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墨客袁枚的《苔》、北宋文学家苏轼的《定风波》、元代画家王冕的《墨梅》等许多经典创作令人线人一新,屡屡在朋友圈刷屏。
细腻的编曲结合多种演绎形式,让更多值得被影象的好词佳句在时隔千百年之后盛行起来、传承下去,越来越多的人恋上了诗词。
学诗词,喜好诗词带来的美感,但诗与词的实质差异是什么呢?
唐诗和宋词作为古典诗歌中并峙的两大高峰,有若何的差别?
我们要表达的诗意,哪些适宜用诗来写,哪些适宜用词来写?
……
我们来听听《向上吧诗词》总冠军、诗词天下专职讲师杨强谈谈他对诗和词的理解和认识。
词具有特质美
诗有诗的美,词有词的美,我们若何去捉住最实质的东西来剖断它?
以我们读宋词三百首为例,你得到的感想熏染,是不是跟读唐诗不一样呢?
词是这样的: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拍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句子的美质,更靠近词的特质美。词最实质的美,便是宛转流丽,幽微曼妙。
纵然是千篇一律的两句,在诗中可能反响一样平常,放到词里,便成为千古名句。看下面两个例子:
《 示张寺丞王订正》
宋 晏殊
元巳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
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醉难禁滟滟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浣溪沙》
宋 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景象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喷鼻香径独徘徊。
《春残》
五代 翁宏
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旁观魂将断,经年梦亦非。
那堪向愁夕,萧飒暮蝉辉。
《临江仙》
宋 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仔细琢磨,“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几句,是不是很靠近词的这种美?
诗境阔,词境深
总体来说,诗一样平常情形下可以言志,论道,通禅,说理,乃至调侃。
诗的开阔可以表达很多社会生活,词的幽深适宜表达细腻幽微的感情和心境。
这种差异是在词体演进中,在其消费功能中逐渐积淀起来的体式美感。
当然,后来词体光大,成为和诗一样的抒怀言志的诗歌体式,但这种实质的功能性的差别,仍旧影响着词的美感样式。
像辛弃疾的词,看起来很豪放,但它能不失落词的特质美,历来评价极高。
有很多豪放派的末流,做不到这点,写词失落去了这种幽微曼妙、婉转蕴藉的美,结果沦为叫嚣、直白宣泄,这种词就很糟糕了。
由于词的写为难刁难象和功能限定,它的表达是很狭窄的,不涉及更多的其他内容,但便是这狭窄的一点,却无限地深挖下去,把人的最实质的情绪体验陪衬出来。
情绪在这里不受外在的道德、政治等等成分的限定,不必象在诗那样,要一板正经的去表达一种意义,而只是深微地去说这情绪的体会,向一个纵深面,深到无限。这便是诗跟词的差别。
词关注个体情绪体验
词关注的便是个体最敏感,最真切的情绪体验,要把那心中无限缠结,无可名状的心绪,一点点地铺展开来。
宋人为什么热衷写词,导致词的繁荣,便是要展现自己的另一壁,在朝堂上可以不苟言笑,在家里,在宴会上,在歌舞中,不妨展示人的另一壁。
词在这个根本上发展起来的美感的样式,比如婉约的基调,女性的视角和口吻,柔美的情绪等等,都跟这种氛围干系。
纵然我们现在已经阔别了词体发展的那个历史环境,但凝聚在词中的这些传统,仍时候旁边着当代人去读词和写词。
举两个例子。杜甫写过《羌村落三首》,第一首末了两句说:
《羌村落三首》其一
唐 杜甫
峥嵘赤云西, 日脚下平地。
柴门鸟雀噪, 归客千里至。
妻孥怪我在, 惊定还拭泪。
世乱遭飘荡, 生还有时遂。
邻人满墙头, 感叹亦歔欷。
更阑更秉烛, 相对如梦寐。
《鹧鸪天》
宋 晏几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次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更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夜很深了,夫妻相对而坐,仿佛在梦中,都不敢相信两人相聚居然是真的。你读这句子,觉得很凝重,很深厚,很简练。
可是晏几道写《鹧鸪天》的时候,借鉴这个思路,表达出来效果就不一样。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今夜里我举起银灯把你细看,还怕这次相逢又是在梦中。
多么轻灵宛转,流丽谐美。
老杜的两句,放在诗中,是第一等的佳句;若是放在词中,就不符合词的这种宛转流丽,幽微曼妙的美,就不好了。
再举两个例子:
《乌衣巷》
唐 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凡百姓家。
《西河·金陵怀古》
宋 周邦彦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涯。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馀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 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平凡、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凡百姓家。
从前在王谢大堂前筑巢的燕子,如今再来飞进平常百姓人家。你看,这样的句子很整饬,他用很简练的句子,抒发了无限的沧桑之感。
后来北宋周邦彦写《西河·金陵怀古》,则改写成:
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平凡、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我猜想那破落里巷,大概是王谢两家旧庭院。燕子不知今为何世,飞入平凡百姓人家,斜阳里相对呢喃,似诉说古都兴衰。
有人说,这句子很冗长。这样说的人,都是不懂词的人。没有人比周邦彦,更会把握词的特质美。
你读刘禹锡的句子,它很紧凑。再读周邦彦的句子,很舒缓,句式是非变革,参差错落,起起伏伏,声情并茂,摇荡多姿。
写词,能做到摇荡多姿,那是极难堪得的。
从诗的审美看,枯树、怪石都是美;从词的审美看,它更像一枝临水照影的梅花,在风中摇荡动荡,是一种脉脉含情,宛转跌宕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