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唐的诗坛,王维是一位少见的既善于绘事又精于音乐的多面手。他留存于今的诗作四百余首,而山水田园诗占了四分之一以上。江山之助,秀士之笔,在安史之乱前终于让他首创了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派,也得以与李白、杜甫鼎足而立,天下三分,李白隽誉“诗仙”,杜甫雅号“诗圣”,而王维则誉称“诗佛”。他的吟山咏水深含佛理禅机的佳篇隽句,至今仍旧可以“养目”,让我们的眼睛饱餐时已千年却永恒如在的山川秀色,也可以“养心”,抚熨我们奔竞于尘凡而怠倦不堪乃至伤痕累累的心灵。
欣赏金戈铁马,钟情月下花前
他欣赏金戈铁马,在任监察御史出使边寨时,写下了不少意气飞扬,沉雄壮美的边塞诗,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使至塞上》,如“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诗”的《老将行》,“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轻。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端人”的《渭城曲》唱落了历代无数离人的热泪。
他钟情月下花前,在他故居辋川山庄,有一株七围之大,百尺之高的千年银杏在诉说着当年的沧海桑田,为他《文杏馆》一诗作无声的旁证:
文杏栽为梁,喷鼻香茅结为宇。
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
王维喜竹,在《辋川集》中,已有“檀栾映空曲,青翠漾荡漾。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的《斤竹岭》。这个山岭,是斤竹的家乡。斤竹即“篁竹”。犹如汗血马是马中的骏马,篁竹则是竹中的良竹。“瞻彼淇澳,绿竹青青”,竹,在《诗经》中早就风采摇荡了。“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耻染湘妃泪,羞入上官琴。谁能制长笛?当为土龙吟。”
五七居多,六言甚少,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五七言是主将,旌旗所指,军容浩荡。如迷倒众生的《山中》:“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而六言绝句险些是一支废置的偏师,绝少用武之地,但是,有一组诗却是没有疑义的,那是一组统共七首的六言绝句,题作《田园乐》,又题为《辋川六言》:
桃红复含宿雨,绿柳更带春烟。
花落家僮未扫,鸟啼山客犹眠。
这首诗意境唯美,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至今仍觉美不胜收,依然能够抚慰我们的心灵。
六言冠冕,击节叹赏
王维的上述佳作可谓百里挑一,有如一支柔美的箫笛,演奏着百年的风情。三百多年之后,它在王安石《题西太一宫壁》诗中得到了迢遥的反应: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古人称王安石此诗是“绝代销魂”之作,又认为此诗与王维上述之作同是“六言冠冕”。二诗相遇,犹如隔空的回响,王维有知,也会不觉先哲畏后生而击节叹赏吧?
欲知诗意如何,五言七律居多,六言何其宝贵,在爱不释手的同时,更能体会诗中的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