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清 纳兰性德①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②那畔③行，夜深千帐④灯。
风一更⑤，雪一更，聒⑥碎乡心梦不成，故宅⑦无此声。
【注释】 ①纳兰性德（1655-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隐士。词作以小令见长，清新自然，直抒胸臆，风格靠近李煜。内容多抒写个人的相思离去和哀思闲愁，情调感伤低沉，凄婉哀怨。感情自然朴拙，多用白描手腕。这首词为作者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随康熙出巡山海关外，途中所作。②榆关：山海关，在今河北秦皇岛东北。③那畔：那边。④千帐：极言跟随康熙出巡卫军的营帐很多。⑤更：旧时夜里的计时单位，每夜五更，每更约相称于来两个小时。⑥聒：声音喧华，这里指风雪声。⑦故宅：家乡，这里指北京。
【赏析】上片开头两句写前途程的困难弯曲，迢遥漫长。词人翻山越岭，登舟涉水，一程又一程，愈走离家乡愈远。这两句利用反复的修辞方法，将“一程”二字重复利用，突出了路途的漫漫修远。第三句点明了行旅的方向。强调的是“身”向榆关，暗示出“心”向京师，它使我们想到词人留恋家园，频频回顾，步履蹒跚的情形。“那畔”一词颇含疏远的感情色彩，表现了词人这次奉命出行“榆关”是无可奈何的。这里借描述周围的情形而写心情，实际是表达纳兰对故乡的深深留恋和怀念。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风华正茂，出身于书喷鼻香豪门世家，又有天子贴身侍卫的优胜地位，本应春风得意，却恰好也是由于这重身份，以及本身心思慎微，导致纳兰并不能够安稳享受那种男儿征战似的生活，他每每思及家人，眷恋故土。“夜深”句既是上片感情酝酿的高潮，也是上、下片之间的自然转换，起到承前启后的浸染。经由白天长途跋涉，到了夜晚人们在旷野上搭起帐篷准备就寝；然而夜深了，“千帐”内却灯光熠熠，为什么羁旅劳累之后深夜不寐呢？
下片开头两句描写荒寒的塞外，狂风雪彻夜一直。紧承上片，交代了“夜深千帐灯”，深夜不寐的缘故原由。“山一程，水一程”与“风一更，雪一更”的两相映照，又暗示出词人对风雨兼程人生路的深深厌倦的心态。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境遇，让纳兰对这表面华美招摇的生涯生出了悠长的慨叹之意和深奥深厚的倦旅怠倦之心。“一更”二字反复涌现，突出了塞外席地狂风、铺天暴雪，杂错交替扑打着帐篷的情形。“聒碎乡心梦不成”与上片“夜深千帐灯”相呼应，直接回答了深夜不寐的缘故原由。结句的“聒”字用得很灵脱，写出了风狂雪骤的气势，表现了词人对狂风暴雪极为厌恶的情绪，“聒碎乡心梦不成”的慧心妙语可谓是迎刃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