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窗杂录》则记载了与李龟年有关的另一个小故事，虽然在这个故事里他只是配角。

那是个东风沉醉的夜晚，唐玄宗和杨贵妃在月色中不雅观赏牡丹花，李龟年率乐队在旁奏乐。
玄宗忽然说：“如此良夜，就别唱旧乐词了。
”于是叫李龟年去宣召李白进宫。
李白是“诗仙”，更是酒鬼，那晚也不例外，进宫之前已是玉山颓倒。
玄宗见了李白，便问：“师长西席还能喝一杯吗？”李白接过贵妃亲手递过来的西域葡萄酒，一饮而尽。
玄宗笑了，说：“那我就放心了，请师长西席写首诗吧，就写写面前的牡丹花。
”李白转过分，看着牡丹花，口中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东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玄宗拍手惊叹，只见李白溜达月下，洒脱如仙，索来纸笔，在金花笺上运笔如飞：“一枝红艳露凝喷鼻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阐明东风无限恨，沉喷鼻香亭北倚阑干。
”众人看了，皆惊惧。
玄宗却哈哈大笑说：“李龟年，你以为当用何调？”李龟年沉着地说：“清平调如何？”玄宗颔首道“妙”，遂匆匆龟年以歌，并亲自用玉笛伴奏。

关于杜甫与李龟年的交往，史籍上没有太多记载。
那时杜甫只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官吏，奔忙于富儿之门，李龟年却已是名扬天下的戏班乐师、天子学生，估计二人最多是点头之交。

很多年往后，晚年的杜甫乘舟飘零到长沙。
那是大历五年（770年），杜甫生命中的末了一个春天。
那时他依然吃不饱饭。
在当地一个简陋的饭局上，他看到一个老乐师，衣衫破旧，还是天宝年间的装扮服装，抱着一把旧琵琶，边弹边唱。
老乐师在唱一首老歌——《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满座的客人，正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没有人负责听他弹唱。

杜甫却激动地端起羽觞，冲到老乐师面前，说：“师长西席，请您饮下这杯酒。
”老乐师边饮酒，边喃喃自语：“这是王维写给我的诗，你知道王维吧？”杜甫点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您便是先帝最欣赏的乐师李龟年师长西席。
”老乐师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
他说：“师长西席您认错人了。
”杜甫用力捉住他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不会的，那时我在长安，还很年轻，我听过您的演奏，我常常会想起，生平都不会忘却。
”

那天，杜甫喝了很多酒，临别之际，送给老乐师一首诗：“岐王宅里平凡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

那一年的江南，风景的确很好。

来源：《阅读时期》2022年第08期

原标题：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徐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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