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杨若冰
杨若冰
（1）
贤孝曲儿本是贤人连下里造，
不打一个开场唱不好。
曲儿好唱口难开，
仙桃好吃树难栽。
要吃一个好仙桃得拿钱买，
要唱一个好曲儿得破下脸来。
什么东西一对站？
什么东西横扒拉挡？
什么东西一条线？
什么东西软晃晃？
犏牛犁地去一对站，
挡搁子在牛的脖子里横扒拉挡，
犁杆上来一条线，
撇绳子拿得手里软晃晃。
一张牛皮有几根毛？
一个笸篮有几根条？
一个筛子上有多少个眼？
天爷下雨去有多少个点？
只说它的牛皮不说它的毛，
只说它的笸篮不说它的条，
不知道一个筛子上有多少个眼，
多聪明的人啊，
天爷下雨去也数不下点。
把这几句闲言对句丢在后，
打开了正传说古人。
书里头择出本古人传，
还得打开国家的书箱门。
三真九理传天下，
传下的二十四孝说贤人。
哪个朝里说贤书，
哪一孝里论古人？
哎，列国手里说贤书，
第三孝里论古人。
我问了贤人在哪里，
高名善姓家何地？
家住本在四川成都府，
郭家庄上有家门。
那庄上有个郭员外，
郭员外叫个郭顺万。
夫妻过门半辈整，
家中所生者一苗根。
养活孩儿到七岁整，
早早送在了南学中，
送在了南学念五经。
早间送在了南学里，
晚来师父把学名起。
老子名叫个郭顺万，
儿子的名讳拣着安，
学名不把别的起，
学生便起名叫个小郭居。
起罢了名讳念五经，
役夫爷庙里下苦心。
［小着读书不用心，
不知道书中有黄金。
早知书中黄金贵，
高照明灯我下苦心。
尽头（等到）用开迟慢了，
后悔也跟不上急肠了。
郭居读书成了人，
再给学生把婚来订。
订亲没有往别处订，
订亲订到白家的门，
贤良小姐名叫个白秀英。
一十六岁送过了婚，
十七上娶到了郭家的门。
高堂摆席设喷鼻香案，
宝斗设着个满堂红。
拜罢天，拜罢地，
拜罢上房的长辈的，
勾婚帐，进新居，
剪子两把交杯盏，
虎头绳，戥床沿，
驴鞍子备在门槛上，
核桃枣儿嚓琅琅响，
夫妻两个配姻缘。
妆新妆了三天整，
待客待了三天整，
亲戚回上亲戚门，
邻舍们回上邻舍门，
年夜家各干各营生。
（2）
自从娶来了白秀英，
公婆的面前尽孝心。
早问勤，晚问安，
公婆的面前一天问三遍。
清晨问公婆吃什么饭，
晚上问公婆喝什么汤。
孝心存了一年整，
抢床儿女早得很，
白秀英身怀有了孕，
吐天哇地害了个脑袋愣。
十月怀胎难得很，
我给你们一节一节表个分明：
娘怀胎一个月才成露水，
娘怀胎两个月露水儿乍干，
露水盘在了草头儿上，
净水哗啦啦地顺河淌。
娘怀胎三个月三回九转，
娘怀胎四个月才成个血片，
娘怀胎五个月五指儿全面，
娘怀胎六个月六宝攒身，
娘怀胎七个月才放七巧，
娘怀胎八个月把发长全，
娘怀胎九个月赘赘累累，
娘怀胎十个月月份才满。
三月怀胎玄月临，
玄月怀胎十月生，
十月怀胎该降生。
该的日子他不生，
许的日子他不生，
朱紫等的贵年辰，
朱紫等的贵月贵日贵时辰。
那是三月十五的午时生，
正当午时生孩童。
清晨猛然肚子里疼，
疼也疼得很，
疼啊疼得满炕滚；
疼也疼不过，
疼啊疼得满炕磨。
清晨生到晌午整，
炕面子上偎了个老窟窿。
脖子梗，眼睛瞪，
腰子一趔攒了点劲，
“卜登”地生下了个小孩童。
自从孩儿跌落地，
咂啷咂啷地嚎三声。
爷爷在外头听得真，
哟哟哟，儿妻生下小孙孙！
干望月房不能进，
急忙跑到窗子根：
“收生奶奶仔细听，
儿妻生下的龙么凤？”
收生奶奶开言道，
又把爷爷叫一叫：
“哟，老爷爷，听仔细，
球球孙娃儿是你的。”
爷爷一听怪高兴，
抓耳挠腮跳蹦蹦。
干望月房不能进，
窗子上捣开了个老窟窿：
“哎，收生奶奶仔细听，
抱起孙孙瞥见真！
”
收生奶奶忙抱上，
爷爷在外头细细儿看：
天庭饱满地阁方，
两耳坠腮真好看；
上身长，下身短，
不是个举人就做官；
西瓜圆圆头头儿，
头发韭菜根根儿，
眼睛胡椒星星儿，
嘴嘴汾酒盅盅儿，
鸡蛋大的个身身儿，
麻杆胳膊温温儿，
金钱大的个手手儿，
指头彷佛个葱根儿，
肚母脐子坑坑儿，
两个腿腿灯芯儿，
重嘟嘟的个下巴儿，
球球就像个麦芒丁丁儿。
爷爷不雅观了半晌整，
赶紧买了几张白纸把窗子缝，
苍蝇蚊虫进来不要螋了我的小孙孙。
二五八最怕的鬼来缠身，
三六九又怕的脚青脚肿，
一四七又怕的百病扎根，
又恐怕偷生奶奶送给旁人。
抓养了孩童一月整，
满月出月啊，
爷爷奶奶一见怪高兴，
怀里抱上小孙孙，
又给我的孙娃儿起奶名：
今年的爷爷七十三，
孙娃儿起名叫个龟龄郎。
起罢了名讳抓孩童，
梦不起啊，
魁罡星落到了四川省。
魁罡星宿大得很，
四川成都府里要出大朱紫，
把四川成都府的地脉拔了个净，
四川成都府遭下的大年景。
第一年的庄稼没收成，
第二年的庄稼晒了个净，
第三年的庄稼蝗虫往掉嚓，
第四年的庄稼冷子往掉打。
第五年的雨水广麦子长得凶，
梦不起上了凼又作嚓净。
望着秋季的庄稼来收成，
谁知道八月初降又叫雪压尽。
一亩地里收着一斗谷，
一斗谷子碾着十升糠。
不雅观见南山光又光
一斗谷米十升糠，
鞍子备在了石头上，
独木桥上又飘寒霜。
家寒无米实实儿也难过，
一斗黄米卖着十五两银，
一斗小米卖着十四两银，
麦麸子卖着六吊钱，
一斗谷糠卖着吊八银；
河里的老草根拿上戥子称，
树上的榆树皮剥着吃了个尽。
爷爷们认不得亲孙孙，
地埂子上翻着吃的老草根。
街上纸薄的个烧饼卖着三百钱，
街上的小狗毛线儿拴，
一串串五个小豆儿卖着十五个钱。
天遭年祸五年整，
地里的寸草永不生。
家寒身贫无度用，
十七八的大姑娘白给人送，
领到街上无人问，
还说的送给个人了逃活命，
人说“五年的庄稼无收成，
地里的寸草永不生，
我连我的五神都保不住，
哪来的五谷保六神？”
天遭年祸五年整，
斗米当家了不成，
弟兄们认不得个弟兄们，
自己的老子不顾儿。
爷爷也不顾小孙孙，
瞭着哪个孙子肥着哩，
瞅着媳妇子出门去，
赶紧按着锅里就煮上了吃；
媳妇子她是一个年轻的，
年景转变着好喀了再叫她们重生去。
就这么人吃人来狗吃狗，
鹰雀老鸹磕石头，
东庄人不敢往着西庄上去，
西庄人不敢往着东庄行，
亲舅舅煮着吃过亲外甥。
天遭年荒真苦情，
斗米当家了不成，
饿去世了庶民一岢层。
（3）
家寒贫穷无度用，
饿去世了郭居的老父亲。
家里穷着没有一把儿米半把儿面，
又没个银钱给买棺板。
邻居们帮凑了十八根树条卷，
干抬着把老汉埋到了坟堰滩，
埋进祖坟茔，
祖坟茔里葬了身。
还有个年大的老母亲，
家寒贫穷无度用，
吃无吃，用无用，
说叫我干个啥营生？
害得郭居无法办，
寻了根扁担搓了根绳，
担柴卖草过个兆征。
一担柴卖了五百钱，
大街市上籴米面。
东街里游着西街里浪，
南街里游到北街上，
老共籴了一碗米，
小郭居把米拿到家门中。
白秀英簸箕儿簸来嘴又吹，
一听（份）的沙子二听（份）的糠，
七听儿老米择全面，
老共择出来了半碗儿米。
白秀英又来到了上房中，
枕头上拉起来了老母亲。
说是我的年大的老母亲，
你今个想吃些什么饭，
你今个想喝些什么汤，
嘱咐你的媳妇儿给你灶上煎。
母亲这里作了难，
双手捉住媳妇儿的手，
叫声“媳妇娃娃白秀英，
家寒身贫无度用，
吃无吃，用无用，
地里的寸草永不生，
树皮都叫人剥着来吃尽，
你说该叫我吃些啥么喝些啥？
你问着我老婆婆能干啥？
我是知道家里没有一把米半把面，
想吃的茶饭你也做不上，
说出来倒叫你媳妇子作了难”。
媳妇听罢此言叫“妈妈，
你快些说罢，
你想吃些啥了你快些说。
能做上的我只管即便做上你妈妈吃，
实在做不上我也无法治。
做待上做不上，
你说出来叫我听一遍，
听给一遍我媳妇也心甘！
”
老妈妈忙忙把媳妇的手捉硬，
叫声“媳妇娃娃白秀英，
我已经也老着不中用，
不知道哪天可道见阎君。
再的茶饭也想徒然，
就想吃点点儿穰米饭。
能行做半碗，
我吃上去世掉了也心甘，
你的孝心落到娘身上”。
白秀英听罢言，
“哧啦”一笑叫妈妈：
“不做难，
这是我们的家常饭。
趁着有半碗米，
我来做上你母亲吃。”
又把母亲放着挈（半躺半靠）到枕头上，
白秀英急急忙忙来到伙房中，
灶火里把干柴湿柳忙加上，
锅里添给了水四碗，
熬着滚着糍着小米儿烂，
将将（刚好）共有碗半饭。
舀下了一碗叫妈妈吃，
锅上又刮了半碗儿，
把娃娃龟龄郎安顿到灶火里，
叫娃娃来用饭。
害怕叫娃娃把米饭来瞥见，
把米饭藏在了老襟下，
赶紧跑到书房里去了孝妈妈。
白氏就到书房中，
把米饭递给叫妈妈用。
再说这龟龄娃，
三口两咽把那半碗子米饭吃了个尽，
一趟子跑进书房中。
奶奶一见小孙孙，
疼烂了肝花裂烂了心
唉，我呢已经是老了的人，
不知道哪天见阎君，
我的孙娃儿才活人！
赶紧把孙娃儿抱到怀当中，
米饭给给就叫娃娃用。
短时儿进来了白秀英，
手指娃娃恨几声：
“我把你个孽障，
我把你个小牲口，
你不懂人样的狗杂种！
把你吃上十分饱，
把握的母亲给挨（饿）下了！
”
从娃娃的手里把饭碗子接过去，
搁到桌子上，
撕里捞里把娃娃捞下炕，
把娃娃扎（拉动手）到小房中，
一把推开小房门，
把娃娃圈到小屋里，
打门外就把门扣住。
娃娃在小屋里“咂啦咂啦”动哭声，
奶奶呢耳朵背了也听不真。
白秀英又来到了书房中，
双膝跪到地挨尘，
米饭端得手当中，
叫声“我的老母亲
你今个把饭吃上还倒罢，
你今个不把这个饭吃尽，
你的媳妇儿跪着不起身”！
又叫母亲做了难：
有心我把饭吃上，
挨（饿）下了我的龟龄郎，
你看娃娃真孽障（可怜）；
我有心不把饭吃尽，
媳妇儿家跪着不起身。
前思后想也难得很，
无可奈何爬起来，
从媳妇的手里把饭碗接过去，
“呼啦呼啦”拨拉着吃下口，
眼泪珠珠直股儿往下流。
（4）
白秀英跪着地埃尘，
看着婆婆把这碗米饭来吃尽，
碗盏碟子又望伙房里送。
碗盏碟子送到伙房中，
赶紧跑到小屋里把娃娃哄。
越哄娃娃声越大，
饥荒年再没些好吃头，
哄不住这个勺（不懂事）娃娃。
害怕叫奶奶听明白，
气得那个白秀英颤索索：
这个孽障狗畜牲，
这个不懂人样的狗杂种！
一把按到地埃尘，
几个巴掌下歹心，
打着这个娃娃满地滚。
郭居在外听得真，
一趟子跑进小屋门，
叼（抢）着来把娃娃抱着怀当中，
恨了声“你这个妻子白秀英，
你看你怎么心肠这么狠！
你瞭喀（看一看）娃娃的尻（读gou)子上，
打下了几把指头印！
天遭年荒真苦情，
你尽叫这娃娃受饿也就罢了，
你打着娃娃是啥事情？！
”
白秀英一听“吱”一声
两眼落泪哭伤心，
开言不把别的尊，
连连把丈夫叫几声。
叫了声“丈夫你是听，
听我给你丈夫说缘故原由：
你籴着来的老米，
一听子沙子二听子糠，
我把七听子老米择全面。
母亲想吃点穰米饭，
老共我做了碗半饭，
半碗子给他这个小牲口，
一碗端上叫母亲用。
他把半碗米饭来吃尽，
母亲的米饭他再用。
把他恭敬得十分饱，
把我的年大的母亲挨下了！
我今个打去世他！
孩子是泥里的葱，
今年个没有了明年个生；
母亲是是佛前的灯，
一口吹灭无影踪，
我的夫郎君啊，我的夫君郎！
我打去世孩子韭菜圆，
头道子割掉二道子长；
饿坏了我的母亲是草上的霜，
太阳一照就返了光，
我的夫郎君啊，我的夫君郎！
我打去世孩子是门前的柴，
前月烧掉后月来；
饿去世我的母亲是山上的松，
一斧头砍断就不起身，
我的夫郎君啊，我的夫君郎！
叫丈夫，你是听，
你快把这个小牲口背着（到）街上来卖掉，
多哩少哩你卖上几个钱，
拿着街上籴米面，
来了叫母亲吃几天。
我们年又轻呀骨又嫩，
年辰好喀了我们再重生，
看是你丈夫从不从？
你若从了此事还倒罢，
你若不从我的话，
你了就顾你的小娃娃，
我了顾我的老妈妈！
”
小郭居有心不把此事从，
说（娶）下的这个媳妇子有孝心。
无计无奈无法办，
把孩儿背到脊梁中，
四川城上卖儿童。
一路子走啊一路子看，
一路子看着我泪涟涟。
天灾年荒真苦情，
路上的去世人摆得大塄塄，
树皮剥着叫人吃尽。
娃娃背到四川城，
四川城里卖儿童。
十间门面九间关，
粮食市上搁着个空笸篮，
街上的驴马骨头叫人买尽，
没人部着买儿童。
害得郭居无法办，
卖的娃娃没有把号挂上。
把草苗杆子插到娃娃的头头上，
娃娃背上满街喊：
“卖儿郎——卖儿郎——”
四街八巷都游遍，
没人问着买儿郎。
罢罢罢，
背上我的娃娃回家乡！
（5）
小郭居把娃娃背上回家中，
日落西山月薄暮，
逐步来到家园中。
待（刚）进门迎着妻子白秀英，
手指丈夫恨几声：
“你这个丈夫干事怎么理不通！
把这么个胆大小牲口，
叫你背着街上来卖掉，
你游逻给了一天，
这般时候怎么又背上回来了？”
小郭居一听泪纷纭，
连把妻子尊几声：
“叫妻子，你怎么
说出来话你胡涂得很，
你说的这话气去世人！
我把娃娃背到大街上，
十间门面九间关，
粮食市上搁着个空笸篮，
街上的驴马骨头叫人买尽，
没人问着买儿童，
你不叫我背上回来往哪儿送？”
“哟！
”白秀英一听叫丈夫，
“说是卖不掉了也倒罢，
许出去的事嫁出去的女，
反正我家里不留他。
我添粮不如减口，
减掉一口省几个，
把我的妈妈来养活。
如今是情形就这么个情形了，
光阴就这么个光阴了，
家里穷着没有一把米半把儿面。
我做上些茶饭了，
妈妈不见小孙孙，
她也不能不用。
我把孩儿除却掉，
省下些米面了叫母亲用。
孝母亲就留不成孩儿啊，
留孩儿就孝顺不了母亲。
你给我今个到夜子三更整，
黄沙坡底下去挖开个坑，
埋掉他这个胆大的小牲口，
省下些五谷了叫我的母亲用！
”
事情给丈夫交待清，
白秀英心伤着不得成，
把娃娃抱到怀当中，
脸挨脸儿把娃娃亲。
“我的冤家啊，我的小冤家，
你醒来哟你醒来，
醒来了你睁开眼睛，
咂上两口离娘的奶，
今个晚上你就离娘来。
说娃娃，你是听，
你转世投胎哩（……的时候）
怎么就不往着富朱紫家投，
谁叫你转到我们身贫人的门？
自从把你生到人间中，
天遭年荒真苦情，
年年的庄稼没收成，
吃无吃的用无用。
我为娘的冲天冲地把你枉有了，
赘赘累累把你枉怀了，
血水淋淋把你枉生了，
心惊肉跳把你枉抓（抚养）了！
我把你玄月怀胎十月生，
十月怀胎该降生，
娘怀了你十个月里费了劲，
赘得叫为娘的各骨节儿里疼得很，
我的娃娃哟！
十月满了生你小孩郎,
疼得叫为娘的真难肠。
一个脚在阴间，
一个脚在阳间，
若果我把一步来踏错，
母子两个都不能活，
我的娃娃呀，我的小冤家！
生你哩（……的时候）没有五斤重，
抓养你到五岁我费了劲。
左边你尿湿把你换右边，
右边尿湿把你胸前托，
挥霍着叫为娘的睡不着。
冬景天尿湿了你的娘，
半个子身子就叫冰冻完；
夏夜天尿湿了你的娘，
叫我为娘的尿臭狗臊走不到人跟前。
为娘的用饭去你嚎喊，
饭碗儿放下把你抱上，
尽头（等到）把你哄乖娘用饭，
顿顿叫我吃着点点冰剩饭。
挨下一个十冬尾月天，
炕沿子硬着把冰冻上，
挪干就湿把你抓成人，
今日个白搭了娘的心！
娃娃哟，
这回你投胎转世待了（……的时候）
瞭着往富朱紫家投，
再不了（读liao)转到我们贫穷汉的门！
”
叫丈夫，时节到，
赶紧背上快起身。
走待了走得远远的，
你去了把那坑坑儿挖得深深的；
走得近了恐怕他爬回来，
埋得浅了恐怕他翻出来。
害得郭居无法办，
娃娃背到脊梁中，
镢头铁锨拿手中，
磨磨蹭蹭走出门。
（6）
青树叶子落，黄树叶子也落，
娃娃么如今也就留不得。
留母亲就不能留娃娃，
留娃娃就不能有母亲。
害得郭居无法办，
娃娃背上往前转。
走一步，哭一声，
走上两步哭两声。
要要（整整）走了五里路，
黄沙坡不远在跟前。
镢头铁锨丢在沙滩上，
怀里把孩儿来抱上，
脸挨脸儿哭心伤：
不怨地哟不怨天，
怨了你狠心肠的母亲坏心肠的娘！
天不绝无路之人，
人生世上路不断，
既然生在人间上，
老天爷就得给我投给碗饭，
你怎么立逼着叫我黄沙坡上
活活儿往掉埋儿郎，
我的老天爷唉！
小郭居泪纷纭，
娃娃抱到怀当中，
跪到黄沙坡上就把老天爷尊：
我的苍天爷啊，
你就保佑保佑多保佑，
鸿运鸿运多鸿运！
我小郭居若不是有了孝娘的心，
把龟龄娃饿去世了，
也是我郭家的个带孝根，
这忽子就保下我娃娃的个命；
若果小郭居真正没有孝娘的心，
龟龄娃若果不是我郭家的个带孝根，
这忽子你叫五雷殛掉我们父子们，
我的老天爷啊！
……
郭居祷告了半晌整，
光见天爷黑沉沉，
看来老天爷没感应。
把娃娃放到沙坡上，
手拿了个铁锨就把沙坑赶（挖）。
挖一锨，哭一声，
挖上两锨哭两声，
沙坑赶了整整三尺深，
看来是老天爷没动静。
没感应也没办法，
我看我的娃娃留不下。
把镢头铁锨撂在了坑沿上，
抓起娃娃就往坑里放。
龟龄娃，龟龄娃，
你去吧，你去吧，
去了你重寻个好妈妈。
这回去投胎转世待了
瞭着往富朱紫家投，
再不了转到我们身贫人的门，
我的娃娃呀，
我的小冤家呀——！
五岁孩儿开了言：
“叫爹爹，
你不了慌，不了忙，
匆忙人赶不上好道场。
那个坑坑子还嫌浅，
你再往着深里赶。
坑挖五尺能埋人，
丰尺的坑坑子埋不成。
三尺深的坑坑子埋下人，
盖土薄了子孙穷；
阴宅挖上九尺三，
辈辈的子孙做高官。
你把坑再往着深里赶，
赶深了我们再详端（仔细看）。
小郭居呀不得不听娃娃的话，
把娃娃在沙坡上原放下，
手拿了铁锨再把沙坑挖。
不说这个郭居来挖坑，
再说天上的监察神。
日月游神监察神，
扳着指头掐着算——
明晰了，不好了，
魁罡星遭了大难了：
郭居为了孝母亲，
黄沙坡上就埋儿童！
这个龟龄郎娃娃啊，
下是那魁罡星宿下凡尘。
你看，孝心冲动了天地，
监察神啊都着了忙。
监察神着了忙，
赶紧来到玉皇大殿上。
日月游神监察神，
跪爬了半步到玉皇大帝面前，
跪到玉皇大帝面前道了个安。
玉皇问道：
“监察神查到哪儿了？”
“查到了四川成都府，
郭家庄上有位孝子小郭居，
为了孝顺老母亲，
把孩儿背到四川城上卖了一天整，
卖不掉来到黄沙坡上要埋掉。
魁罡星遭了大难了，
已经把坑挖了三尺深了。
玉皇大帝，怎么办哩？”
玉皇大帝哈哈大笑：
“你看孝心冲动了天地深，
监察神日月游神急成这个样子了！
不要紧来不要紧，
不要慌也不要忙——”
忙忙把三大财神打发起来：
“快快下天宫去！
去了给孝良星小郭居
在黄沙坡上好好赐些金银，
赏给叫郭居孝顺母亲去吧。”
三大财神领了旨，
随上了日月游神下天宫。
各位神仙来到黄沙坡前，
照住黄沙坡吹给了一口气。
一口气儿吹到了，
落地的黄土都变成金银了。
（7）
小郭居手拿铁锨赶沙坑，
沙坑赶了四尺半，
碰了一块硬石板子，
怎么价挖也挖也挖不动。
小郭居手持镢头下歹心，
“夸嚓夸嚓”照得准，
五寸的石板刨开了个大窟窿。
刨开个窟窿不要紧，
只见广成元宝往外滚，
挖出来了三缸金子三缸银，
还有三十六个金火盆，
金马驹金骆驼一灿明，
两个金人把（守）库门，
碎小的银钱数不清。
哎，三大财神早就算得准，
当年起财，必定是邻舍不服。
挑出来了四个大元宝，
四个元宝上把字錾上。
第一个元宝上写得清，
“孝心冲动天地深”；
第二个元宝上说得明，
“三大财神赐金银”；
第三个元宝上也有字，
“赏给郭居孝母亲”；
第四个元宝上交待清，
“官不能克剥民不能欺”。
小郭居一见元宝怪高兴，
元宝揣到怀当中，
龟龄郎背到脊梁中，
镢头铁锨拿手中，
赶着赶着回家中。
回来就到家园中，
待进门哩迎着妻子白秀英。
白秀英手指丈夫恨几声：
“哎呀呀，
你这个丈夫干道理不通！
把这么个胆大小牲口，
白天叫你背到街上来卖掉，
你舍球不得背回来了；
晚上叫你背着来埋掉，
这般时候你怎么背着又回来了？
我看你是舍得你的老母亲，
舍不得这么个小牲口！
”
小郭居哈哈一笑叫妻子，
“孩子我也舍不得，
母亲我更舍不得。
五岁的孩儿活活儿往沙坑里埋，
你说谁舍得？”
“好好好，
你是舍不得孩儿舍得母亲，
从今而后，
你不我的丈夫我也不你的妻。
你么没母亲也没媳妇，
我么没孩儿也没丈夫。
我了照顾我的老母亲，
你了赶紧照顾你的小孩童。
你给我背上远里滚，
少着（不要）进我郭家的门。
几时我把母亲侍奉着归了阴，
回来了我们夫妻再相逢！
”
小郭居忙忙来拉住妻子：
“妻子啊妻子，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气大了要伤身体。
不是人舍不得埋儿童，
你听我给你说分明。
实在我把沙坑挖了三尺深，
娃娃抓起来往沙坑里送，
你知道娃娃说的是什么话？”
“不知道！
”
“咳！
不知道了我给你说，
说清楚你就知道了。
娃娃说了个啥——
‘叫爹爹，
不了慌，不了忙，
匆忙人赶不上好道场。
那个坑坑子还嫌浅，
你再往着深里赶。
坑挖五尺能埋人，
丰尺的坑坑子埋不成。
三尺深的坑坑子埋下人，
盖土薄了子孙穷；
阴宅挖上九尺三，
辈辈的子孙做高官。
你把坑再往着深里赶，
赶深了我们再详端。’
我听娃娃说到此处，
过去把沙坑又挖了五尺深，
底下挖开了个库房门，
广成元宝多得很。
若正室子你不信，
这个元宝叫你瞥见真。”
白秀英一见元宝，
双手顶了四个整，
双膝跪到地埃尘，
叫声“谢过了苍天神！
哎，神仙睁开了眼睛，
保佑下我娃娃的性命，
保佑了我一家人等团圆，
能使我一家人等相见。
有朝一日我转过运，
要请上高僧老道，
要给神仙老爷念抄经还愿心！
”
（8）
自咱（读za,从）有了银子有了钱，
有钱的买卖就好干，
籴麦子，推（磨）白面，
赎（买）绫罗，缝衣裳，
叫瓦工，请木匠，
拆了旧房盖新居。
四个头的院子八廊房
麻眼格的窗子粉皮墙，
红松木的柱子白松木的梁，
鱼儿骨头砸月床，
四下里的灯笼彩纸都吊完。
哎，打庄子，盖屋子，
当年成了个有钱的。
把老母亲冷了抬到暖阁上，
热了就抬到冷上；
冷了穿上火绫当，
热了穿上绛绸衫，
再热了，白秀英媳妇啊
陪着给婆婆把扇子扇……
哎，郭居成了个有钱人，
左邻右舍气不愤。
邻居们气不愤倒也罢，
便是个背地里旁论喀：
“郭家出来的净穷根，
怎么当年出来的总财东？
我们家里没吃用，
你看人家的家里多富分！
”
当家子（同一家族的人）气不愤才了不成。
亲亲儿的亲房，
见不得当家子稠些端碗米汤；
当家子稠些端了碗米汤，
他就心里怪不痛快酣畅。
郭居的亲叔老子叫个郭秋万，
那是庄村落上的个老坏蛋。
你看他雇主里出来西家里进，
进去不提天来不提地，
也不说做个什么事，
不说国家的个什么大事情，
也不说庄稼怎么顺。
再的事情都不提，
进了人家就说的侄儿子小郭居：
“邻居们，不好了不妙了，
我们郭家出来坏事了！
我们的侄儿子小郭居、
媳妇子白秀英，
夫妻两个不安静，
偷牛盗马过兆征（生活）。
他三偷四偷来偷犯，
于我们当叔老子的不利干，
再不了把我们当家族户也盘连上！
你看家（他）把鸡犬猫狗也养上，
百鸟飞禽养完好，
当年怎么成了有钱汉？
今个我们若果不告他，
他三偷四偷来偷犯，
再不了把你们邻舍也盘连上
告状吧，告状吧！
”
老年人听了不搭睬，
成年人听了过了耳边风：
小郭居不是那种人，
你把你的说，
我把我的做。
再说世上也有这个好事的人，
人上五十个，
杂疙瘩有几个。
好事的人串连来串连去，
串连了十多天，
串连了十个冒泡（不务正业的人）。
郭秋万上堂来告状，
十个冒泡把干证当。
赶着来到了公堂上，
郭秋万上堂来喊冤：
“上苍大人你听言，
我不告天来不告地，
告的我的侄儿子小郭居。
我们郭家出来的净穷根，
他怎么当年成了个总财东？
我们的侄儿子小郭居、
媳妇子白秀英，
他们夫妻两个不安静，
偷牛盗马过兆征（生活）。
你看家（他）把鸡犬猫狗也养上，
百鸟飞禽养完好，
当年怎么成了有钱汉？
他三偷四偷来偷犯，
再不了把左邻右舍盘连上，
于我们当叔老子的不利干。
若发（如果）老爷你不信，
你问这十个邻舍们。”
十个冒泡忙忙走上前：
“上苍大老爷，
真真儿的真的啊！
”
“好，我要的真的，
可不能成假事。
告状的原告必有冤，
没冤在我堂上不喊冤。
呔！
办事的公差，
你把原告和十个干证，
请到我的后院里，
好吃好喝好待成（接待），
叫吃饱喝足，
来了再审这个官司。
部下人役，
把那郭居给我拉上堂来！
”
（9）
两个差人赶着走赶着行，
赶着来到郭居的门。
小郭居举头看，
两个差爷到门上。
叫差爷，
“我一不该（欠）粮二不欠草，
你来到我门上怎么了？”
两个差人怒气生，
手指郭居恨几声：
“你自己干事欠妥心，
自做的营生还问人！
你的叔老子把你告下了，
当家族户把你诉下了，
看你知道不知道！
你郭家出的净穷根，
为什么你成了个总财东？
谁叫你偷牛盗马不安静！
”
小郭居双膝跪倒在地：
“差爷们，不要紧，
不饮酒的脸不红，
不做贼的心不跳。
我偷了就偷了，
我不偷,
人家叔老子不告我侄儿子。
必定么小的是偷了牛了盗了马了！
你们先等等，
我去给我七十几的母亲说分明，
我去给我的妻子白秀英来安顿。
安顿好了我随你们上衙门，
到竟（究竟）我犯了些啥事情！
”
小郭居急急忙忙来到了家中，
取出来了那四个大元宝，
逐步揣到怀当中。
两个差人头里走，
小郭居忙忙紧后跟。
也不叫你拉，
也不叫你捞，
我自己知道有错了。
我就随你们上衙门，
我看你们能干个啥事情？
惊动惊动多惊动，
惊动了还有确当家族户们。
“不好了，不妙了，
两个差官提来了，
我们的郭居娃娃犯了啥法了，
可叫隔壁那个郭秋万给告下了！
走走走，我们跟上走，
我们跟上探听走。
倘若这个县大人给郭居娃娃降罪过，
我们邻舍们当家子们上前就围衙门，
围住了衙门把他问一问。”
说走就走，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大小小
哗啦啦背面跟了二百多人，
来把衙门围了一个硬。
部下衙役报告：
“大人，郭居带到！
”
“大殿下跪的便是小郭居吗？”
小郭居逐步跪到大堂中，
口称“上苍老大人，
小的便是郭居。”
“你郭家出来的净穷根，
为什么你成了个总财东？
谁叫你偷牛盗马不安静？
你细细地讲来！
说了实话还倒罢了，
不讲实话要拿起重型拷打着问啊！
”
（10）
小郭居跪到了地埃尘，
上苍大人你就在上面听。
“叫声老爷你在上面，
郭居的话儿我就对你们讲。
你看我的老爹妈，
夫妻过门半辈整，
家中就生了我一苗根，
上无哥哥下无弟，
也没有姐儿姊妹们。
我娶了一个贤德妻子叫个白秀英，
给我家里生下了一个男孩童。
娃娃生在了人间中，
五年的庄稼没收成，
饿去世了年大的老父亲，
单有我的年大的老母亲，
为一碗米饭惹出的来的是大祸星。
媳妇子给给叫婆婆用，
我的母亲呢家（她）为的是小孙孙，
惹下了这场子大祸星。
我的妻子白秀英，
立逼住叫我四川城上卖儿童。
我把娃娃背到四川城，
街上的去世人摞得多，
路上的去世人摆得大塄塄，
卖给了一天无人问。
十间门面九间关，
粮市上扣的空笸篮。
街上的驴马骨头人买尽，
没人问着买儿童。
日落西山我把娃娃背上进了门，
我的妻子白秀英，
为了母亲了不成，
家（她）说的添粮不减口，
许出去的僧嫁出去的女，
反正家里不放（留住）他，
叫我黄沙坡上埋娃娃。
我把娃娃背到黄沙坡，
沙坑挖了半尺深，
娃娃往着坑里送，
娃娃说的坑坑嫌好浅，
再往深里赶。
坑挖五尺能埋人，
三尺的坑坑埋不成。
三尺深的坑坑里埋下人，
盖土薄了子孙穷；
阴宅九尺三，
辈辈的子孙做高官。
你把坑往着深里赶，
赶深了我们再详端。
我就把娃娃放下又挖坑，
沙坑挖了五尺深，
底里我就挖开了个库房门，
三大财神赏给我的银钱多得很，
赏给叫我郭居孝母亲。
小郭居我哪里又给偷过一个人啊？
若发老爷你不信，
这不叫（这便是）元宝你瞥见真。”
小郭居怀里取出了元宝整四锭，
双手摆到了公案桌上。
来听官司的众百姓，
还有庄家族户们，
娃娃大小喝楞楞，
围进去了一大阵（群）。
有位老爷宣告了着，
众位百姓细倾听，
小郭居黄沙坡上埋儿童，
孝心冲动了天喜神。
第一个元宝上是“孝心冲动天地深”，
第二个元宝上是“三大财神赐金银”，
第三个元宝上是“赏给郭居孝母亲”，
第四个元宝上是“官不能克剥民不能欺”。
胡大老爷一看，小郭居说：
“这个元宝也不是我造来，
字也不是我錾来
是三大财神给我赐来。”
胡大老爷嘱咐部下人役们，
“你去把那个郭秋万，
十个钢针扎手心，
还有那做了干证的十个冒泡们，
你给我拉到公堂中，
每人给我砸给八十棍！
”
哗啦啦来了一群人，
后堂里拉出来告了枉状的邻居们，
喝了一声：“去世里砸！
去世里砸！
骨里骨棒的给他碎里砸！
谁让他告那个郭居小娃娃！
”
唉，冷棍挨了还不算，
每人脖子里焊着吊给了十斤重的铁曲连，
叫他一辈子来戴上。
郭秋万，来罚你，
罚你三万两黄金三百担米，
给给叫郭居的母亲吃。
郭秋万着了忙，
双膝跪到公堂上，
老爷，我都吃了早上无后晌，
哪里的黄米三百担；
我穷着没个吸烟钱，
喳着抽个烟杆杆，
哪里的黄金三万两？
“没有活该！
谁叫你到我的堂上告孝子？
你不该告枉状，
你今个告了枉状我不饶让，
把你的庄房地皮都罚尽。
罚你的黄金三百两，
罚你的黄米三百担。
你给家把孝子拉到我的公堂上，
我提人随意马虎放人难，
叫众人知道我的法难犯！
”
唉，难的叫郭居难以回家，
害得我实在无法可办。
知县胡大人，
打开了库房整一顶，
用的天平戥子称，
高高的赏给了郭巨雪花白银八百两整。
“好好拿上你回家中，
去了就孝顺你年大的老母亲。”
（11）
郭居拿上雪花白银八百两整，
大堂口里叩头谢过了上苍大老爷，
逐步各当各当回到家，
临走哩请上了听官司的二百多人，
请到了家园中，
又宰猪来又杀羊，
吃哩喝哩划哩乐哩，
整整闹腾给了一天整，
然后各回各家中。
临走哩，
小郭居叫娃娃大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谁也不能空，
谁也不能偏不能向，
每人给了十两银，
你们拿上了回家中，
回去到家里当上个小盘（小本钱）用。
唉，你们记下，
冤枉去世了不要告状，
屈枉去世了不要赌咒。
你瞭我的那个叔老子，
今个告了这个状，
脖子哩套给了那么子重的个铁曲连，
不知道磨到哪一年，
就到时乎（到临去世时）取去都难上难！
众位百姓说：“是啊是啊，
听到了，小郭居，
好好孝顺你的母亲吧！
”
小郭居送出去了当家族户左邻右舍，
而后来到自家中，
叫这个母亲啊，
冷了抬到暖阁上，
热了就抬到冷床上，
冷了穿上火绫当，
热了换上绛绸衫;
再热了，白秀英媳妇子啊，
陪了婆婆把扇子扇。
侍奉母亲不要紧，
忙了忙了谁忙了？
忙了地方上的乡员了。
把郭居孝顺了母亲的事儿往上供。
乡里的文书府里升，
府里的文书道里升，
道里的文书往上升，
折子递到了午朝门。
列国天子登宝殿，
打开折子不雅观着看。
我们在朝里坐江山，
朝外出来了个大贤良！
金牌宣来银牌调，
把贤人宣到了金殿上。
把那小郭居宣进殿，
又把那白秀英媳妇宣进殿，
七十老人宣进殿，
六岁孩儿也宣到金殿上。
“小郭居呀白秀英，
今个我主人把你们调到了我的金殿中，
孝顺了你的母亲大有功。
来到金殿上谢罗着把你们封一封。
给你个大官你莫可弃，
给你个小官你莫可争。
给你些绫罗绸缎你又没名声，
给你些金银财宝你又拿不动，
朝廷里给你封一功。
小郭居来听封：
孝顺了你妈妈的功劳重，
把你封到河南省，
河南的总兵你上了任，
五色纱帽你头上戴，
大红蟒袍你披身上，
河南总兵你把任上。
白秀英封一封：
孝顺了婆婆大有功，
封了的总兵太太夫妻都上任。
珠冠霞披头上戴，
纱罗绸缎给你披身前，
做了总兵女娘娘。
再把七十老母封一封：
人到老来没处封，
母亲封进了养老宫，
养老宫里受皇恩，
日供米来月供面，
每年的仓麦子十八担，
每月的仓钱银子六两三，
衣裳烂了朝里换。
再把白家府里封一封：
妈妈家养下贤良好姑娘，
一块金匾挂到外家门，
妈妈家养马不当差种地不上粮，
挑河垒坝永不管，
自种自吃乐安然。
六岁孩儿听我封:
受了难的功劳重，
把你留在了皇学里读五经。
皇学里读书成了人，
一十二岁要做四川成都府的大将军。”
嘱咐部下的衙役们：
“你把大朱紫送上回家去，
去了探乡祭上个祖了去上任。”
（12）
小郭居、白秀英，
还熟年大的老母亲，
还有六岁的小孩童，
听罢封，谢皇恩，
披红挂绿回家中。
州官送的州官送，
县官送的县官送，
州官送了八十里，
县官送了一百二。
净水洒街黄土垫，
黄土垫着二寸半。
红绿彩纸挂得凶，
蓝布围子围得硬。
咚咚鼓，嚓嚓锣，
半截子喇叭嘴里衔。
喧天鼓乐回家中。
有钱的说话年夜声叫，
穷汉人说话吓一跳。
骆驼虽大毛绳套，
狗娃儿虽小铁绳套。
猪有栏杆鸡有罩，
猫儿守的锅夹道。
娃娃嚎，纽纽（乳房）哄，
老母猪吃食不了（不要）哼，
不了惊动新朱紫。
哪家惊动了新朱紫，
满门抄斩问罪名。
把朱紫送到了四川成都府，
四川成都府啊，
买卖人门上来饮酒，
财东门上把席设下，
不雅观街去街上铺红毡，
锣鸣鼓响来夸官。
吹鼓手的喇叭一声响，
惊动了四街里的女花郎。
也有些老老少少的，
也有些男男女女的，
也有些子十七八的大姑娘，
也有些子二十几的女青年，
也有些子身怀大肚的，
还有些子孤寡无孩的。
手把门槛儿往外看，
两眼瞅的就把白秀英望：
我们每人都要学白秀英，
就把那公婆来孝敬。
你看白秀英，
家（她）在婆婆的身上多孝顺，
挖出来的金银受福分。
孝顺了婆婆得了运，
三大财神给家赐金银！
小伙子举头把郭居望：
大红的蟒袍披身前。
我们也把爹妈好好孝顺，
也么做一个大官星！
夸官夸了一天整，
来到家中府中探乡祭了祖。
又搭了七天七夜的罗天轿，
罗天带轿谢尊神，
后有大炮谢神灵。
样样儿的神谢了，
走马分封上了任。
哎，一官一职封罢了，
双双贤传么念完了。
列国手里到如今，
将今比古教诲人。
今是今，古是古，
列国受里到如今，
一辈一辈来传名。
郭居的身份深得很，
贤人听来愚人听，
贤人愚人都要听，
贤人听罢了这事情，
心里照着两盏灯，
越听明得越亮晶：
家里有老人我们多侍奉，
不思做官了落个好名声。
愚人听了这事情，
过了愚人的耳边风，
还说我们唱曲儿的胡编腾，
世上哪里的那事情！
要听贤孝的根古传，
《郭居埋儿》的书一桩。
二十四孝的哪一孝？
二十四孝的第三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