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
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
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
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赏析:
韦庄《忆昔》写黄巢叛逆前后唐代京城长安的变革,以讥刺豪门贵族的奢靡生活。听说黄巢攻陷长安时,韦庄正在京城应试,亲见古都盛衰,才写下这首诗。
诗评家对韦庄这首诗用典贴切自然,取对工巧,素有好评。清袁牧《随园诗话》说:“咏史有三体:一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怀抱,左太冲之《咏史》是也。一为隐括其事,而以咏叹出之,张景阳之《咏二疏》、卢子谅之《咏蔺生》是也。一取对仗之巧,义山之‘牵牛’对‘驻马’,韦庄之‘无忌’对‘莫愁’是也。”实在,韦庄这首诗同时也具备“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怀抱”的特色。
诗的前三联以“昔年”领起,写长安过去的繁华气候,用了几个“古人往事”(典故)。
五陵——长安北面有汉代五个天子的陵墓: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那里是汉代豪侠少年聚拢的地方。诗中借指长安贵族生活的繁华胜地。
子夜歌——晋代曲名,相传为晋代女子子夜所作。后人改为四季行乐的歌词,称《子夜四季歌》。诗中借来表示歌楼舞馆的清歌曼舞,又含彻夜笙歌纵情享乐的意思。
此外,“银烛”、“露桃”也各有出处,除字面意思外,多含文化历史意蕴,以表现和讽刺权贵们一年四季昼夜寻欢作乐的奢靡生活。
最为突出的是第三联:“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这两句诗对仗工巧,内容显豁,不理解历史的人也看得懂,但理解出典的人会更以为语意双关的精妙。
西园,在邺都(故城在今河北省临漳县北),是汉末曹操所建的。 当时曹氏父子在园中游宴作乐。“西园公子” 曹丕《芙蓉池作》中曾写道:“乘辇夜行游,消遥涉西园。”“西园公子”曹植也写过“清夜游西园”的诗句。韦庄用这句诗表现长安的贵族子弟放荡不羁,随意率性行乐。“无忌”原是战国魏国公子信陵君的名字,这里借用他的名号,表示贵族的身分也表示无所顾忌的双层意思。
南国,泛指南方。南国佳人,出自曹植《杂诗》:“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莫愁,是古代女子的名字。《旧唐书·音乐志》:“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谣……故歌云:‘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这个 “ 石城”原在今湖北省钟祥县,县西有莫愁村落。但也有人说莫愁是洛阳人。《乐府诗集》中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后来,又有人把“石城”误作“石头城”,于是到了明朝,中山王徐达在今南京市水西门门外建造府第,内有湖,名莫愁湖,而且听说那是莫愁的旧居,因而得名。其实在诗中,墨客并非考证莫愁究竟是哪里人,只是一语双关,用她来指代长安美女及其高枕而卧、醉生梦去世的生活态度。
这首诗用典故营造出一种美的意象,以表现京城“乱离”前的繁华,起势很高,与尾联成“梦”,形成强烈反差,取得很好的审美效果。清代宋长白《柳亭诗话》,就“西园公子名无忌”批评诗中把魏文帝(曹不)误作信陵君,这是把诗句解作历史了,是欠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