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街还是一样的繁华,熙熙攘攘的街巷当中,各家各户都挂起了各种形状、各种样式的花灯。
接头街尾的空地上,早已经堆满了各色烟花炮竹以及外不雅观奇特、体形硕大的颂圣灯笼。

这是那些世家大族和巨富皇商们的手笔。
由于家中现管着户部,以是江岚知道,每年的上元佳节,这些殷商、大族都会举办赛灯会,彼此之间相互攀比炫耀。
实在说到底,不过便是打着欢庆太平、颂赞当今的旗号,大把的花银子罢了。
而这样做的缘故原由,一是为了讨个虚了吧唧的彩头,以求在当权者面前留个好印象,二是为了在越日开始的皇商招标会上,搏一个财力雄厚、忠君亲民的好名声。

毕竟,天高天子远,想要证明自家的忠心和实力,只能拿银子说话,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儿。

当然,自从三年前李暮枫蒙圣恩迁任户部尚书,也即当今天子的财务大臣以来,江岚便愈发清楚,这样散发着铜臭的无趣灯会,一多数那是办给自家看的。

小说震撼穿越后的他靠着背背古诗便能赢得美男的青睐

偏生他便是生了一颗愤世嫉俗的心,知道越是谦恭的姿态背后,掩蔽着的嘴脸就越丑陋,以是他从不爱往这市井灯会里掺和。

光阴飞逝,自打江岚到这个天下之后,又过了十二年韶光。
这十二年间,虽然与这儿的“家人”聚少离多,但是每次回来省亲的日子,爹娘的关心、疼惜、担忧,细节上一点一滴的照顾,都让他感到无比窝心。
寸草之心,无以报春晖。
虽然自己只是有时继续了这副皮囊,但这副皮囊的父母,却是真真切切地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他们用全部的爱和心力在疼惜、护佑着这个嫡子。
一念及此,原来感性的他,忍不住滚下泪来。
他惦记还在那个天下的父母,只是眼下,无论多么思念,都无法到膝前尽孝了。
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消逝之后,爸爸妈妈会是若何的绝望与伤心。

将心比心,一想到这里,江岚意识到,这边的公主与驸马实在也是一样的,他也是他们唯一的依赖和唯一至心疼爱的人。
反正一时半会究竟也回不去了,江岚咬咬牙,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今番回来,他要把江岚的身份先放到一边,全心全意地做好一个儿子,一个名叫李逸、备受父母疼惜的好孩子。

马车缓缓行驶着,终于在灯笼高挑的驸马府前停了下来。
江岚下意识地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
当透过车窗瞥见门口发急等待的驸马和公主夫妇之后,他不待搀扶,便立即翻身下车,急冲冲扑到二老面前跪倒,大声哭道:“爹娘在上,孩儿思飞回来了。

公主闻言,喜极而泣,眼泪流个不住。
李暮枫匆忙将他拉起,柔声说道:“孩儿莫哭,回来就好。

这边公主也以袖拭泪,上来拉住这个虽只半年未见,却又朝思暮想的孩子,说了声:“倒比先长高了好些。

管家李安见这一家子站在那里,哭一会笑一会,只不进府,虽不好打扰他们明日亲团圆,却又忧心主子们因天寒受凉,于是便硬着头皮上前回道:“老爷夫人,表面天冷,少爷又舟车劳累,仔细着了凉。
还是快进府吧。

李暮枫闻言,方才想到,一家子还站在门口。
遂赶忙嘱咐李安,叫把少爷的行囊等物事,好生拿至房内,并引赶车的李贵等回下处歇息。
然后,便扶着夫人,领着李逸,入府不提。

谁知刚进府门,便见台阶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大群人。
原来这阖府的奴隶,闻听少爷马车到了,都赶忙前来拜见。

李逸见状,忙叫都起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你们都知道,我最不喜好这些虚礼了。
大节下的,地上又刚下了雪,仔细湿了衣服腿疼!
”说着,便赶忙来搀离他最近的袭人、晴雯、爱月等人。

李驸马知他素日脾气,况且自己也不是个讲究繁文缛节之人,便也由他搀扶,又令大小奴隶起身自忙。

李暮枫一壁领着他和公主往前厅去,一壁又对李逸说:“你祖父年高,孩儿今日归家之事,我未曾报与他知。
今日节下,你又一起劳动,且歇歇去。
嫡清晨,我携你同去拜见,好叫老人家欢畅。

李逸闻言,匆忙点头答应。

三人遂到前厅坐下,彼此说了些分别后的思念、遭遇等话;稍稍歇了一会之后,李逸便又猴也似的哄着二老愉快,一会说自己在山上嘴馋,说做梦都想家里的酸笋鸡皮汤吃,一会缠着爹,问些道听途说的朝中糗事,比如张寺人如何老眼昏花,跌进粪坑;叶侍郎又如何挖人墙角遭野狗锁喉等;一会又缠着娘,让她说些家下闲事、都中新闻。

待说到十八日晚曲江坊“上元诗会”一节,公主溘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提醒道:

“我大祺以文立国,这上元诗会,是自瑞兴六年便有的盛事。
祺国高下,但凡自以为有才的年轻俊秀,都是要去的。
你既瞒着祖父,说自己外出游学,师从博学大儒,这样的热闹处,怕是躲不开了。
嫡随你父亲去见祖父,大抵是少不了一通嘱咐的,想来不过是要你在人前显贵,莫辱了李家门楣如斯。
我知道,你喜好寂静,只是今年这曲江诗会,你多数是要去的了。
嫡去国公府时,你好生听着,若叮嘱你去,便小意答允,不得违拗,仔细仔细。

李逸闻说笑道:“娘,不怕的。
爹说了,嫡与我同去拜见祖父。
有爹在,我肯定是不用去的。
我这才刚回家,何必又花心思准备这什么劳什子的诗会,多累啊!
爹这么疼我,定然劝得动祖父,免我此番劫难。

李暮枫一听,忙摆手道:“你别兴头,在这里空欢畅。
为父只是陪你前去请安,片时就走的。
嫡皇商竞标,我要往户部招商馆去的,你自己的事自己办。
再说,你也知道祖父那脾气,他决定的事,为父怎好回绝?”

李逸听说,匆忙转身,待要向娘乞助。
怎么说这个家里,也是她老人家地位最高,只要她不许,祖父也是不敢强的。

宁佳公主见他转身看自己,心中便已猜了八九分,忙也笑推:“你看我也没用。
如今你也大了,要知道那曲江会,可不只是天下读书人的逐鹿之地,多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要在自家建的沿河小筑中不雅观灯、品诗,挑选夫婿的。
为娘虽不急,但是也想早点抱孙子啊……”

果真啊,还是无法逃脱这个怪圈。

“哎呀,我说命运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