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院风荷一隅:“湖边开到木芙蓉,攘尽荷花十里红。
木芙蓉常于霜降后的寒风中开放,以是古人称为拒霜花。而苏轼更称之为最宜霜,其诗曰: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拒霜与宜霜,或是两种生活态度的写照,我的理解,宜霜或更是随遇而安的生活本色。
国画:木芙蓉: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作者云写生于杭州。
常去的东河和运河边也有木芙蓉的身影,有的在中秋前后就已然陆续着花了,至今更是盛开着,从枝头花苞看,它该当还有长长的花期可待。
《广群芳谱》曰:“(木芙蓉花)八、玄月间次第开谢,深浅敷荣,最耐寒而不落,不结子,总之此花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秋江寂寞不怨东风,可称俟命之君子矣。”
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云木芙蓉:“凡有篱落之家,此种必不可少。如或傍水而居,而岸不见此花者,非至俗之人,即薄福不能消受之人也。”对此花评价甚高。
杭州东河边木芙蓉
被古人称之为芙蓉的花有两种,一种是水芙蓉,便是夏季盛花的荷花(莲花);另一种便是秋季的木芙蓉了,也叫木莲。读古诗时,如果诗中的芙蓉没有冠以“水”字或“木”字,真还得根据诗意来判断到底是指水芙蓉还是木芙蓉。
如白居易《长恨歌》诗中有两处提到芙蓉。一处是:“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 由于此处指太液池中的芙蓉,那多数是水芙蓉了。还有一处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此处芙蓉帐之芙蓉该当是木芙蓉,《成都记》云:“孟后主于成都城上遍种芙蓉,每至秋,四十里如锦绣,高下相照,因名锦城,以花染缯为帐,名芙蓉帐。”说孟昶将芙蓉种在成都城上,四十里绵延,应是木芙蓉无疑,这也是成都锦城或蓉城之名的由来;且以花染缯作帐色,更证明芙蓉帐的芙蓉该当便是木芙蓉。
南宋杭人张鎡诗云:
“木芙蓉绕岸傍栽,水芙蓉满池内开。池畔忽生寻丈叶,引花穿岸入丛来。”
南宋姚勉《芙蓉》诗:
“水芙蓉了木芙蓉,湖上花无一日空。卷却水天云锦段,又开步障夹堤红。”诗中第三句指水中的荷花,第四句指夹堤的木芙蓉。
明屈大均《木芙蓉》诗:
“芙蓉面面笑窥池,在木还如在水时。终岁芙蓉开不尽,木莲枝接水莲枝。”
大自然总是不断展示着芙蓉花的俏丽,夏季的水芙蓉凋落之后,秋季的木芙蓉接着来。
曲院风荷,木芙蓉花开
古人咏花,多用女性来比喻,木芙蓉也不例外。
以佳人喻木芙蓉,白居易《木芙蓉》:“晚函秋雾谁相似,如玉佳人带酒容。”
还有唐•黄滔 《木芙蓉》诗:
“须到露寒方有态,为经霜裛稍无喷鼻香。移根若在秦宫里,多少佳人泣晓妆。”
以美人初醉喻木芙蓉,王安石《木芙蓉》诗蓉,王安石《木芙蓉》诗:
“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燕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著,强抬青镜欲妆慵。”
将西施比木芙蓉,宋姜特立《二色芙蓉花》诗:
“拒霜一树碧丛丛,两色花开迥不同。疑是酒边西子在,半醒半醉立西风。”
将苏小比木芙蓉,明张弼《题桃红拒霜花》:
“小亭深坐锦云窝,老我重来景更多。临水芙蓉苏小面,倚风如和醉时歌。”
将江妃比木芙蓉,清·赵执信《咏江岸拒霜花 》:
“霜裛风翻袅袅枝,可怜闲淡与霜宜。江妃无语空含睇,妒杀天寒独倚时。”
江妃:传说中汉江边的解佩赠情人之神女。
木芙蓉(木莲)花
古人咏花的另一手腕,以此花比彼花。木芙蓉是秋花,拿它与春花比,自然其耐寒耐霜的特质略胜春花一筹。如宋周必大诗:
“秋花少似春花红,眼明见此木芙蓉。斜临野水作清镜,似照晓妆浓未浓。”
再来点详细的春花,有以桃李比木芙蓉,宋吕本中《木芙蓉》诗:
“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著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生平开落任东风。”
有以芍药牡丹比木芙蓉的,巧的是,牡丹也叫木芍药。宋郑域《木芙蓉》:
“妖红弄色绚池台,不作匆匆一夜开。若遇春时占春榜,牡丹未必作花魁。”
还有明杨士奇《简胡学士索木芙蓉栽 》:
“牡丹芍药皆姱丽,总怯风霜不耐秋。只好芙蓉伴修竹,清华晚映北窗幽。”
拿木芙蓉与夏季名花比,夏花中的名花有水芙蓉,墨客们认为木芙蓉与水芙蓉足可媲美,秋季的木芙蓉是夏季水芙蓉的延续或替代。按前文张鎡的诗句,是秋日池畔的木芙蓉绿叶,将水中的荷花“引花穿岸入丛来”。也有人用夏日的榴花比木芙蓉,明·成鹫《续西园咏木芙蓉后十五韵其九》:
“榴火当轩暑气蒸,梅花开日又坚冰。四季最好凉秋节,几树幽花伴一僧。”这首诗还提到冬天的名花梅花,说木芙蓉是在四季最好的凉时节里开的花。
与秋季名花菊花、桂花比,木芙蓉自然也是绝不逊色,足可以与春花的国色牡丹媲美。宋虞俦的《拒霜》诗:
“岩桂搀先还寂寞,菊花殿后尚斓斑。却应独占西风好,乞与佳名秋牡丹。”
在寒露和霜降时令盛开,木芙蓉的诗中每每有露和霜的字眼,上文黄滔的:“须到露寒方有态,为经霜裛稍无喷鼻香。” 宋史浩《即席赋木芙蓉》诗中有:“盈盈伫立傲秋霜,露染胭脂作靓妆。”
湖边木芙蓉
古代司露霜雪的女神叫青女,以是青女也每每涌如今咏木芙蓉的诗里。宋王柏长篇《芙蓉吟》中句:
“水中木末眩骚人,拒霜宜霜名字新。平生不识春宵暖,甘随青女嫁花神。”
还有《山园草木四绝句其三拒霜(宋•陆游)》诗:
“满庭黄叶舞西风,天地方收肃杀功。何事独蒙青女力,墙头催放数苞红。”
以及《窗前木芙蓉(宋·张镃)》:
“辛劳孤花破小寒,花心应似客心伤。更凭青女留连得,未作愁红怨绿看。”
白石老人画:木芙蓉
古代文人画家也特殊喜好用水墨来画木芙蓉,自宋代以来,有很多题芙蓉画的诗。选几首如下:
《题墨芙蓉(元末明初·陶宗仪)》:
“西风采采媚秋光,绛节朱颜翡翠裳。只恐夜深青女妒,洗妆研沼墨痕喷鼻香。”
明屈大均《题画》诗:
“老树横斜似酒龙,扶持须倩木芙蓉。凭君更泼兰喷鼻香墨,多写含霜三醉容。”
《题画芙蓉(明·文湛)》:
“江边谁种木芙蓉,寂莫芳姿映水红。莫怪秋来更多怨,年年不得见东风。”
《题画木芙蓉(清·净洢)》:
“吹遍鲤鱼江岸风,露条霜蕊一重重。谢家池上秋容润,十里长堤间白红。”
画家笔下的木芙蓉
自作小诗《题木芙蓉》:
不共春花斗芳妍,却同霜叶争红艳,
安此天予一段秋,尽得风骚无须怨。
自作小词《谐谑令拒霜花(木芙蓉)》:
拒霜,拒霜,坡公赞最宜霜。
素风清露白华,淡妆曼舞秋凉。
凉秋,凉秋,不妨持螯品酒。
网图:木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