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随手一翻,是一首七言律诗,于是定下作七言律。
迎春又对一个小丫头说:“你随口说一个字来。”那丫头正倚门立着,便说了个“门”字。门属于平水韵‘十三元’。头一个韵定要这‘门’字。”又从韵牌匣子里面抽出“十三元”一屉,命那小丫头随手拿四块。那丫头竟拿出“盆”“魂”“痕”“昏”四块。于是用这四个字为韵作诗。侍书为他们四人预备好纸笔,他们便开始思考。这时点燃一炷喷鼻香,限定韶光。
咏白海棠
(限门盆魂痕昏为韵)
探春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薄暮。”
宝钗
珍惜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宝玉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远笛送薄暮。”
黛玉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神仙缝缟袂,秋闺怨女试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曹雪芹后来又以湘云的身份写了两首:
其一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墨客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销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关于一人写六首限韵七律,戚蓼生给与了高度评价,认为是不可能的事。他评《红楼梦》曾写道:吾闻绛树两歌,一声在喉,一声在鼻;黄华二牍,左腕能楷,右腕能草。神乎技也,吾未之见也。今则两歌而不分乎喉鼻,二牍而无区乎旁边,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此切切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
异矣。
(释义:我听说绛树能同时唱两支歌,一支通过喉咙发声,其余通过鼻腔发声;黄华双手能同时写字,左手写楷体字,右手写草体字。这真是神奇的技艺啊,可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见到过。现在同时唱两支歌却不区分喉咙和鼻腔,同时写两种字却没有区分旁边手,一处发声能同时唱两支歌,一只手能同时写出两种字体,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儿,不可能实现的奇迹,然而竟在《石头记》一书中实现了。啊!
神奇不。)
末了,我和曹师长西席学作诗,试着拼凑一首:
咏白海棠
(限门盆魂痕昏为韵)
城市安居紧闭门,阳台摆放一花盆。
梦想室内三春暖,吸取窗边日月魂。
落寞生存偎角落,孤单绽放为留痕。
人间烟火车流吵,万籁无声夜赏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