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中常用数字,或直抒墨客的喜怒哀乐,或直绘笔下的艺术形象,从而达到加重感情色彩,渲染气氛或突出主题,开辟意境的浸染。
精良墨客的笔就仿佛是童话中一根可以使沙漠涌出绿洲的魔杖,那经由精心选择提炼的数量词,在他们的驱遣之下却可以产生丰富隽永的诗情。
庚信《小园赋》中的“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被古人称之为“读之骚逸欲绝”。李商隐的《锦瑟》,开篇便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只管元遗山慨叹“独恨无人作郑笺 ”于前,王渔洋表示“一篇锦瑟解人难”于后,“五十弦”、“一弦”、“一柱”这些并非富于诗意的数词,在高明的墨客的笔下,却得到了一种朦胧之美与多义之美,却是不争的事实。郑谷把僧齐己的《早梅》诗“前村落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中的“数枝开”改为“一枝开”,齐己因而拜郑谷为“一字师”。这里“几”改为“一”,更能贴切地表达出墨客蓦见而喜,喜中有惊的心情。同时,用“一枝”也更显示出所咏的确是“早梅”,艺术画面新鲜诱人,从而使全诗气流畅韵味平添,收到“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的艺术效果。
柳宗元的五绝《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首联从大处落笔,说“千”道“万”,描“山”绘“径”,勾勒背景,拓展视野,合营“人”“鸟”动景的描述,展示了一个纯洁寂静、辽阔苍茫的粉妆天下。为了突出紧张的描写工具——孤舟独钓,墨客不惜用一半的笔墨去描绘背景,而且使这个背景只管即便广大辽阔,险些到了浩瀚无边的程度。后两句“千秋雪”与“万里船”均是虚写相对。千年积雪,洁白晶莹;万里船只,待命远航。画面开阔,意境深远,形对神合,堪称形式美的典范。
背景越广大,主体工具就越突出。首先,墨客用“千山”“万径”之阔大反衬“孤舟”“独钓”之微小,舍“千”去“万”,“孤”“独”两字就寡淡无味了。
这就把司空见惯的动态一下子变成了极度的寂静,绝对的沉默,形成一种非同平凡的奇特景象。因此,后两句原来属于静态的画面,由于摆在这种极度宁静、沉寂的背景之下,倒反显得空灵剔透、生气勃勃了。
这样一来,才能更好地展示墨客那种急于摆脱世俗、超然物外的清高孤傲的耿介脾气。
此外,李白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固长”,杜牧的“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落山郭酒旗风”,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等等诗句,均是妙用数词,凭添风采。它们或想落天外,或夸年夜奇绝,或骇人听闻,从不同的角度生发开去,精当地传达了墨客的喜怒哀乐,呈现出一种或苍凉、或忧愤、或昂扬、或壮阔的气势美。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掉队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这是宋代墨客晏殊的《破阵子》的上阕,它描写了俏丽的暮东风景。词中景物描写生色交辉,动静照料,十分生动。最妙处则在三四两句,对偶句中选用了“三四”“一两”两队基数,犹如画家于白描之上,随意点了一两笔,却把个极其宁静的去处活画了出来,使读者仿佛瞥见那池边树疏落落长着的青苔,听见那林阴深处偶尔传来黄鹂鸟的几声啼鸣。显然这里的数词含有动态,有声响,有色彩,墨客选用在这里,把听觉和视觉感想熏染结合起来,创造了一种幽美的意境,给人以想象和玩味的余地。
“故宅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这是唐代墨客张祜写的《宫词》诗。诗中句句用了数词。“三千”指离家之远, “二十”指入宫之久,“一”、“双”指声泪俱下,怨情之悲。全诗四句二十字,从空间之大写到韶光之大,再写到悲惨哀怨情绪之悲, 四个数词充分发挥了修辞浸染。首先,“三千”、“二十”表多的数词与“一”、“双”表少的数词在诗中相辅相成,两两相对组成对偶句式;其次,四个数词,在表达上有实有虚,虚实结合,数“多”者表虚也,数“少”者表实也。“三千”和“二十”皆为虚数,夸年夜故乡的迢遥,韶光的久长,浓缩了宫女远别故土、囚禁深宫的繁芜内容,表达了她们乡情之长,宫怨之深。“一”与“双”皆为实数,“一”表示每听见那为封建帝王赏心悦目的《何满子》舞曲时,就呜咽着,就“双”泪直流,通过“一”、“双”两个数词,让宫女积蓄已久的悲情喷薄而出,一泻为快,揭示了宫女深奥深厚哀怨,生动再现范例环境中人物的范例性情特色。
数字,在诗歌中,有时是确指,有时是虚指,有时举其成数,有时极言其多,而成为夸饰之词,通过“言过实在”的描述,而产生强烈的艺术效果。写饮酒中生活情趣则说“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写黄河之长则说“三万里黄河东入海”,写边地之远则说“玉塞去金人,二万四千里”,写剑图阁之险阻则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写邀见次数之多,琵琶女出场之难则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写沉重的愁思、怫郁则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些数字虽有夸年夜身分,但都普通浅近,表现出的形象光鲜生动,富有传染力,给人以真实的觉得,且饶有诗味。
数词作为一种主要的遣词造句手段,在构成诗词构造美上还有不可忽略的浸染。杜甫《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上苍,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首句先写近景翠柳枝头黄鹂成双,相向和鸣,“两个”黄鹂,从“点”着墨;次句写万里晴空缺鹭自由飞行,姿态幽美,“一字成行”,从“线”入笔,接写远景;第三句写“千秋”雪,突出韶光永恒,是写“面”;第四句写“万里”船,显得空间广阔,是写“体”。这样,全诗点、线、面、体相互交织,远、近、时、空相互对照,构造机动,一气呵成,从而构成了这首诗的立体美和参差美。
叶绍翁的七绝《游园不值》:“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不安于室来。”这是墨客春游探友即景之作。后两句凝炼形象地描述出生机盎然的春色,并寓有深刻的哲理。有人问,百花盛开不是比“一枝红杏”春意更浓吗?实在,这首诗的高妙之处正在于“一枝不安于室来”。
在“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时,偶尔举头,忽见一枝红杏悄然独放,挺出墙外,便觉得到特殊新奇新奇。
一枝红杏有一枝红杏的美,清新、宁静、闲适、孤傲,改为“数枝”或“百花”,却是展示一种热烈、繁盛、壮阔的美,两者意趣迥异。同时,这“一枝红杏”又是一种清丽典雅的蕴藉美,露出墙外的虽然只是一枝红杏,那园内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景象却可以由读者去想象补充。“一枝红杏”是“满园春色”的报幕者。一枝独放,一以当十,蕴藉蕴藉,神韵活现。
此外,苏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端人”,孟郊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等等诗句,均是刻意选用数词,或绘形真切,或表情达意,或寓理于形,充分展现出一种随物赋情、意韵悠长的意境美,引人寻思,令人憧憬。
古典诗词中,几句之内连用数词,高下对应,前后勾连,可以形成一种错落有致的构造美。杜甫的七绝《绝句四首》:(其一):“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上苍。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短短二十八个字,数量词组占了四个,共八个字,而且两两相对,整洁一律。两个黄鹂”在浓密翠绿的柳林中鸣叫,唯其“两只”,声音才清脆悦耳,气氛才幽深宁静;“一行白鹭”飞上蔚蓝高远的天空,唯其“成行”,情调才不孤单,形象才不呆板;“两个”与“一行”不仅形式相对,而且意趣相衬,均是写实真切。还有,辛弃疾的词“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王之涣的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杜甫的诗“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等等诗词,均是巧用数词对仗而造成构造上的规范严谨。
尤其有趣的是这样一个小故事:听说古代有一位秀才,砺志苦学,满腹经纶,但由于世风不正,屡试不中。终于有一年,碰上一位方正的考官主试,但秀才因路途迢遥,交通不便,赶到京城时,试期已过。无奈,他只好苦苦哀求考官让其补考,末了终于征得应允,但这位考官出的题目煞是叫人为难:他要这位秀才从一到十,再从十到一作一副对联。秀才想到自己的出生,当即一气呵成。考官一看,拍桌赞叹,并把他排在榜首。对联是:一叶孤舟,坐二三个骚客,启用四浆五帆,经由六滩七弯,历尽八颠九簸,可叹十分来迟:十年寒窗,进了八九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两次,本日一定要中。对联妙用数词,依序铺写,错落有致,构造浑然,意态横生。
此外,另有一小故事也堪称数词利用的典范。
西汉时,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爱慕相爱结为夫妻,后相如去京五载未归,文君致信相如,劝其速归。其信云:“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处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诉不尽,百无聊赖十倚栏,九重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喷鼻香秉烛问苍天,六日伏天大家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已乱,三月桃花似流水,仲春鹞子线儿断,下一世,郎呀郎,巴不得你为女来我为男。”这封书信数词利用铺排渲染,情深意长,妙趣活现。
综上可见,平淡无奇的数词只要稍加点化,精当利用,也是可以收到妙趣横生、神采飞扬的艺术效果的。或夸年夜奇诡,撼民气魄;或刻意求工,别具神韵;或合理安排,错落有致。
学习古典诗词时,只要我们对此寻思细玩,一定是受益匪浅
总之,诗歌中的数词,每每“一字之奇”,或使全诗生姿添色。或使诗意隽永蕴藉,或使诗句灵巧飞动,像一粒残酷的珍珠,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