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您要往哪里去?”
在1500多年前的北魏期间,出使西域的“旅行家”宋云见证了一件怪事。
他和惠生等人走到葱岭(今帕米尔高原)的时候,在熊耳山上瞥见一位器宇轩昂的僧人劈面走来。只见这位和尚穿着整洁的法衣,却光着脚丫,手里提着一只木屐。
宋云一看,这不便是从南朝渡江而来的达摩禅师吗?于是,他很恭敬地站立在一旁,合掌问达摩要到哪里去。
达摩
“西天去!
汝主已厌世。”(《菩提达摩大师传》)
达摩说自己要到西方去,还见告宋云北魏孝明帝已经去世了,现在是孝静帝继续大统。他还叮嘱宋云等人,不要将遇见自己的事情见告他人,否则的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随后,菩提达摩就翩然而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宋云等人。
“云闻之茫然,别师东迈,暨复命,即明帝已登遐矣,迨孝庄登基,云具奏其事,帝令启圹,惟空棺,一只革覆存焉。”
宋云等人只好连续赶路,回到北魏后创造孝明帝果真去世,于是便将这件事情上报。当然,在流传极为广泛的影视剧《菩提达摩传奇》当中,还有宋云因此开罪入狱的戏份。但庵主查阅的资料并无详细记载,这一细节大概是编剧为了戏剧抵牾加上去的。
总而言之,北魏的天子在得知宋云碰着达摩后非常震荡,由于祖师在几年前就已经圆寂了。以是,他根据宋云等人的供述,将熊耳山上的达摩陵寝打开,创造只剩下一副空棺,棺内只有一只木屐而已。
这便是“只履西归”的禅宗公案,由于它实在是太富有传奇色彩,以是流传得相称广泛。而且,这则公案作为对达摩身后事的“交待”,1500多年来一贯都被大家谈论。不过庵主以为此事疑点重重,作为僧传中的野史故事听一听还可以,但在逻辑和史料上很难站住脚。
影视剧
当然,我们要想谈论中土禅宗鼻祖菩提达摩的身后之谜,就必须从他生平的行迹开始讲起。而庵主又以“佛教诗词”作为固定的主题,自然要以一首具有代表性的诗词为线索,为各位去梳理出他传奇的履历。
挑来挑去,庵主还是选中了北宋黄庭坚的这首《渔家傲》,短短的两阕词浓缩了禅门浩瀚著名公案。现在,我们先来看看这首宋词,然后再展开论述。
“万水千山来此土,本提心印传梁武。对朕者谁浑不顾,成去世语,江头暗折长芦渡。
面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叶亲分付。只履提归葱岭去,君知否?分明忘怀来时路。”
这首宋词属于“寓禅词”,而且是“江西诗派”的祖师黄庭坚写的,以是它注定就不会像苏轼的词那样隽永。如果是有读过公案的读者,自然对这些典故相称熟稔,而如若是门外汉的话,那只能看得一头雾水。因此,庵主会为大家阐述这首词背后的典故,同时还尽可能地扩充一些知识。
黄庭坚
好,那么我们言归正传,从第一句开始提及。
万水千山来此土,本提心印传梁武菩提达摩这位高僧很奇怪,他在中土的地位可以说直逼龙树(说直逼释迦彷佛过分了),但生卒年却不详。在不同的史估中,关于这位印度僧侣的记载相称抵牾,根本就没办法自洽。
比如在《洛阳伽蓝记》中就有记载,说达摩来到洛阳后瞥见永宁寺的宝塔十分精美,自言自语地说“活了一百五十岁游历诸国,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建筑”。于是,他还“口唱南无,合掌连日”,表示对洛阳永宁寺宝塔的惊叹。
但在僧史《续高僧传》、《历代法宝记》以及禅宗的《景德传灯录》中,却赫然写着他是“一百五十岁圆寂”。一位一百五十岁来华的僧人,在完成传法后又一百五十岁圆寂,这两种说法显然是极为抵牾的。
因此,庵主在这里统一采取禅门的文本,对菩提达摩的平生履历进行先容,也便是默认其在一百五十岁圆寂。
续高僧传
关于菩提达摩大师平生的先容,庵主在本文中大略地为大家捋一捋。黄山谷的《渔家傲》可谓是归纳得非常好——“万水千山来此土,本提心印传梁武”。
《洛阳伽蓝记》(成书于公元547年)是达摩业绩现存最早的文本,里面是这样写的:“时有西域梵衲菩提达摩者,波斯国胡人也,起自荒裔,来游中土”。但后来的《续高僧传》中,说菩提达摩是“南天竺婆罗门种”,还详细地先容了他是从广州上岸,然后一起北上弘法的。
《续高僧传》记载其在中土弘法长达40余年,而且还收了两个徒弟。不过对付其终极的结局,仍旧沿袭了以往的说法,称其“游化为务,不测而终”。公元七世纪旁边,禅宗的《楞伽师资记》问世,弟子昙林详细地记载了达摩的“四行”。
到了公元八世纪末期,《历代法宝记》详细地记载了“梁武帝问道于达摩”的事宜,而宋代悟明所做的《联灯会要》,则增加了详细的韶光以及对话细节。
洛阳伽蓝记
以上,是菩提达摩来中土以及会见梁武帝两事分缘的文本流变过程,在历史学界实在辩论一贯不断。
佛教内部的僧人一样平常都认可禅门文籍,也便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流传的版本:“广州上岸北上,与梁武帝会面后见地不一,而后一苇渡江在少林传法面壁九年,禅宗二祖慧可断臂求法后,达摩在太和十九年一朝坐化。”
当然,关于达摩结局的另一种说法,则是被人毒去世的。在禅宗史上,还有著名的“只履西归”公案,可以说十分具有戏剧性。事实上,达摩的形象在荧屏上也十分生动,他的故事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
但是,历史学家有不同的意见,最为范例的便是胡适师长西席。
“7世纪人所不记,8世纪人所不能详,而11世纪以下的人偏能写出详细的年月日,这岂非最奇怪的灵迹吗?”
当然,胡适说的非常委婉,暗指禅宗尤其是南禅不断编造法统的事情。胡适这个人实际上吃过亏,民国期间他撰文疑惑虚云的年事,遭到了大批空门人士的批驳。直到本日,佛教内部的人都不太喜好胡适,对他的态度与吕澂(写了《楞严百伪》)差不多。
胡适
对付菩提达摩这样的传奇人物,存在争议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各位读者也没必要铭心镂骨。不过庵主认为,把一些根本的文本列出来,还是有必要的。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至于各位如何去看待论证这件事情,那便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好,我们顺着黄山谷的词,连续往下讲——对朕者谁浑不顾,成去世语,江头暗折长芦渡。
对朕者谁浑不顾,江头暗折长芦渡中国禅宗将达摩奉为“西天二十八祖”,而且传说他带来了木棉僧衣和紫金钵盂,以是就有了“衣钵相传”这个说法。尤其是到了神秀与慧能的时候,“夜传僧衣”的传奇故事更是家喻户晓,在《坛经》中还涌现了慧能躲避追杀的戏剧性事宜。
经由胡适和梁启超等人的考证,《坛经》等文本也有着相称繁芜的流变过程,庵主以前彷佛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论述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很明显,黄山谷的《渔家傲》所采信的说法,大部分来自禅宗文本。
也便是,公元526年菩提达摩在广州上岸,这被认为是禅宗传入中土的肇端。当时我国正处在南北朝期间,以秦岭淮河为分边界,北方是鲜卑人建立的政权北魏,南方是汉族人建立的政权南梁,广州很显然就归南朝统领了。
南梁的统治者,便是著名的梁武帝萧衍,他本身便是十分虔诚的佛教徒。萧衍在公元502年称帝,都城在建康(本日的南京),达摩来的时候梁朝正值上升期,大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敦煌出土的《坛经》
广州的地方官隆重接待了菩提达摩,第二年,梁武帝将其请到了建康。就在达摩见到梁武帝大约半年之前,这位天子已经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舍身金陵同泰寺。
他在朝堂上宣告,要“舍弃肉身以供奉佛祖,不当天子改做和尚”,朝臣们一看都吓坏了,只好花了一亿钱将其赎回来。但是,这个钱并非是梁武帝的私租金,而是国库和官员们“捐款”凑的。
国库和官员们的钱从哪里来呢?自然是搜刮民脂民膏。虽然从信徒的角度来讲,梁武帝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舍身出家的举动切实其实是胡闹。实在南朝的衰败,也正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位佛教徒天子从此无法自拔。
当然,他自己可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从梁武帝与菩提达摩的对话中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对话被收录在《颂古百则》(颂古,原因此简洁的偈颂记录的禅门公案,经汾阳善昭禅师发扬为一种禅宗文学体例),而且排在第一则,成为禅门千年以来的第一公案。
梁武帝
尔时武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日:“廓然无圣。”
帝日:“对联者谁?”师日:“不识。”
又问:“朕自登九五已来,度人造寺,写经造像,有何功德?”师日:“无功德。”帝日:“何以无功德?”师曰:“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跬步不离。虽有善因,非是实相。”
武帝问:“如何是真功德?”师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这则公案以《祖堂集·卷二》中记录的最为完全,十分集中地表示了萧衍与达摩之间的思想差距。宋朝的黄庭坚写了很多与公案有关的诗词,这首《渔家傲》中的“对朕者谁浑不顾”便是指这则公案了。
当然,公案已经十分完全地摘抄出来了,庵主再用笔墨阐明就显得多此一举。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梁武帝问的三个问题“有没有功德?什么是最顶级的真理?你知道你是谁吗?”实在便是一个问题。
六祖听闻《金刚经》“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而开悟,庵主认为答案便是这个,再讲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祖堂集
在《碧岩录》和《坛经》中,记载的是梁武帝听闻达摩的回答后“不悦”,也便是说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萧衍原来以为菩提达摩会阿谀自己一番,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达摩也是一眼就看破其行藏。
“达摩自知机不契,则潜过江北,入于魏邦。”
两个人既然谈不到一处,那达摩就只好离开了,这便是所谓的“一苇渡江”。这个故事被演绎得很离奇,有不少人认为达摩凭借大神通,仅靠一根苇草就渡江而去。庵主以为太夸年夜了,在古文中“苇”还有小船的意思,比如苏东坡《赤壁赋》中“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总不能说苏轼也有这样的大神通吧。
总而言之,便是达摩北上去了北魏,这便是“江头暗折长芦渡”的解法。黄庭坚也是大居士,他采取了比较浪漫的说法,折一根芦苇就由由然渡江而去。毕竟文学须要夸年夜和戏剧性,各位读者假如当真就没意思了,庵主还是方向于达摩乘舟北上。
一苇渡江
当然,大家发挥想象力也不为过,毕竟千年以前的传说无从考证。好了,达摩在南朝的缘起和经历便是这些,我们接着看黄庭坚《渔家傲》中的下阕——“面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叶亲分付”。
面壁九年看二祖,一花五叶亲分付为什么说黄庭坚的禅宗诗词不好读,便是这个人太喜好用公案了。比如这一句,就涉及了四则公案,没有根本的人根本就读不懂。
首先“面壁”的说法出自《景德传灯录·卷三》:“(达摩)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缄默,人莫之测,谓之壁不雅观婆罗门。”
公元524年,也便是菩提达摩来华前的2年,北魏各地都发生了形形色色的叛乱。个中,北方六镇、秦龙莫折念生、硕方胡人的规模非常大,凉州、朔州、营州、幽州、汾州等等要地可谓是逼上梁山。
群雄并起,刀兵相见,最可怜的自然便是老百姓了。菩提达摩作为一个外来的僧侣,他北上往后自然要“避祸”,于是就跑到了河南嵩山一带。当然,我们也可以理解为山林之间比较清净,有利于个人的修行。
至今在少林寺西北处的五乳峰山腰,还保存着一个深约为7米,宽约为3.3米的“达摩洞”。我们一样平常也默认,这便是达摩当年修行的场所。至于历史学家们如何去考证真伪,实在也不大主要。
景德传灯录
相传达摩“面壁九年”,连石壁上都留下了影子。这一说法倒是值得商榷,宗教里面有不少这样的高人,能够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但达摩本人是否提倡这样的“闲坐”,后世的僧徒意见实际上不一致,至少南禅的很多禅师不赞许这样的做法。
六祖往后,“心平何须持戒,身正何须坐禅”的思想可谓深入民气,后来乃至涌现了“呵佛骂祖”的各类公案。而达摩本人以《楞伽经》“心领神会”,提倡的是“理入”和“行出”的方法,在《续高僧传》中有完全的《二入四行论》。
个中,“壁不雅观”法门是“达摩禅”的中央内容,但它所指的并非是闲坐面壁。唐代高僧圭峰宗密禅师,就十分详细地阐明了达摩禅的“壁不雅观”。
“达摩以壁不雅观教人安心云,外止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岂不正是坐禅之法?”
庵主也以为“面壁九年”的传说不真,它很可能只是民间的以讹传讹。达摩所说的“面壁”是指“心如墙壁”,并非真的一动不动地“闲坐”。当然,佛教文本总是文学、哲学、历史、神学殽杂在一起,甚至于形成了本日这种说不清的局势。
这件事情各位可以自行谈论,就不再赘述了,第二个公案便是二祖慧可断臂求法。
达摩面壁
慧可是洛阳人,俗家姓姬,单名为光。传说他的来历就不一般,慧可的父亲从前无子,于是每天求佛。一天薄暮时候有所感应,只见家中佛光满屋,慧可的母亲就怀上了身孕,两人给这个儿子取名为“光”。
少年慧可聪颖过人,博览群书,精通儒道,尤其是《诗经》和《易经》。当然,这是佛典里面的记载,恐怕讲出来要引人烦懑了。《祖堂集》讲他一打仗到佛典,就感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总之他的学佛之路就开始了。
慧可在洛阳龙门喷鼻香山跟随宝静禅师学习(此时法号为“神光”),后来到永穆寺受了具足戒,从此就遍游各地参学访问。他精通大小二乘义理,但直到32岁的时候仍旧未悟,于是开始参禅实细长达8年,却仍是一无所获。40岁那年,慧可在定中受到指引,南下前往少林寺寻求名师,也便是在少室山面壁的达摩。
见到达摩往后,慧可朝夕侍奉不敢怠慢,但达摩根本不理睬他。不过二祖也不气恼,始终执弟子礼,直到一年尾月初九的晚上。天下起了鹅毛大雪,砭骨的寒风凛冽非常,慧可在洞外寸步不移,雪花没过了他的膝盖,这便是著名的“慧可立雪”的公案。
不过,关于“立雪”最出名的例子还是宋朝期间,浏阳县令杨时与游酢在程颐二人门前的“尊师重道”。总而言之,这就表明了一种学习的态度,至于细节就没什么好谈论的了。
二祖慧可
达摩见到慧可如此虔诚,态度有所转变,他就开始问问题了。
达摩:“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
慧可:"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
达摩:"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于是,慧可就流着眼泪,砍断了自己的左臂,将它放在达摩的面前。
"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
如此一来,达摩答应收其为弟子,改其法号“神光”为“慧可”。意思便是说,可以作为“法器”。当然了,后面又有对话了,这也是慧可悟道的问答。
慧可问:"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达摩答:"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慧可问:"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摩答:"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问:"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答::"我与汝安心竟。"
于是,二祖“当下大悟”,他悟了个什么,庵主也不知道。好,这是断臂求法的公案,接下来就还有两则公案,分别涉及到达摩与慧能。
立雪亭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这首诗在禅宗中的地位非常高,它出自《坛经》和《景德传灯录》,是菩提达摩所做的。它的地位为什么高?由于它既是一首开宗诗,又是一首预言诗,而且预言还实现了。
达摩是禅宗的第二十八祖,是中土禅宗的初祖,他的这首诗直接为禅宗找到了法脉源头,而且是直接印度佛教的。相传当年佛祖拈花,声闻弟子不解其意,唯摩诃迦叶破颜而笑,于是正法眼藏付与摩诃迦叶。
然后,迦叶传法给阿难陀,阿难陀传法给商那和修,直到菩提达摩为二十八代。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为什么禅宗要追溯到摩诃迦叶呢?实在这个问题很繁芜,由于它涉及到了宗派之间的利益,也便是说,禅宗立宗之后要生存下去,必须要为自己的来源找到合法性。
而摩诃迦叶是佛入灭后三藏集结的主持者,他也是公认的“第一代付法藏者”,也便是说,佛涅槃后僧团的领导人为摩诃迦叶尊者。这样一来,禅宗这个新兴宗派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去了,它能够在激烈的宗派斗争中得到一席之地。
以是,一花五叶实际上暗含了两个公案,第一朵花指摩诃迦叶,而第二朵花则是南禅的六祖慧能。
拈花一笑
六祖得法往后,南禅开始壮大并形成“五家七宗”的局势,它们分别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临济宗又分出了黄龙宗和杨岐宗,“五家七宗”的来历便是如此。
“一花五叶”的说法虽然出自《坛经》(唐),但它的作者是菩提达摩(有人说是慧能所作),这是一首范例的预言诗。到了《景德传灯录》(宋)涌现往后,“五家七宗”的局势已经形成了,即便有人说这首诗是慧能所做,它的预言也早已成为了现实。
这首诗既然后半部分的预言成功,那前半部分的法统溯源,就天经地义地成为公认的事实。禅宗的地位由此无法被撼动,它便是当之无愧的释迦亲传的法门,而且是第一代付法藏者摩诃迦叶和第二代付法藏者阿难陀传承下的法嗣。
不知道这样讲,各位能不能明白个中的关窍。当然,千年以来的宗派斗争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各家的文本背后肯定有出于利益的考量。庵主以为,学佛固然不应像历史学家那样细致地考证每一处,但也不能因强烈的情绪故意忽略客不雅观存在的抵牾。
一花五叶
好了,过多的评论就不再赘述了,我们接着看末了一句——“只履提归葱岭去,分明忘怀来时路”。
只履提归葱岭去,分明忘怀来时路终于要点到题目了,达摩的去世,留下了千年大谜团。当然,他的的确确是一个“谜一样”的高僧,从生到去世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只履提归葱岭去”,实在文章的开头就已经讲过了,很多读者也是带着这个问题来的。那么,达摩祖师的去世因到底是什么呢?“只履西归”的传说到底可不可靠?
如果按照《续高僧传》等文本的说法,那“只履西归”的传闻也并非无稽之谈,毕竟他是不测而终“,也便是遭到了他人的祸害才圆寂的。一样平常的说法也方向于,达摩遭到了他人的毒害,但终极还是“坐化”的。
当然,这就涉及到了佛教神学的部分了,毕竟,禅宗祖师被人毒去世,这样的结局是不能被接管的。因此,最为盛行的版本是这样的,达摩看破了他人的六次毒害,终极选择了坐化圆寂。
而毒害他的两个人,则是空门中的其余两位高僧了,一个叫光统状师,一个叫菩提流支。
首先先容光统状师,他是南北朝期间北朝的高僧,法号为慧光。据河南省安阳市出土的《魏故昭玄梵衲大统墓志》,专家们推算其出生于公元469年,圆寂于公元538年。而菩提达摩一样平常被认为圆寂于公元536年(实在这个韶光证伪了很多说法,比如达摩公元526年前后来华,而有些史料流传宣传其在华弘法超过40年,诸如此类的抵牾点非常多)。
菩提流支的名气就更大了,他被尊称为“菩提流支三藏法师”,各位读者就能猜到这位高僧在译经方面的造诣了。中国佛教史上被尊称为“三藏法师”的高僧并不多,比如鸠摩罗什、佛陀跋陀罗、玄奘、不空、真谛、义净等人,都是精通经律论三藏的大学问僧。他既弘扬大乘瑜伽行派的理论,又深谙当时刚刚兴起的密宗教法。
公元508年,菩提流支从西域来到北魏,受到了皇家支持后开始译经。他最主要的造诣,便是与勒那摩提共同译出了《十地经论》,培养出影响一时风气的一大批“地论师”。不过两人的不雅观点存在很大不合,由此地论师有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以菩提流支为核心,南派以勒那摩提为核心。
两者最大的不合就在于,北派认为“佛性始有”,而南派认为“佛性本有”,他们的差别表示在判教理论上。前者将毗昙学剖断为分缘宗、成实学剖断为假名宗、般若学剖断为不真宗、涅槃学剖断为法界宗、涅槃学剖断为真宗。而后者,将涅槃学与华严学一起剖断为真宗。
十地经论
慧光是勒那摩提的高徒,他不断地调和其与菩提流支的抵牾,匆匆使《十地经论》的翻译事情圆满完成。从这一点上来看,光统状师的确是没有门户之见,称得起高僧的名号。而且,他还是律学的奠基人,精通大乘与小乘的律学,因而被当时的人尊称为“状师”。其门下弟子入僧传的就多达14人,别的的精良学僧不计其数。
而菩提流支除了在义理和密学方面极为通达外,对净土宗的贡献也非常大,净土祖师昙鸾就得到他的启示开导。因此,佛教史上有时候也有人将菩提流支视为莲宗的开山祖师,他译经时长30多年,译出经论30部共101卷,对中国佛教的贡献非常之大。
以是,庵主以为,光统状师和菩提流支先后六次给菩提达摩下毒,这件事情显得极为荒谬。乃至,我们都不须要经由历史考证,仅凭两位大德的累累硕果以及垂范后世的业绩,就足以证伪民间流传的达摩被毒害的故事。
不过在禅宗的文本中,禅门祖师彷佛总是“受害者”,影响巨大的《坛经》也一模一样地描述了慧能遭神秀门人追杀的事情。对此,庵主不想过多谈论,但以北宗神秀的地位与修为,也险些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神秀与慧能
因此,以“只履西归”交待中土禅宗初祖达摩的命运归宿,也只能说是一种文学性的创造罢了。毕竟禅门文本将自家祖师推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是摩诃迦叶与阿难陀亲传的第二十八代祖师,以未卜先知、游戏清闲的姿态结束人间之行,也算是给广大的信众一个较为圆满的交待了。
至于很多绘声绘色的文本,庵主也只能很遗憾地说,掺杂了不少的个人私货。当然,达摩作为1500多年前从异国而来的僧侣,他身处北魏刀兵四起的浊世,在夹缝中生存而末了不知所踪也是能够被理解的。那些千年以来未解的谜团,也只能像风一样平常在历史的长空中飘荡,但它并非全然是人为塑造下的虚无。
黄庭坚在末了调侃“分明忘怀来时路”,以一个拎着鞋子、一起西归却无拘无束、旷达清闲的高僧形象,作为他这首极具神话传奇色彩的诗词的结尾,显然是颇具禅门深意的。在浩瀚的历史长空中,想去厘清真假无异于水中捞月,来也去也,真耶幻耶,实在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棺材空空,只剩下一只鞋子。谁又能真的知道,棺内之人是不是拎着另一只鞋,赤脚大步前行呢?好了,本文就到此结束了,水平实在有限,各位读者见笑!
随缘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