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贺知章《咏柳》. 插图作者——柳谦
要真，要善，更要美
——一次环绕中小学生教材插画、配图展开的小谈论
♢柳谦 刘光
刘光：柳谦兄好！
最近某小学教材的插画上了热搜，我也看了一下个中的内容，深感辣眼睛的同时，也第一瞬间想到了你，以及你为公民教诲出版社所绘的《全国中小学教诲读本·中华精良传统文化》丛书配图。
柳谦：光哥好，这两天网上好多人@我，我也是刚知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我看了网上的一些图片和视频，感到啼笑皆非、细思极恐。我还是说说我做的这个版本吧！
2012年的时候，我的老师范治斌师长西席推举我去参加一次教辅教材配图事情的选拔，我投了稿件，得到了初步的认可，于是先考试测验着画了一批传统文人画风格的古诗词配图，后来入选了教诲科学出版社的教辅教材：《小学生必背古诗词》和《初中生必背古诗词》。我本身对古典诗词就怀着极大的热心，以是对诗词配图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充满激情；迄今已十年，依旧乐此不疲。
后来又为公民教诲出版社出版的《中华精良传统文化》做诗词古文的配图，人教社的哀求更严格，不许可涌现任何硬伤。举个例子：譬如画一个唐代宴饮的场景，如果这个场景中的人物身穿宋朝的衣饰，桌子上摆着清朝的器物，这便是不许可涌现的低级缺点。为此我购买了大量的书本，全是研究古代衣饰器物建筑方面的著作。有时候为了画好一首诗词，常常案头摆满了放开的书本，趴在桌子上苦苦包罗。这场景像极了别人嘲讽李商隐写诗的时候校阅阅兵书史，作“獭祭鱼”状。
先秦.《诗经.子衿》.插图作者——柳谦
刘光：这种严谨的背后，实在便是追求“真”与“美”的结合。如果不讲究，就像我们看电影、电视剧，古装片里涌现电脑字库简化字之类的“穿越”和混乱。
柳谦：由于诗词中的意境要具象化，尤其因此人物为主体的创作，仅仅有图像和笔墨的资料是不足的，还有对诗中人物情态的揣摩，身姿的拿捏，现实中很难找到有参考代价的样本；限于客不雅观条件，且总不能逐一去请模特吧，于是我就订做了一批古代衣饰，力求最大程度地还原，然后自己扮上，拍出照片来作为参考，画出来效果还不错。
后来，为人教社做的这套插图出版往后颇受好评，如今已一版重版。去年重版又弥补了不少配图。为语文社画的“走出教材学语文”系列丛书《每周一首古诗词》、《每周一个针言故事》也已付梓。这几天全网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人民教诲出版社数学教材插图丑陋的问题，我以为在做教材的时候，须要克制一下自己的表现欲，特殊是当表现欲恰好和美育的需求相左的时候。并且这套教材的配图画得很草率，这也是引起大众反感的一个缘故原由。
宋.杨万里《稚子弄冰》.插图作者——柳谦
刘光：我最近也在看一些关于美育的书，也是感到五花八门。比如什么是美育？我看都在引用席勒的话，美育是“促进鉴赏力和美的教诲”，目的在于“培养我们的感性和精神力量的整体达到尽可能的和谐”。说实话，我没参透，后来我请教了做美学、哲学研究的朋友，才知道原来这个观点背后还有哲学的背景。蔡元培师长西席有一个表达，普通，而且跟席勒有契合，他说“美育者，运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也便是说，他认为，美育是一种方法。要用这个标准看，人教版那个教材的插图，是对教诲特殊是美育的极不尊重。但是我也创造，现在很多的美育活动，乃至是一谈到“美育”，都在讲详细的艺术样式和个案，是艺术院校教诲的“稀释版”或者“降级版”，这顶多叫“艺术教诲”，和“美育”的初衷未必契合，其教诲方法也很难推广。以是，这个“美育”究竟是“美感教诲”“审美教诲”还是“艺术教诲”，可能大家对它的认识还有偏差。我隐约以为席勒给出的定义已经很好的，但我又想到孟子说“充足之谓美”（力行其善，至于充满而积实，则美在个中而无待外矣），假如能倡导这样一种大“美育”，于社会而言，那岂不更好？
柳谦：我也想补充一点，只管审美是多样化的，自由的，但是审美教诲却是有标准的，由于审美教诲兼具道德教养的浸染，是非曲直要分明；譬如贫瘠是不美的，丰饶是美的；屠戮是不美的，和平是美的。
刘光：我认为美术以及书法的教诲有“一石二鸟”的浸染。比如书法，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说，现在看看，我们小时候哪里能看得懂《兰亭序》、《颜勤礼》等等经典之作，但是，老师们会讲到很多书法家的趣事、人生、品行（当然也会讲笔画、构造等方面的美），这就会形成一种对他们人品道德、精神风采的仰望，然后会把他们的风格记在心里，在一遍遍的“看”的过程中，逐渐建立起审美的能力。也便是说，这个过程，实在是先完成了“德育”，后实现了“美育”。从我个人的经历，也解释美育不是一挥而就的，是“先有种子后有芽”。美术的教诲特殊是中国画方面的教诲，该当也有类似的情形吧？比如一些画家、画作，兼具德育和美育的代价。因此，对经典中国画、中国书法的传播，会达到“一石二鸟”的功效的。
柳谦：中国有一个分外的画种，叫“文人画”，在艺术史上地位很高。陈衡恪认为“文人画有四个要素：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要学画，先学做人，便是中国美育思想在艺术中的表现。美育这个词，实在是个新词。
唐.李白《关山月》. 插图作者——柳谦
刘光：有人讲中国过去没有美育，这纯属胡说。只管“美育”这个词儿涌现比较晚，蔡元培师长西席说“美育的名词，是民国元年我从德文ästhetik Erziehung 译出，为从前所未有”，但王善忠师长西席说，“美育”这一术语，王国维早在1903年的《论教诲之宗旨》中就有了，而且“明确提出美育是教诲的组成部分”，蔡师长西席的主见，紧张是强调美育的独立性和独立代价。中国古代有没有美育？不仅有，而且化在了古人的生活习气、教诲内容中。比如孔子的主见，以礼治为中央，辅以诗、乐，当然这兼有伦理学和美学两方面；比如汉到魏晋的书法热，在书法教诲方面官私结合。当然，书法教诲史上不乏“美育”的经典案例，乃至，我们可以把一些书论（特殊是侧重技法、操作层面总结归纳性的论著）看作是老师的“教案”。谦兄对美术教诲史比我熟习，该当也有很多例子吧？
柳谦：光哥刚才提到了孟子的“充足之谓美”，我们又提到了古代美育，实在我们中华民族不只有美育，而且是很有特色的美育。孔子《论语》八佾篇曰：“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意思便是《韶》这首曲子不仅好听，还充满了正能量，《武》这首曲子只是好听，没啥内涵。以是不完美，有瑕疵。从古至今美善并举，尽善尽美才是中国人的追求。中国人寄情于笔墨之间，血脉里对水墨有一种先天的亲近。用羊毫画出来的图像独具浪漫的诗意，以是在给古典诗词的教材做配图的时候，我以为用传统中国画的形式来表现是最恰当不过的。深埋在我们文化基因里面的审美意见意义，才会引起中国人的共鸣。
宋.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插图作者——柳谦
刘光：是的。这两年河南卫视等“出圈”的节目的火爆，也解释我们文化基因里的“审美意见意义”产生了浸染——这当然也要归结于美育。王善忠师长西席有句话，我以为说的很好：精良的、高层次的文艺作品正好是一种对国民本色的无形投资，其浸染必将在未来产生巨大的文化、道德、经济综合效益。谦兄你通过艺术实践，把你的作品和古代文学作品、和青少年朋友们做了链接，我相信不止网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孩子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你的努力，一定会得到社会多方的积极认可。
实际上，从一个角度说，美术创作者也要有兼事美育的自觉，这既是阐述自我的须要，也是对大众审美进行“接引”的主要路子，使大众更好地进入审美的状态里。只有大众的审美跟上了，当代精良的美术作品的接管才会有更轻松的环境。否则，就很随意马虎造成大众和艺术家的“对立”。
宋.卢梅坡《雪梅》.插图作者——柳谦
柳谦：是这样的。光哥你近些年的一些艺术运用的实践，比如和影视方面的互动；你写的一些涉及到公共审美的文章，我以为都很故意义。艺术家该当是有思想的，有情怀的，更该当是有作为的，他该当至少有两只有力量的“手”，一只手捉住专业，捉住传统，捉住自己的内心，另一只手则是“捉住”大众（至少是受众），这个中自然也包括“讲好中国故事”。
刘光：我鞭笞的恶俗字库字体（详见《书写之美与字库之殇》，2019年），我以为它的毒辣程度，超过了“食品安全”的危害。当然，比起别有用心的教材配图，我以为问题配图将产生更大的毒害——它直接浸染于孩子特殊是青少年的精神风貌——而且它是德育、美育的双重毒害。德育能够守住一个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干事底线，美育则能够高扬一个国家或者民族的精神内涵，是“上限”所在，这两样，都不能出问题。
柳谦：古人说，“匹夫有责”，咱们都连续努力，不为别的，为自己热爱的专业、领域，也为我们的美育，以及过去和未来！
刘光：和谦兄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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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谦，画家。
北京师范大学启功书院艺委会委员。
《中国字画》杂志社画院院聘画家。
公民教诲出版社、语文出版社、教诲科学出版社教材插图作者。
荣宝斋画院在线绘画课程西席。
刘光，斋号怡斋。
博士在读，编辑在岗，创作在搞，文章在想……
（文章来源：怡斋"大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