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苦处怯余春，残梦惊回一欠伸。病树不禁蛇在腹，野花终倚草为身。
枥中马老空知道，爨下车劳枉作薪。当食为君三嗟叹，难将更仆话穷尘。
起联写写负罪赴京途中的生活和心境起联写途中梦醒之后，墨客动了一下带着倦意的身体，感到苦处“阑珊”，更加恐惧“余春”的消散，用轻淡有节制的语气，写负罪赴京途中的生活和心境。二、三两联，转为抒怀，全用“借喻”法，次联譬喻受诬告的事，谦益自光宗泰昌元年还朝之后，仕途上屡遭打击：天启元年因主考浙江乡试案被劾辞官；天启五年为崔呈秀、陈以瑞所陷“削籍”；崇祯元年因会推“阁臣”事受周延儒、温体仁打击而“革职”；这次又因陈履谦等的诬告而被“逮问”。
故次联以“病树”自比，以树中之蛇比统统隐害他的人，“在腹”不去，祸患“难禁”；“野花”似专指陈履谦、张汉儒等趋炎附势、迎合温体仁的人，“草”则指暂时得势、受人寄托的温体仁辈，“终倚”二字以表唾弃。苏轼《次韵子由柳湖感物》：“柳虽无言不解愠，世俗乍见应怃然。娇姿共爱春濯濯，岂问空腹修蛇蟠。”为“在腹”的典故；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病树前头万木春。”同以“病树”自比，而以“万木”比得意小人，此诗则比得意者为“野花”与“草”，把他们更降一等了。谙习路子，典出《韩非子·说林》。
感慨平生遭遇和途中生活，既呼应起二句，又总束中四句，使诗中的事与情，相互联系，相互生发。
第三联出句，谓自己虽如识途老马，可仍长期“伏枥”无所作为，兼用曹操“老骥伏枥”诗意，两首联系，着一“空”字，统统顿归于凄凉。以旧车脚煮饭，谓之“劳薪”，典出《晋书·荀勖传》，诗中借以自喻劳苦出生，不免遭受毁弃。着一“枉”字，同样归于凄凉。
结联再转为叙事。“当食三叹”，本是阎没与叔褒讽劝魏献子不要受贿的事，见《国语·晋语》。出句活用，以表途中的难过。句中“君”字指何云，字士龙，常熟人，为谦益弟子，是一个年夜方仗义的人，亦能诗。他怕谦益途中无人照顾，毅然随行，两人在途时相唱酬，以自慰解。他后来从瞿式耜在广西抗清，兵败后流落十五年才回家。落句典出《礼记·儒行》，篇中载孔子说“儒行”繁多：“遽数（计数）之，不能终其物；悉数之，乃留更（换）仆（傧相），未可终也。”谓平生经历的风尘与贫乏，说也说不尽。
此诗起结两联是赋体，写得简淡、蕴藉，于跌宕中见情致。中间两联用比法，用典恰切无痕，对仗自然工致；讽刺仕途，感叹不幸遭遇，牢骚愤激语力自抑遏，使趋于委婉，但因表达得奥妙，仍使景况显然，令人既畏且伤。全诗用典密而用笔能疏，用语淡而用情极幽，真如近人所评的“风致蕴藉而气息醇厚”，神似李商隐的七律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