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来身闲气舒，我不由自主地翻阅起自己在多年的阅读过程中，撷采精髓，摘记下的许多读书卡片。凑巧，前天从中接连翻阅到了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的三首诗作。我曼吟低诵，依然感到颇有兴味，读罢思之，受益良多。
我读书卡片中摘记的郑板桥第一首诗是一首题画诗，是他在山东潍县知县任上赠给署理山东巡抚包括的。原文是：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首诗的大意是：我在衙署的书房里安歇，听到窗外风吹竹叶之声，以为这仿佛便是老百姓啼饥号寒之声。我辈虽只是小小的州县官，但是，民间的冷暖安危总要放在心上啊！
诗言志，歌咏怀。郑板桥这首诗托物取喻，其深厚的爱民情怀和勤政之意，真是溢于言表。大概正由于如此，习近平总布告《在参加兰考县委常委班子民主生活会时的讲话》等文中，也都曾引用过这首诗，以期启迪开导我们广大干部，细心体察老百姓的疾苦，全心全力把老百姓的事，一件一件办好。实在，不少平民百姓对郑板桥这首诗也都十分认可，乃至耳熟能详。知识见告我们，作家（墨客）有自己的真情实感，作品就能超越古今，随意马虎引起人们的共鸣，这正是郑板桥这首诗艺术传染力之所在。
我的读书卡片上，摘记的郑板桥的另一首诗，是在他被解职罢官时写的。因此，这里就得先说一下他被解职罢官的事。乾隆十一年（1746年），五十四岁的郑板桥从范县调任潍县县令。谁料从他到任的第二年起，潍县就相继涌现了水、蝗、旱等各种磨难，饿殍遍野。郑板桥忧心如捣，即令“大兴修建，招远近饥民赴工就食”。有人提出，应先上报朝廷，他断然谢绝道：“此何时？俟（sì）辗转报告，民无子遗矣。有遣，我任之！
”意思是，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等到逐级层层上报，到那时，灾民恐怕都要去世光了。如果上司怪罪下来，任务我来承担！
他拨出一批谷子，叫老百姓写借字来领，救活了上万人。我由此不禁想道，一个封建时期的官吏，尚有如此的风骨，我们共产党的干部自然该当做得更好一些，在事关群众利益的事情面前，绝不畏缩，敢于担当。如果我们号称公民公仆，却对公民的诉求熟视无睹，推诿、敷衍，那就真该汗颜无地了。
后来，郑板桥终因放赈救灾，得罪了上司，于乾隆十八年(1753年）春，被解职罢官。在他离开滩县时，群众都自发地涌上县衙大街送行。他则先画了幅竹子，然后在上面题诗云：
“乌纱掷去不为官，槖槖（ tuó ）萧萧两袖寒。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这首诗立意超迥，清高悲愤，无异于一篇宣言书。郑板桥这便是发布，他掷去乌纱后，要潜心丹清，追求艺术的真谛了。当时，就有人称之谓：“三绝诗字画，一官归去来”。
我在读书卡片中摘记的第二首诗，正是这首诗。
我在读书卡片上，摘记的郑板桥的第三首诗，是他为女儿嫁妆(lián）而写的。原文是：
“官罢囊空两袖寒，聊凭卖画佐朝餐。
最惭吴隐奁钱薄，赠尔东风几笔兰。”
郑板桥为官清廉，又好慷慨解囊，以是，在潍县为官期间，无积蓄的俸银。据《扬州府志》记载，郑板桥离任时“囊囊萧然，图书数卷而已”。离任后，二心坎明彻无碍，清虚洒脱，但现实却让他十分尴尬。他贫病交加，只能靠卖画挣点钱糊口。女儿出嫁时，他送的也只是低廉便宜的装扮境匣。他为此深感惭愧、苦涩。好在他是一个画家，以寥寥几笔，画就了几枝散发着芳香的兰花，作为对女儿出嫁时的祝福，自己的心灵也得到少许抚慰。一代贤臣良吏，竟落到如此田地，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我的读书卡片，只摘记了郑板桥的三首诗作。实在，郑板桥的诗作还有很多。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历代诗歌选》中，就收录有他的《有时作》《悍吏》《逃荒行》《小廊》等四首含有政论意味，又饱和着抒怀色彩的诗作。
至于说到郑板桥诗作的艺术特色，古人早有评说：“言情述事，不拘体格，不多用典，清新流畅。”对此，我深以为然。如再要我说点什么，不知可不可以用“挥洒自如，雅俗共赏”这八个字来说呢？
（此文曾刊发于2022年9月9日《老年康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