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证明李白《静夜思》中的“床”并非睡床,而是“胡床”即马扎,提出这样一个不雅观点:“唐代的窗户非常小,玉轮的光不可能进入室内。尤其当你的窗户糊上纸、糊上绫子的时候,光芒根本就进不来。”
李白在诗中虽然没有明说月光何以透进房中,但根据常理,无非是从开着的门窗进来,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在另一首诗中,李白倒是清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望月有怀》)明确见告我们,月光是从窗子进入室内的。这首诗表达的感情及手腕与《静夜思》颇有相似之处,都是开窗见月,见月思人。实在,唐诗中描写“开窗”或“窗开”的诗句,多不胜数。如李白《忆襄阳旧游赠马少府巨》诗中有“开窗碧嶂满”,孟郊有“开窗纳遥青”(《生生亭》),李频有“开窗旧景清”(《和太学赵鸿博士归蔡中》),吴融有“开窗对林麓”(《绵竹山四十韵》),徐夤有“机上月残喷鼻香阁掩,树梢烟澹绿窗开”(《回文诗二首》),都解释那时的窗是可以开的。开窗为何?无非是透风透光或是不雅观景而已。
也有的墨客不用“开窗”,而以“开轩”代之。如孟浩然诗从不用“开窗”,倒有四处“开轩”,最有名的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过故人庄》),句中的“开轩”亦开窗之意。有时虽然不用“开窗”、“开轩”这种明显的字眼,但诗中描述的仍旧是开窗才见的景物。如杜甫有名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绝句》),“西岭千秋雪”显然是开窗才可看到。再如韩溉“门掩落花人别后,窗含残月酒醒时”(《愁诗》)、李贺“窗含远色通书幌,鱼拥喷鼻香钩近石矶”(《南园十三首》)。诗中的“窗含”皆是从窗中看到之意,而且该当是窗户大开,不会是从窗缝中看到的。钱起《蓝田溪杂咏》中有一首写窗中看山,径题作《窗里山》:“远岫见如近,千里一窗里”,亦是说的开窗远眺,纵目千里之意。
人类建筑中自有窗之始,便是为了透风透光之用,唐代的窗子纵然小一些,但若能打开,无论糊纸糊绫,都不影响日光月光进入室内。王昌龄“初日净金闺,先照床前暖”(《初日》)、白居易诗“南檐半床日,暖卧因成睡”(《闲居》),可证日光可以通过门窗进入室内。但唐诗中描写日光照床的诗,显然远不如写月光照床的诗数量多。
所谓“玉轮的光不可能进入室内”之说不但违反逻辑,而且也与唐诗中的大量有关描写不符,不可能是精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