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翁岁大年夜 对酒思悠然
——白居易咏除夕诗赏析
王传学
除夕守岁是春节最主要的习俗之一。守岁，便是在旧年的末了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欢迎新一年到来的习俗。除夕夜是回顾旧岁、展望新春的序幕。除夕守岁，是我国传统的民间习俗。古代不少文人墨客都以守岁为题，即兴赋诗作词，留下了浩瀚的名篇佳句。唐代大墨客白居易，就留下了十多首咏除夕的诗篇。
白居易（公元772—846年），字乐天，号喷鼻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师长西席。唐代著名现实主义墨客，唐代三大墨客之一。于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29岁时中进士，先后任秘书省校书郎、盩至尉、翰林学士，元和年间任左拾遗，左赞善大夫。后贬江州（今属江西）司马，移忠州（今属四川）刺史。后为杭州刺史，又为苏州、同州（今属陕西）刺史，以刑部尚书致仕。晚居洛阳，自号喷鼻香山居士。其诗从前与元稹齐名，称“元白”；晚年又与刘禹锡齐名，称“刘白”。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措辞夷易普通，有“诗魔”和“诗王”之称。词不多，但影响后世甚大。有《白氏长庆集》。代表诗作有《长恨歌》、《琵琶行》等。
白居易的《客中守岁》（在柳家庄），表现了对家乡亲人的深切思念：
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
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
畏老偏惊节，防愁预恶春。
故宅今夜里，应念未归人。
除夕本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可是墨客客居他乡，不能与家人一起守岁，更悲惨的是，守岁之时连酒也没有，思乡之情不由得涌上心头，泪流满巾。墨客感叹“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遥想“故宅今夜里，应念未归人”，家乡的亲人在今夜里必定想念着在外地的自己，让墨客在孤寂清冷中感想熏染到了亲人的温馨。
元和十年（公元816年），墨客因率先上书请急捕刺杀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的凶手，被掌权者污为“僭越”而被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贬官江州给白居易以沉重的打击，他说自己是 “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思想上的悲观感情在诗中也多有表现。即便在送往迎来的除夕夜，这种感情也依然在诗中流露出来。
先看作于元和十二年（公元818年）的《大年夜》：
薄晚支颐坐，中宵枕臂眠。
一从身去国，再见日周天。
老度江南岁，春抛渭北田。
浔阳明天将来夕，嫡是三年。
此诗作于墨客被贬江州的第二年除夕，时46岁。
诗一开始，写墨客除夕夜孤独、百无聊赖的清形：一到晚上就用手支撑着头坐在那儿，到了半夜枕着胳膊睡着了。守夜本是高兴的事，墨客由于被贬，心情不好，适逢佳节，倍感悲惨。接下来写自己的悲惨境遇：离开长安后，再也难于回去；到老在江南度日，只好抛弃家乡渭北的田地了。结尾感叹自己从早到晚困在浔阳，到来日诰日便是三年了。
诗中描写的墨客在除夕夜孤苦凄清的景况，与《琵笆行》中“天涯沉沦腐化人”的感叹是同等的，是当时墨客情状的真实写照。
元和十三年，墨客改任忠州（现重庆忠县）刺史，第二年的除夕，阔别家乡的墨客，写了《大年夜》诗，表达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岁暮纷多思，天涯渺未归。
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
乡国仍留念，功名已息机。
明朝四十九，应转悟前非。
岁暮指的是一年将要结束的时候，这里是指除夕之夜。此刻，墨客身在天涯之处不能归家，思乡之情不由得纷沓而至。除夕本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墨客却无法回去；立时要过新年了，却身在异域。诗一开始就表现了墨客思乡思亲的浓浓伤感之情。接着墨客感叹自己年纪渐老，疾病消减肌容，心中充满着对家乡的怀念，再也无功名之心了。诗的末了说自己翻年就到四十九岁了，已经感悟到前半生做的都是错的。这一激愤之语道出了墨客内心的极度苦闷、无奈之情。
再看《大年夜寄弟妹》：
感时思弟妹，不寐百忧生。
万里经年别，孤灯此夜情。
病容非旧日，归思逼新正。
早晚重欢会，羁离各长成。
白居易与其弟妹同胞情深，关系融洽。除夕之夜想到弟妹，整夜睡不着，多种忧思涌上心头。颔联说与弟妹多年分离，各在万里之外。在此大年夜，一人对着孤灯，思念之情不能自禁。这两句俨然一幅孤灯夜坐图，十分真切。颈联写自己长期疾病缠身，附近新年思归情浓。尾联期望早日与弟妹重聚，祝愿弟妹们在颠沛流离中终年夜成人。表现了墨客对弟妹的深切思念与美好祝福。
白居易与元稹是石友，除夕之夜，自然惦记他，写下了《大年夜寄微之》：
鬓毛不觉白毵毵，一事无成百不堪。
共惜盛时辞阙下，同嗟大年夜在江南。
家山泉石平凡忆，世路风波子细谙。
老校于君合先退，明年半百又加三。
此诗作于公元824年除夕，当时墨客52岁，任杭州刺史。元稹时任浙东不雅观察使兼越州刺史。
诗一开始，墨客感叹自己的鬓毛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白而苗条，想到至今自己一事无成，真觉不堪。接下来回忆自己与元稹的情意：一起在国运昌盛的时候辞别长安外任，同样太息在江南过除夕。时常回顾起身乡的山石泉水，逐渐明白生活道路上的困难险阻。末了墨客感叹道：我年级比你大当先行退休（白居易比元稹大七岁），到了来日诰日新年我就53岁了。
墨客回顾与好友的共同经历，太息世事变迁，感叹人生的坎坷与艰辛，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悟和对朋友情意的珍惜。
再看写于59岁的《大年夜》：
病眼少眠非守岁，老心多感又临春。
火销灯尽天明后，便是平头六十人。
墨客年近六十，眼病少眠，除夕夜睡不着，感叹天明后新春开始，自己便是六十岁的人了。诗中洋溢着对生命流逝的感慨和生命仍旧存在的恬然得意。
太和三年（公元829年），白居易57岁，罢刑部侍郎，以太子来宾分司东都，四月到洛阳，长期住在洛阳龙门东山喷鼻香山寺。
请看他六十六岁除夕写的《岁大年夜对酒》：
衰翁岁大年夜，对酒思悠然。
草白经霜地，云黄欲雪天。
醉依喷鼻香枕坐，慵傍暖炉眠。
洛下闲来久，明朝是十年。
诗的意思是：年迈体衰的我在除夕之夜，独自悠然饮酒。经霜的野草已由绿变白，天上飘着昏黄的云彩快要下雪了。我喝醉酒依枕而坐，慵
诗中写的是墨客晚年在洛阳的赋闲生活，笔调轻松自然，富有生活气息。虽然写的是清闲的晚年生活，但字里行间彷佛也透露出墨客对自己生平遭遇的感叹。
此后一年的除夕，墨客写了《三年大年夜》，表现了家庭的和谐与欢快：
晰晰燎火光，氲氲腊酒喷鼻香。
嗤嗤童稚戏，迢迢岁夜长。
堂上书账前，长幼合成行。
以我年最长，次弟来称觞。
七十期渐近，万缘心已忘。
不唯少欢快，兼已无悲哀。
素屏应居士，青衣侍孟光。
夫妻老相对，各坐一绳床。
诗题中的“三年”指开成（唐文宗李昂的年号）三年（公元838年），墨客67岁，居于洛阳，任太子少傅，所任乃副职闲差。墨客选取大年夜这一特定的生活场景，通过描述大年夜的节日气氛、礼俗、生活细节，抒写了墨客的晚年心境。
全诗分两大部分，前一部分写除夕夜的节日气氛和家庭和谐欢快、共庆佳节的场景，后一部分写自己年高心淡，无欲无求，清心寡志，归于本真的恬淡心境。写法上，利用衬托手腕，以第一部分的“浓”衬托第二部分的“淡”。
诗的前四句，浓墨重彩描写大年夜的浓浓节日气候：用于敬拜和照明的火炬点燃了，发出了通亮的光；祀祭的酒摆上了祭台，飘出的喷鼻香气弥满了周围的空气；孩童们喧扰的嬉戏声萦绕耳畔，人们都沉浸在岁末除夕这欢快的夜里。墨客连用了四组叠词，分别从视觉、嗅觉、听觉和总体的觉得上写浓浓的“年味”，选取了燎火、腊酒、童稚、岁夜四个“特写”镜头突出年夜大的氛围。这些都为后文抒写墨客的心境伏下了反衬之笔。
在浓郁的年节气氛里，阖家团圆，敬拜之后，行长幼之礼。“称觞”乃称寿之谓，祝人龟龄。墨客家乃官宦诗礼之家，尊礼重俗，故长幼有序，集于书账，合成行列，礼敬长者。至此，大年夜的节日情景描述全部完成，转入抒写墨客心境。
墨客的心境随年事和身体状况的变革而发生很大的变革。随着年事渐老，墨客产生了阅尽世情冷暖，饱历政治沧桑，身心交瘁，暮气横陈，哀伤愁苦的心境。这种心境在诗中“万缘心已忘”一句达到了顶点。这“忘”字不仅包含着尘缘俗事，更包含了墨客自己的民气抱负、追求和信念。这一点墨客自己给出理解释：“不唯少欢快，兼已无悲哀。”世事了无顾虑，悲喜不萦于心，其心何其沉着，其境何其淡泊！
“欢快”一样平常指生活中令人高兴、悦心怡神之事，一个“少”字，点出了他晚年对付欢快的无欲无求，节制淡然的态度。人至晚年，悲哀多积，不请自至，人无所避，但墨客能够做到“无悲哀”，实乃心境淡然所致。
墨客的晚景在这种无悲无伤，无愁无忧，无欲无求的心况之下过得是不是很寂寞呢？并非如此。他还有“少欢快”之处，请看他的日常生活——“素屏应居士，青衣侍孟光”。“居士”当为自称，“青衣”借指婢女，“孟光”用举案齐眉之典，借代自己的妻子。看来墨客此时过着恬淡坦然，物我皆忘，夫妇和谐的家庭生活。诗的末了二句直接落笔于夫妻生活，一个“老“字，道出了无限往事，是经历人生坎坷、挫折乃至磨难后的平淡。让我们看到多少人生苦难，都付平淡之中。这二句极写夫妻生活之平淡，反显出墨客体悟了生活的本真、人生的真谛、生命的意义，这才是墨客心中真正的“欢快”，乃是人生之本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