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剑
【题解】
《说剑》以义名篇，内容便是写庄子说剑。赵文王喜好剑，整天与剑士为伍而不料理朝政，庄子前往游说。庄子说剑有三种，即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民之剑，委婉地指出赵文王的所为实际上是庶民之剑，而希望他能成为天子之剑。
如果说《让王》、《盗跖》已不类庄子之文，那么《说剑》就更非庄子之文了。篇文中确有“庄子”其名，但《说剑》里的庄子已不是倡导无为无已、逍遥顺应、齐物齐论中的庄子，完备是一个说客，即战国时期的策士形象，而内容也完备离开了《庄子》的主旨。因此，本篇历来认为是一伪作，也不是庄子学派的作品，该当看作是假托庄子之名的策士之文。
【原文】
昔赵文王喜剑(1)，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下(2)，昼夜相击于前，去世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3)。如是三年，国衰，诸侯谋之。太子悝患之(4)，募旁边曰(5)：“孰能说王之意止剑士者(6)，赐之千金。”旁边曰：“庄子当能。”
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7)。庄子弗受，与青鸟使俱，往见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赐周千金？”太子曰：“闻役夫明圣，谨奉千金以币从者(8)。役夫弗受，悝尚何敢言！
”庄子曰：“闻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绝王之喜好也。使者上说大王而逆王意(9)，下不当太子(10)，则身刑而去世，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者上说大王，下当太子，赵国何求而不得也！
”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唯剑士也。”庄子曰：“诺。周善为剑。”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葆突髻垂冠(11)，曼胡之缨(12)，短后之衣(13)，瞋目而语难(14)，王乃说之(15)。今役夫必儒服而见王，事必大逆(16)。”庄子曰：“请治剑服。”治剑服三日，乃见太子。太子乃与见王(17)，王脱白刃待之(18)。
【译文】
当年赵文王喜好剑术，击剑的人蜂拥而至门下食客三千余人，在赵文王面前昼夜相互比试剑术，去世伤的剑客每年都有百余人，而赵文王喜好击剑从来就未曾得到知足。像这样过了三年，国力日益衰退，各国诸侯都在谋算若何攻打赵国。太子悝十分担忧，搜聚旁边近侍说：“谁能够说服赵王停滞比试剑术，赠予他千金。”旁边近侍说：“只有庄子能够担当此任。”
太子于是派人携带千金厚礼赠予给庄子。庄子不接管，跟随青鸟使一道，前往会见太子说：“太子有什么见教，赏给我千金的厚礼？”太子说：“听说师长西席通达贤明，谨此奉上千金用以赏赐从者。师长西席不愿接管，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庄子说：“听说太子想要用我，意欲断绝赵王对剑术的爱好。如果我对上游说赵王却违拗了赵王的心意，对下也未能符合太子的意愿。那也就一定会遭受刑戮而去世去，我还哪里用得着这些赠礼呢？如果我对上能说服赵王，对下能合于太子的心愿，在赵国这片天地上我希望得到什么难道还得不到！
”太子说：“是这样。父王的心目中，只有击剑的人。”庄子说：“好的，我也长于利用剑术。”太子说：“不过父王所见到的击剑人，全都头发蓬乱、髻毛突出、帽子低垂，帽缨粗实，衣服紧身，瞪大眼睛而且气喘语塞，大王竟喜好见到这样打扮的人。如今师长西席一定是穿儒服去会见赵王，事情一定会弄糟。”庄子说：“请让我准备剑士的服装。”三天往后剑士的服装裁制完毕，于是面见太子。太子就跟庄子一道拜见赵王，赵王解下利剑等待着庄子。
【原文】
庄子入殿门不趋(1)，见王不拜。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曰：“臣闻大王喜剑，故以剑见王。”王曰：“子之剑何能禁制(2)？”曰：“臣之剑，十步一人(3)，千里不留行(4)。”王大悦之，曰：“天下无敌矣！
”
庄子曰：“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得试之。”王曰：“役夫休就舍待命(5)，令设戏请役夫(6)。”王乃校剑士七日(7)，去世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人，使奉剑于殿下(8)，乃召庄子。王曰：“今日试使士敦剑(9)。”庄子曰：“望之久矣。”王曰：“役夫所御杖(10)，是非何如？”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
王曰：“愿闻三剑。”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王曰：“天子之剑何如？”曰：“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11)，齐岱为锷(12)，晋魏为脊(13)，周宋为镡(14)，韩魏为夹(15)；包以四夷，裹以四季，绕以渤海，带以常山(16)；制以五行(17)，论以刑德(18)；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19)，举之无上，案之无下(20)，运之无旁，上决浮云(21)，下绝地纪(22)。此剑一用，匡诸侯(23)，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文王芒然自失落(24)，曰：“诸侯之剑何如？”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25)，以清廉士为锷，以贤吉人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26)，下法方地以顺四季，中和民意以安四乡(27)。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28)，无不宾服而屈服君命者矣(29)。此诸侯之剑也。”王曰：“庶人之剑何如？”曰：“庶人之剑，蓬葆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本年夜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剑，臣窃为大王薄之(30)。”
王乃牵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环之(31)。庄子曰：“大王安坐定气，剑事已毕奏矣。”于是文王不出宫三月，剑士皆服毙自处也(32)。
【译文】
庄子不急不忙地进入殿内，见到赵王也弗成膜拜之礼。赵王说：“你想用什么话来开导我，而且让太子先作引荐。”庄子说：“我听说大王喜好剑术，特地用剑术来拜会大王。”赵王说：“你的剑术若何能遏阻剑手、降服对方呢？”庄子说：“我的剑术，十步之内可杀一人，行走千里也不会受人阻留。”赵王听了大喜，说：“天下没有谁是你的对手了！
”
庄子说：“击剑的办法是，故意把弱点显露给对方，再用有机可乘之处领导对方，后于对手发起攻击，同时要抢先击中对手。希望有机会能试试我的剑法。”赵王说：“师长西席暂回馆舍安歇等待关照，我将安排好击剑比武的盛会再请师长西席出面比武。”赵王于是用七天韶光让剑士们比武较劲，去世伤六十多人，从中挑选出五六人，让他们拿着剑在殿堂下等候，这才召见庄子。赵王说：“本日可让剑士们跟师长西席比试剑术了。”庄子说：“我已经愿望良久了。”赵王说：“师长西席所习气利用的宝剑，是非怎么样？”庄子说：“我的剑术是非都适应。不过我有三种剑，听凭大王选用，请让我先作些解释然后再行比试。”
赵王说：“乐意听听你先容三种剑。”庄子说：“有天子之剑，有诸侯之剑，有百姓之剑。”赵王说：“天子之剑怎么样？”庄子说：“天子之剑，拿燕谿的石城山做剑尖，拿齐国的泰山做剑刃，拿晋国和卫国做剑脊，拿周王畿和宋国做剑环，拿韩国和魏国做剑柄；用中原以外的四境来包扎，用四季来围裹，用渤海来缠绕，用恒山来做系带；靠五行来统驭，靠刑律和德教来论断；遵照阴阳的变革而进退，遵照春秋的季候而持延，遵照秋冬的到来而运行。这种剑，向前直刺一无阻挡，高高举起无物在上，按剑向下所向披靡，挥舞起来旁若无物，向上割裂浮云，向下斩断地纪。这种剑一旦利用，可以匡正诸侯，使天下人全都归服。这便是天子之剑。”赵文王听了茫然若有所失落，说：“诸侯之剑怎么样？”庄子说：“诸侯之剑，拿智勇之士做剑尖，拿清廉之士做剑刃，拿贤良之士做剑脊，拿忠实圣明之士做剑环，拿豪杰之士做剑柄。这种剑，向前直刺也一无阻挡，高高举起也无物在上，按剑向下也所向披靡，挥舞起来也旁若无物；对上效法于天而顺应日月星辰，对下取法于地而顺应四季序列，居中则顺和民意而安定四方。这种剑一旦利用，就彷佛雷霆震荡四境之内，没有不归服而屈服国君号令的。这便是诸侯之剑。”赵王说：“百姓之剑又怎么样呢？”庄子说：“百姓之剑，全都头发蓬乱、髻毛突出、帽子低垂，帽缨粗实，衣服紧身，瞪大眼睛而且气喘语塞。相互在人前争斗刺杀，上能斩断脖颈，下能剖裂肝肺，这便是百姓之剑，跟斗鸡没有什么不同，一旦命尽气绝，对付国事就什么用途也没有。如今大王拥有攫取天下的地位却喜好百姓之剑，我私下认为大王应该鄙薄这种做法。”
赵文王于是牵着庄子来到殿上。厨师献上食品，赵王绕着坐席惭愧地绕了三圈。庄子说：“大王安坐下来定定心气，有关剑术之事我已启奏完毕。”于是赵文王三月不出宫门，剑士们都在自己的住处自刎而去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