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维扬郡,乡关此路遥。

林藏初霁雨,风退欲归潮。

江火明沙岸,云帆碍浦桥。

客衣今日薄,寒气比来饶。

唐时鉴赏泊杨子岸等鲍溶诗二首赏析

鲍溶诗鉴赏

古代的下层文士,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常常要奔忙他乡,辗转飘泊。
据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记载,鲍溶“初隐江南山中避地,家贫苦,劲气不挠。
羁旅四方,登临怀昔,皆古今绝唱。
..卒秋蓬薄宦,客去世三川。
”这首诗,便是他“羁旅四方”途中所作的“绝唱”之一。

题作“泊杨子岸”,据首联“才入维扬郡,乡关此路遥”看来,作者该当是离开“江南避地”北上,途经扬州杨子县,夜泊津渡而写下此诗的。
“维扬郡”,即扬州。
由于《书·禹贡》有“淮海惟扬州”的话,而在《毛诗》中,凡《尚书》中的“惟”字都写作“维”以是“维扬”就成为扬州的代称。
杨子,县名,属扬州。
隋末杜伏威曾置防守于此,名杨子镇。

唐高宗末期,废镇置县,因镇为名。
地处长江与大运河之交,为南北交通枢纽。
“杨”字,后通作“扬”。

首联是说,刚刚离开隐居之地不久,来到杨子县津渡;沿着运河北上,家乡便越来越远了。
墨客一开篇就强调这种背井离乡的感触,给全诗抹上了一层凄迷低回的色调。
首句的“才”字与二句尾的“遥”字,两相呼应,下得极有分量:才入维扬,就感到乡关已远,那么日后路途中的心境如何,不就可以想象得到了吗?

入题即抒发浓重的离情,简洁明快,一下子就把读者的感情调动起来,起法高妙。

颔联描述所见之景。
“林藏初霁雨”意谓,雨后初晴,两岸的树木都被雨水洗刷过,远了望去,树色郁郁葱葱,一片苍翠。
着一“藏”字,意蕴丰富:雨既停滞,天已放晴,若去探求雨的踪迹,只能从树叶树枝挂着的水珠上见出分晓,这便是所谓“初霁雨”了。
但墨客并非在近处来看单棵树木,而是了望一片树林,而大片树林所挂的水珠是无法辨清的。
只能看出那一团苍翠的、湿漉漉、雾濛濛的大概罢了。
如此可见“藏”字下得极妙。
“风退欲归潮”,意思是说,雨晴风起,风吹江面,由于下雨而新涨的潮水已开始减退。
这就形象地描述出风吹潮涌的景不雅观。
而雨后风起,又为结句的“寒气”作了铺垫。
这两句所写两岸树木及江潮的景不雅观,牢牢把握住雨霁初晴的特色,意象光鲜,诗意清新。

颈联描写津渡的夜景。
“江火明沙岸”,写入夜之后,周围的景物已模糊不清,只有江上的渔火闪烁浮动,照亮了沙岸。
唐人诗中写江上渔火,颇多名句,如:“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杜甫《春夜喜雨》)“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张继《枫桥夜泊》)。
“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洲”张祜《题金陵津渡》。
等等,意境之美,各有千秋。
“江火明沙岸”的意境近于杜诗,而着意还在于“明沙岸”,从而引起下句“云帆碍浦桥”。
墨客借助渔火之光,溘然创造,近岸的桥下停泊的船只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密集如云。
一个“碍”字,形容船多所造成的拥挤感,准确生动地刻划出杨子码头处于水运交通枢纽地位的特色。

尾联“客衣今日薄,寒气比来饶”,写景象一天比一天寒冷,墨客闲坐舟中,衣衫软弱,更觉雨后的江风寒气侵人肌骨,不胜其寒。
“客衣”,点出作者的游子身份;“薄”字写出生活的困窘;“客衣”之“薄”与“寒气”之“饶”形成光鲜比拟,且有因果关系,突出了墨客羁旅途中的艰辛,隐发飘泊失落意之叹。
两句似对非对,意味深永。

蔡平喜遇河阳马判官宽话别

鲍溶

从事东军正四年,相逢且喜偃兵前。

看寻狡兔翻三窟,见射妖星落九天。

江上柳营回鼓角,河阳花府望神仙。

秋风萧飒醉中别,白马嘶霜雁叫烟。

鲍溶诗鉴赏

唐代平定安史之乱后,由于各类缘故原由,又涌现了藩镇盘据的局势。
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彰义镇节度使吴少阳去世,其子吴元济盘据淮西(今河南汝南一带),强捍难制。
宪宗发兵讨伐,但因所任非人,出兵三年均无功而返。
元和十二年,宪宗任命宰相裴度为淮西宣慰处置使,卖力统帅全军。
这年十月唐将李愬率领九千士兵突击淮西镇的治所蔡州城(今河南省汝南县),一举活捉了吴元济。
诗题中所说的“蔡平”,指的便是这件事。
淮西镇的消灭,使唐朝的东都洛阳和江淮免去威胁,且使卢龙、成德等镇相继归顺中心,意义重大。
鲍溶这首诗,正是对平蔡的赞歌。

题中的河阳,汉代置县,属河内郡,历代沿置,故地在今河南孟县;唐代在对淮西镇用兵中,河阳正是东军活动的地带。

诗的第一联,初步申明题面,既明点“蔡平”,也交代“相逢”。
唐王朝的京都在长安,而以洛阳为东都。
对淮西镇用兵,兵力都结集在洛阳周围,以是称为“东军”。
“偃兵”,指偃武修文。
封建时期的中心政权,讨平叛乱后,按老例须以偃武修文作标榜。

在这里,墨客只不过交代了相逢的韶光,恰在“蔡平”

之后而已,并不是说唐王朝真能立时“偃兵”。
吴元济虽被活捉,其他强藩尚在,形势不容乐不雅观,唐王朝虽欲“偃兵”而不可能,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第二联承上对“蔡平”唱起了赞歌。
吴元济盛时,领申、光、蔡三州,个中蔡州的城防特殊巩固,吴本人常驻蔡州,自以为可以无忧无虑。
诗中把李愬雪夜入蔡州活捉吴元济比之为翻三窟而寻狡兔,显得非常贴切。
妖星自九天而落,自指擅作威福的吴元济之束手就擒。
句中着一“射”字,是对裴度调度有方、李愬智勇兼备的高度赞赏。

第三联写相逢。
江上鼓角之声仍在回荡,为这场相逢渲染了热烈欢畅的气氛。
汉代的周亚夫,屯兵细柳,军令严整,文帝称他为真将军,景帝时任太尉,平定吴楚七国之乱。
诗中以“柳营”来称平蔡之师,隐含对统帅裴度的歌颂,用语甚为得体。
晋代潘岳为河阳县令,满县栽花,人号曰“河阳一县花”(《白帖》)“河阳花府”系美称河阳安抚使署,马宽是在这里当判官的。
“神仙”一词,古诗文中常用以形容人的神采豁亮清明洒脱,气概非凡。
《后汉书·郭泰传》中就曾以“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这样的句子来称颂郭泰的神采轶群。
诗中以“神仙”来称马宽,则不仅见出对马宽的爱崇,也显示相逢时谈到平蔡之役时的斗志昂扬。

末联写话别。
平蔡之役,发生在元和十年的农历十月,“秋风萧飒”点明了时令。
霜天万里,晴烟寥廓,白马嘶鸣,征雁鸣唳,对离去场景的勾画,透露出凄清肃杀的气氛,跟“江上柳营回鼓角”的气氛恰成对照。

这首七律在写作艺术上以谋篇风雅取胜。
这原是朋友间的酬应之作,写相逢,写离去,都是此类诗中应有之笔。
但这次相逢的机遇比较分外,平蔡之役,关系到唐王朝的命运,这在当时是一件主要的国家大事。
可以想到,这也一定是墨客和马判官相逢中的紧张话题。
这首诗奥妙地先以一半篇幅写“蔡平”,欢畅地为它唱起了赞歌;而在写相逢和相别的另一半篇幅中,又特以四分之一的篇幅(即“江上柳营回鼓角”这一句),与“蔡平”直接挂钩。
这样,全诗就显得洋溢着平蔡胜利的欢快气氛,突出了歌颂平蔡之捷的主题,并深化了作品的社会意义。

此外,该诗用笔富于变革,也颇值称道。
例如写“蔡平”,第一联旨在略点相逢恰在“蔡平”之时,以是特殊可喜;用了赋笔,语简意明。
第二联则旨在对平蔡之役进一步作出全面的评述,并在评述中寄寓褒贬。
区区十四个字,如用赋笔,极易挂一漏万;墨客奥妙地改用比兴,以少总多,游刃有余。
在诗歌创作中,诗意的深浅与达意的表现方法总是紧密干系的。

钟嵘说“若专用比兴,则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
若但用赋体,则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
看来,鲍溶深得个中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