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气”之说,源自清代邹一桂《小山画谱》里的“画忌六气”。“一曰俗气,二曰匠气,三曰火气,四曰草气,五曰闺阁气,六曰蹴黑气。”如果拿这些看似经年久远的“画品”来与我们本日歌词创为难刁难号入座的话,则不免有些如坐针毡的觉得。古人说:诗字画同源。这意味着字画里的那些美好曼妙在歌诗里都能有所体会,而换个角度看,字画中那些常有的毛病也会在歌诗中找到投射的影子。
不幸的是,如今古人所言字画“六气”的社会面传播尚没有“清零”,而歌词创作中的“六气”却愈演愈烈。曾几何时,“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爱”“你做了我的小三又当了他的小四”这样恶俗的歌词竟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一口气连唱14个“伤不起”“你说嘴巴嘟嘟,我嘟嘟嘟嘟嘟”这类没有营养的口水歌也开始病毒式地“盛行”了。而一些低俗无脑乃至是色情恶俗的歌曲居然成为孩子们传唱的“童谣”。加之某些感情虚假、急功近利、绝少文雅的匠气之作,某些打着国潮旗号挥霍经典、胡拆乱搭、不知所云的伪古风之作,某些通篇毫无骨力、媚气娘炮、矫揉造作的胭脂气之作,某些无病呻吟、不知所云、空洞乏味的空泛之作等等渐有漫延之势。
我们不仅要问,当下的这些歌词是怎么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意蕴、典雅、灵动、形体与风骨之美怎么开始缺失落了?与西方的拼音笔墨不同,我们先人创造了音、形、意三维立体的中华汉字,这种既能表情、又可达意的笔墨为歌词创作供应了无限可能。恒河沙数的汉字组合为我们生活的天地万物、草木鸣虫乃至岁朝月令都供应了多种表达办法和新奇的雅称。譬如我们从古写到今的那一轮明月,就有“玉兔、素娥、望舒、玉蟾、桂魄、婵娟、嫦娥”等几十种别名供选择,而这些不同的雅称可以准确通报中国人在不同环境和心境下情绪的细微变革。有了这么好的中华文化加持,难怪李白一个人就写了300多首关于玉轮的诗词。由于这博大精湛的中华汉字本身就如茫茫夜空里那一轮时而淡雅、时而皎洁的月轮,蕴藏了无尽的灵感。
中国古代把歌词叫歌诗,绝大多数的诗歌都是可以想唱就唱的。中华汉字里的四声特殊富于音乐性。正如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词曲·音律》中所言,“句之是非,字之多寡,声之平、上、去、入,韵之清浊阴阳,皆有一定不移之格。”这样前有浮声、后有切向的“声音之道”让歌诗有曲即歌,离曲可吟,因而才具有更兴旺、顽强的生命力。
遗憾的是,我们现在的一些音乐人已经逐渐失落去了对传统文化坚守的耐心。以流量为王、把营利看作目标的商业化生产运作模式,让写词变成了工业生产流水线上的一个工种和环节。歌曲投入的多少、内容定向与推送力度等都更依赖于算法与大数据的“需求”。与歌词的内容踏实、用字讲求、平仄讲求比较,部分词作者甘心花心思找到一个语不惊人去世不休的“标题党”式的歌名,或者更依赖于炒作热点话题及爆红的网络盛行语。当代生活的快节奏以及新媒体传播办法的特点也吸引部分音乐人只看重歌曲30秒内的魔性口号式循环呈现。乃至涌现了一种对某首歌曲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熟习主歌内容,但一听到副歌部分却立时能够随口随着唱出来的征象。
与古人比较,我们一部分词作者确实是表现得更
中国是“诗的国度”,而中华民族汉字的“汉”本意便是星汉和银河。一个如此充满想象力的民族用天地化孕出的笔墨书写成词、吟唱成歌,这本身便是一件够诗意、够浪漫的事情,以是,作词人不应轻易放弃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精良文化传统,而需努力找回中原文明表情达意的笔墨之美。身为一个用汉字写作的人,那种根植于血脉中的“文化自傲”是与生俱来的。珍惜它、用好它,亦是作词人的幸福。
(作者系词作家,中国音协理事,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副会长)
来源: 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