全都争夺金银珠宝,而任氏独自用地窖储藏米粟。
后来,楚汉两军相持于荥阳,农人无法耕种田地,米价每石涨到一万钱,任氏卖谷大发其财 ,豪杰的金银珠宝全都归于任氏,任氏因此发了财。
一样平常富人都争相奢侈,而任氏却屈己从人,崇尚节俭,致力于农田畜牧。
田地、畜生,一样平常人都争着低价买进,任氏却专门买进贵而好的。
任家数代都很富有。
但任氏家约规定,不是自家种田养畜得来的物品不穿不吃,公事没有做完自身不得饮酒吃肉。
以此做为乡里模范,以是他富有而皇上也尊重他。

塞之斥也①,唯桥姚已致马千匹②,牛倍之,羊万头,粟以万钟计③。

塞:边塞。
斥:开拓。
②桥姚:姓桥名姚。
据陈直《史记新证》,“东汉则有桥玄,两汉时桥姓尚属常见。
”致:取得。
③按:此段与下段中华书局点校本原为一段,今据文意,分为两段。

边陲地区开拓之际,只有桥姚取得马千匹,牛二千头,羊一万只,粟以万钟打算。

吴楚七国兵起时①,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②,赍贷子钱③,子钱家以为侯邑国在关东④,关东成败未决,莫肯与。
唯无盐氏出捐千金贷⑤,其息什之⑥。
三月,吴楚平。
一岁之中,则无盐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关中⑦。

①吴楚七国兵起:即西汉景帝时吴楚等七国的叛乱。
景帝前三年(前154),吴王刘濞和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淄川等七国以诛晃错为名,发动叛乱。
朝廷派周亚夫为太尉,在三个月内即平定吴楚及其他五国,诸王都自尽或被杀。
详见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
②列侯封君:指有高爵位的人。
列侯,爵位名。
封君,受有封地的贵族。
据陈直《史记新证》:“景帝时封君,如稷嗣君叔孙通,奉春君娄敬,平原君朱建之类,皆已不存,太史公仍沿习俚语联书。
”行从军旅:跟随军队出外作战。
③赍:送物给人。
贷:借贷。
子钱:指贷与他人取息之钱。
④子钱家:印子钱者。
⑤无盐:复姓。
捐:捐助。
⑥其息什之:其利息为十倍。
⑦富埒关中:富到与关中相匹敌。
埒,即是,相等。

吴楚七国起兵背叛汉朝中心朝廷时,长安城中的列侯封君要从军出征,需借贷有息之钱,印子钱者认为列侯封君的食邑都国均在关东,而关东战事胜负尚未决定,没有人肯把钱贷给他们。
只有无盐氏拿出千金放贷给他们,其利息为本钱的十倍。
三个月后,吴楚被平定。
一年之中,无盐氏得到十倍于本金的利息,以此富致与关中富豪相匹敌。

关中富商大贾,大抵尽诸田①,田啬、田兰②。
韦家栗氏③,安陵、杜杜氏④,亦巨万。

①诸田:姓田的那些人家。
②啬:据陈直《史记新证》,“啬为穑字省文,犹啬夫即为穑夫。
”③粟,姓。
④前一个“杜”字指杜县。

关中地区的富商大贾,大都是姓田的那些人家,如田啬、田兰。
还有韦家栗氏、安陵和杜县的杜氏,家产也达切切钱。

此其章章尤异者也①。
皆非有爵邑奉禄玩法犯而富②,尽椎埋去就③,与时俯仰④,获其赢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⑤,以武统统⑥,用文持之⑦,变革有概⑧,故足术也⑨。
若至力农畜⑩,工虞商贾,为权利以成富,大者倾郡,中者倾县,下者倾乡里者,不可胜数。

①章章:即“彰彰”,显著。
尤异:特殊分歧凡响。
②玩法犯:钻法律的空子,胡作非为。
③椎埋:据《史记会注考证》:“各本推理作椎埋。
凌稚隆曰,二字疑有误。
顾炎武曰,当是推移之误。
中井积德曰,当作推理。
愚按枫三本,正作推理,今依改。
推理,言推测物理也。
”去就:进退、取舍。
④与时俯仰:与时变革,随机搪塞。
⑤用本守之:以从事农业(霸占地皮),来保持下去。
⑥以武统统:用强力去抢夺统统。
⑦用文持之:用文的办法坚持下去。
⑧有概:大略如此。
⑨故足术也:以是值得记述。
术,通“述”。
记述。
⑩至力:致力。
(11)权利:权势和货利。
(12)倾:超过。

以上这些人都是显赫有名、分歧凡响的人物。
他们都不是有爵位封邑、俸禄收入或者靠舞文玩法、横行霸道而发财致富的,全是靠冒着被椎杀后埋于荒野的风险去捕捉致富的机会,进退取舍,随机应变,得到赢利,以经营商工末业致富,用购置田产从事农业守财,以各种强有力的手段攫取统统,用法律政令等笔墨办法坚持下去,致富办法的变革是有规律的,以是值得负责的学习、研究。
至于那些致力于农业、畜牧、手工、山林、渔猎或做生意的人,凭籍权势和财利而成为富人,大者压倒一郡,中者压倒一县,小者压倒乡里,那更是多得不可胜数。

夫纤啬筋力①,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
田农,掘业②,而秦扬以盖一州③。
掘冢,事也,而田叔以起④。
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之)富⑤。
行贾,丈夫行也⑥,而雍乐成以饶⑦。
贩脂⑧,辱处也⑨,而雍伯千金⑩。
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洒削(11),薄技也(12),而郅氏鼎食(13)。
胃脯(14),简微耳(15),浊氏连骑(16)。
马医,浅方(17),张里击钟(18)。
此皆诚壹之所致(19)。

①纤啬筋力: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勤苦劳动。
②掘业:据《集解》,徐广释掘为“拙”。
意即笨重的行业。
③盖:冠,压倒。
④起:指致富。
⑤用富:因此致富。
⑥行:低的行业。
⑦雍乐成:雍地的乐成(姓乐名成)。
⑧贩脂:贩卖油脂。
⑨辱处:低下的行业。
⑩雍伯:人名。
据陈直《史记新证》,“汉书作翁伯,雍翁二字古通,犹铙歌十八曲、擁离或作翁离。
”(11)洒削:洒水磨刀。
据陈直《史记新证》,“削工谓治刀剑者,而本文之洒削则不然,盖以磨刀剪为业者”。
(12)薄技:微不足道的技能。
(13)鼎食:列鼎而食。
形容巨室饮食之奢侈。
(14)胃脯:胃干。
即熟羊肚儿。
(15)简微:大略而轻易的事。
(16)连骑:马队相连。
即富至车马成行。
(17)浅方:浅薄的小术。
(18)击钟:击钟佐食。
指用饭时奏乐。
(19)诚壹:心志专一。

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勤恳节俭,是发财致富的正路,但想要致富的人还必须出奇制胜。
种田务农是笨重的行业,而秦杨却靠它成为一州的首富。
盗墓本来是犯法的勾当,而田叔却靠它起身。
赌钱本来是恶劣的行为,而桓发却靠它致富。
行走叫卖是男子汉的卑贱行业,而雍乐成却靠它发财。
贩卖油脂是耻辱的行当,而雍伯靠它挣到了千金。
卖水浆本是小本买卖,而张氏靠它赚了一千万钱。
磨刀本是小手艺,而郅氏靠它富到列鼎而食。
卖羊肚儿本是微不足道的事,而浊氏靠它富至车马成行。
给马治病是浅薄的小术,而张里靠它富到击钟佐食。
这些人都是由于心志专一而致富的。

由是不雅观之,富无经业①,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②,不肖者瓦解③。
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④。
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

①经业:常业。
经:固定、永恒。
②辐凑:指集聚财货。
③不肖者瓦解:能力差的人会破败家财。
不肖:不贤。
④同乐:同样享乐。

由此看来,致富并不靠固定的行业,而财货也没有一定的主人,有本领的人能够集聚财货,没有本领的人则会破败家财。
有千金的人家可以比得上一个都会的封君,有巨万家财的财主便能同国君一样的享乐。
这是否所谓的“素封”者?难道不是吗?

[NextPage历代评价]

这是专门记叙从事“货殖”活动的精彩人物的类传。
也是反响司马迁经济思想和物质不雅观的主要篇章。

“货殖”是指钻营“滋长资货财利”甚至富而言。
即利用货色的生产与交流,进行商业活动,从中生财求利。
司马迁所指的货殖,还包括各种手工业,以及农、牧、渔、矿山、冶炼等行业的经营在内。

翦伯赞曾高度评价司马迁“以锐利的眼力,注目着社会经济方面,而写成其有名的《货殖列传》”。

钱钟书在论及司马迁这篇《货殖列传》时说:“当世法国史家深非史之为‘大事记’体者,专载朝政军事,而忽诸民生日用;马迁传《游侠》已属破格,然尚以传人为主,此篇则全非‘大事记’、‘人物志’,于新史学不啻乎辟鸿濛矣。
”(《管锥篇·史记会注考证》)总之,史学界公认:“历史思想及于经济,是书盖为创举。

《太史公自序》曰:“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之于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焉。
作《货殖列传》”。
这十分明确而简要隧道出了写作本篇的动机与主旨。

全文紧张是为春秋末期至秦汉以来的大货殖家,如范蠡、子贡、白圭、猗顿、卓氏、程郑、孔氏、师氏、任氏等作传。
通过先容他们的辞吐、业绩、社会经济地位,以及他们所处的时期、主要经济地区的特产商品、有名的商业城市和商业活动、各地的生产情形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特点,阐述他们的致富之道,表述自己的经济思想,以便“后世得以不雅观择”。

太史公认为,自然界的物产是极其丰富的,社会经济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商业发展和经济都邑的涌现是自然趋势,人们没有不追求富余的。
“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以是,他主见应根据实际情形,任贩子自由发展,勾引他们积极进行生产与交流,国家不必强行干涉,更不要同他们争利。
这集中反响了他反对“重本抑末”,主见农工商并重,强调工商活动对社会发展的浸染,其产生是社会发展的一定;肯定工商业者追求物质利益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突出物质财富的霸占量终极决定着人们的社会地位,而经济的发展则关乎到国家盛衰等经济思想和物质不雅观。
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司马迁就能把稳社会的经济生活,并认识莅临盆交易和物质财富的主要性,这是非常难能名贵的。

此传记天时、地理、人物、风情,历历如画。
虽属说理文章,读来却颇有兴味。
方家学者对此口碑载道。

潘吟阁赞曰:“《货殖传》一篇,讲的是各类社会的环境,且逐一解释它的事理。
所写的人物,又是上起春秋,下至汉代。
所写的地理,又是北至燕、代,南至儋耳。
而且年夜家有年夜家的脚色,各地有各地的环境。
可当游侠读,可当小说读。
读中国书而未读《史记》,可算未曾读书;读《史记》而未读《货殖传》,可算未读《史记》。
美哉《货殖传》!
”(《史记货殖列传新诠·编者弁言》)

李景星评本传为:“举生财之法,取利之人,无贵无贱,无大无小,无远无近,无男无女,都纳之一篇之中,使高下数百年之贩夫竖子,伧父财奴,皆赖以传,几令人莫名其用意所在。
……盖财货者,天地之精华,平生易近之命脉,困迫豪杰,颠倒众生,胥是物也。
”(《史记评议》卷四)

这些赞语准确而深刻地揭示了史公之识,卓绝千古;史公之笔,精妙绝伦。

统辖全文可见,传中人物各具特色,各怀其才;篇中叙事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文中说理鞭辟入里,无懈可击;全篇辞章奇传雄浑,波澜壮阔。
可谓博大精湛,十全十美,实为中华精良传统文化中残酷夺目的光辉篇章。

[NextPage解释与解析]

【解释与解析】

这是专门记叙从事“货殖”活动的精彩人物的类传。
也是反响司马迁经济思想和物质不雅观的主要篇章。
“货殖”是指钻营“滋长资货财利”甚至富而言。
即利用货色的生产与交流,进行商业活动,从中生财求利。
司马迁所指的货殖,还包括各种手工业,以及农、牧、渔、矿山、冶炼等行业的经营在内。
翦伯赞曾高度评价司马迁“以锐利的眼力,注目着社会经济方面,而写成其有名的《货殖列传》”。
钱钟书在论及司马迁这篇《货殖列传》时说:“当世法国史家深非史之为‘大事记’体者,专载朝政军事,而忽诸民生日用;马迁传《游侠》已属破格,然尚以传人为主,此篇则全非‘大事记’、‘人物志’,于新史学不啻乎辟鸿濛矣。
”(《管锥篇·史记会注考证》)总之,史学界公认:“历史思想及于经济,是书盖为创举。

《太史公自序》曰:“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之于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焉。
作《货殖列传》”。
这十分明确而简要隧道出了写作本篇的动机与主旨。
全文紧张是为春秋末期至秦汉以来的大货殖家,如范蠡、子贡、白圭、猗顿、卓氏、程郑、孔氏、师氏、任氏等作传。
通过先容他们的辞吐、业绩、社会经济地位,以及他们所处的时期、主要经济地区的特产商品、有名的商业城市和商业活动、各地的生产情形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特点,阐述他们的致富之道,表述自己的经济思想,以便“后世得以不雅观择”。
太史公认为,自然界的物产是极其丰富的,社会经济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商业发展和经济都邑的涌现是自然趋势,人们没有不追求富余的。
“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以是,他主见应根据实际情形,任贩子自由发展,勾引他们积极进行生产与交流,国家不必强行干涉,更不要同他们争利。
这集中反响了他反对“重本抑末”,主见农工商虞并重,强调工商活动对社会发展的浸染,其产生是社会发展的一定;肯定工商业者追求物质利益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突出物质财富的霸占量终极决定着人们的社会地位,而经济的发展则关乎到国家盛衰等经济思想和物质不雅观。
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司马迁就能把稳社会的经济生活,并认识莅临盆交易和物质财富的主要性,这是非常难能名贵的。

此传记天时、地理、人物、风情,历历如画。
虽属说理文章,读来却颇有兴味。
方家学者对此口碑载道。
潘吟阁赞曰:“《货殖传》一篇,讲的是各类社会的环境,且逐一解释它的事理。
所写的人物,又是上起春秋,下至汉代。
所写的地理,又是北至燕、代,南至儋耳。
而且年夜家有年夜家的脚色,各地有各地的环境。
可当游侠读,可当小说读。
读中国书而未读《史记》,可算未曾读书;读《史记》而未读《货殖传》,可算未读《史记》。
美哉《货殖传》!
”(《史记货殖列传新诠·编者弁言》)李景星评本传为:“举生财之法,取利之人,无贵无,无大无小,无远无近,无男无女,都纳之一篇之中,使高下数百年之贩夫竖子,伧父财奴,皆赖以传,几令人莫名其用意所在。
……盖财货者,天地之精华,平生易近之命脉,困迫豪杰,颠倒众生,胥是物也。
”(《史记评议》卷四)这些赞语准确而深刻地揭示了史公之识,卓绝千古;史公之笔,精妙绝伦。
统辖全文可见,传中人物各具特色,各怀其才;篇中叙事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文中说理鞭辟入里,无懈可击;全篇辞章奇传雄浑,波澜壮阔。
可谓博大精湛,十全十美,实为中华精良传统文化中残酷夺目的光辉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