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木南
简介:
【纯古言非重生+强取豪夺+蓄谋已久+又欲又撩+情绪拉扯】
【甜宠双洁:娇软果敢小郡主VS阴鸷疯批大权臣】
一场阴谋,陌鸢父兄锒铛入狱,死活落入大邺第一权相砚憬琛之手。
为救父兄,陌鸢入了相府,却未曾想传闻阴鸷狠厉的砚相,却是风光霁月的矜贵样子容貌。
好话说尽,砚憬琛也未举头看她一眼。
“还请砚相昭示,如何才能帮我父兄平反?”
砚憬琛终于放下手中朱笔,清冷的漆眸沉沉睥着她,悠悠吐出四个字:“卧榻冬寒。”
陌鸢来相府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过会成为砚憬琛榻上之人。
只成分闻,砚憬琛寡情淡性,不近女色。
清软的嗓音带着丝压抑的哭腔: “愿为砚相,暖榻温身。”
砚憬琛有些意外地看向陌鸢,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还以为小郡主会哭呢。
有点可惜,不过来日方长,毕竟两年他都等了。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陌鸢,便生了霸占之心。
拆她竹马,待她及笄,盼她入京,肖想两年。
如今人就在面前,又岂能轻易放过。
砚憬琛扬了扬唇线,深邃的漆眸几息之间,翻涌无数深意。
精彩节选:
这些画都是砚憬琛画的?
陌鸢陡然抬眼。
琉璃盏下,砚憬琛勾着浅笑,细长的手指,微微波折,优雅地翻着画册,像是在看一部旷世奇作。
“郡主,不信?”砚憬琛心不在焉地问。
信!
能不信嘛!
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呀!
陌鸢在心默默啐了一口,面上却弯着眼睛,嫩颊上漾起两个甜甜的梨涡:“信的,当然信,毕竟砚相无所不能嘛。”
砚憬琛斜乜着陌鸢。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砚憬琛合上画册,举在手里,晃了晃:“这些郡主可都看懂了?”
陌鸢既怕惹他不高兴,又怕他真的让她做什么。
亮晶晶的杏目闪闪烁烁,软声道:“还须要再体会。”
砚憬琛剑眉上挑,蕴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
“砚相。”陌鸢攥着衣角,声音轻软地问:“何时能还我父兄明净?”
“那要看郡主何时能体会好。”砚憬琛意有所指地看向陌鸢,漆黑的眼珠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闻言,陌鸢眉尖凝起眉尖,恨不得一把夺过画册,再呼他脸上。
可一想到还在狱中的父兄,她又无助地泄了气。
陌鸢在心里短暂地挣扎了一番,咬了咬唇,缓步超越桌案,走到砚憬琛身前。
绯红的脸颊,似雨后夏荷般娇艳欲滴。
陌鸢抬起波光潋滟的杏目,眼角微微上翘,眨了眨眼,吐气如兰:“愿与砚相一同体会。”
砚憬琛轻据唇角,眼底攀上些许惊艳,饶有兴致地睥着陌鸢,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陌鸢仰头望着一声不响,静立在那的砚憬琛,颤着指尖去解他颈上的系带。
头上琉璃光芒变幻多彩,却幻不出砚憬琛莫测的神色。
带子松落,陌鸢顺势接过厚重的鹤氅,放在案上。
陌鸢将手放在砚憬琛腰间的玉带上,正要解下来,却创造扣封竟在他腰后。
陌鸢无奈靠得砚憬琛又近了些,侧着脸,伸开手臂绕至他的腰后。
这个动作竟像,她在环抱他精瘦的腰身一样。
陌鸢脸颊红得,能滴出血珠。
砚憬琛目光落在陌鸢嫣红的玉面上,掠过似蝶翼般轻颤的眼睫,漫过纤长娇嫩的细颈。
明明脂粉未施,却有淡淡清香。
在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粉颈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纤巧如玉,娇嫩惑人。
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腰间折腾半天,都没解开。
越解不开,越紧张,陌鸢抿了抿唇,鬓角沁出细碎的薄汗。
她又靠近了些,脸也垂得更低了,正对砚憬琛胸口。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衣料相互摩擦的悉簌声。
寂静如渊的漆眸,莫名闪过一丝躁动,就连呼吸都粗重了些。
砚憬琛皱了皱眉,一把按住在他腰间折腾的小手。
掌心下传来软软嫩嫩、细细滑滑的触感,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手被按住的瞬间,陌鸢紧张地抬开始。
晚风穿过轩窗,灯盏摇荡,明暗交错。
他低眉垂目,她抬眼望来。
好似盛夏与晚风,难耐且绸缪。
“砚相……”陌鸢惶恐又茫然地看了砚憬琛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暗色沉沉,如罩薄雾。
陌鸢慌乱地垂下眼帘,暗自心惊:完了,一定是她过于笨拙,惹砚憬琛不悦了。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低头睥着她的砚憬琛,喉结微不可查地滑动了一下。
砚憬琛松开了按住的柔夷,转而拿起桌案上的鹤氅,声音带着一丝哑意:“看来郡主还得再学学。”
疏离的语调,听得民气惊。
陌鸢咬着唇瓣,湿漉漉的眼珠,雾气朦胧,为了父兄她不能放弃。
深吸一口气,陌鸢大着胆子,轻轻按住砚憬琛将要拿起鹤氅的手,澄澈乖软的杏目,柔柔望着砚憬琛:“砚相,让我再试试,可好?”
清眸流盼,缠着丝丝缕缕的央求,还有乱民气神的娇妩。
砚憬琛略略掀起眼皮,眼尾微微上扬,唇角勾起邪肆的浅笑:“可惜,本相今日无兴致了。”
陌鸢强忍眼中的泪水,无力地垂下手。
撞上那双凉薄的眼睛,强烈的耻辱感,让她再难启齿。
砚憬琛拿起鹤氅,沉默地侧首瞥了陌鸢一眼,转身出了侧屋。
回到主屋,砚憬琛靠在圈椅中,双臂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幽深的漆眸,晦暗不明,回味着刚才手背上那温软的触碰。
“相爷?相爷?”青霄叫了砚憬琛两声,他才逐渐回神。
“说。”低沉的声线模糊透着火气。
“洛川传来,羌无已蠢蠢欲动。”青霄端着泡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砚憬琛面前。
上等的龙井在水中逐步伸展,热气缓缓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茶喷鼻香。
“知道了。”砚憬琛转头望向窗外。
安谧苍穹,冷月疏星,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百年不遇的寒冬,气温骤降,边塞之地,农庄欠收,稻谷不裕。正因如此,羌无和犬戎才会频繁生事,急不可耐地滋扰边疆,抢夺物资。
看来苍漓王的案子,该有个定论了。
砚憬琛收回眺望的视线,睥着那盏热茶,烦躁地开口:“换杯凉的来。”
青霄奇怪地看向砚憬琛,不是很能理解,但也不敢质疑,只能照做。
他腹诽着走出屋子:这大冷天的,相爷竟然还要喝凉茶?
怪哉……
朝阳初升,一夜未眠的陌鸢,双眼酸疼。
昨晚,她想了整整一夜,将画册也负责地看了一夜,就差把每一个步骤都写在纸上了。
陌鸢下定决心,为了父兄,不论多么尴尬,她都要去做,还要做到让砚憬琛满意。
几下急匆匆的拍门声,打断了陌鸢的思绪。
“郡主,您起了吗?相爷找您。”是青霄的声音。
陌鸢讶然,刚才还想着今日要找机会靠近砚憬琛,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吗?
“起了,这就来。”
大略洗漱后,陌鸢来到砚憬琛门前,习气性地吸了口气后,才敲响房门。
轻轻推开,缓步入内,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
陌鸢又试探性地唤了声:“砚相?”
没有人应,陌鸢有点迷惑,刚要转身离开。
屏风后面忽然传出衣料的摩擦声和窸窣的脚步声。
砚憬琛悠哉地系着衣带,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了?”
雪色长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明晃晃的上身,清晰可见。
宽肩窄胯,线条分明。
结实的胸膛,白皙却精壮。
紧绷的腰腹,无一丝赘肉。
块块分明的肌肉,一贯向下延伸……
陌鸢眼皮微跳,猛地转过分,不敢再往下看。
陌鸢撇撇嘴,轻咳一声:“青霄说您找我,但不知您在换衣服,打扰了。”
“无妨。转过身来说吧。”砚憬琛坐在八仙桌旁,自顾自地倒了盏茶。
陌鸢听到水声,心想砚憬琛该当是穿好衣服了。
于是,按砚憬琛说的,逐步转过分。
额,腰间的带子是系上了,但是不紧……
风雅如玉雕的锁骨,横亘面前。
皙白而坚硬的胸膛,若隐若现。
陌鸢模糊叹口气,莹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这衣服就不能好好穿吗?
转念一想,倒是比昨日的衣服好解,可这上苍白日的,若是做那样的事,也太难为情了。
陌鸢凝眉计算之际,却见砚憬琛撑着额角,斜斜地看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朝她招了招:“郡主过来坐。”
莲步移动,陌鸢忐忑地坐在了砚憬琛身边,轻声问:“砚相,找我何事?”
不怎的,她总觉得那双凉薄的眼珠仿佛能识破她所有心思,她竟然有些心虚。
砚憬琛不动声色地盯着陌鸢忽白忽红的小脸,眸底涌上耐人寻味的笑:“本相若今日放了苍漓王,郡主以为意下如何?”
星眸泛起粼粼波光,陌鸢声音抖动道:“自是感激不尽。”
她虽然心中迷惑砚憬琛忽然的转变,可只要父兄能重获明净,能回到洛川,统统缘故原由便不主要了。
况且砚憬琛心思深奥深厚,陌鸢亦怕问多了,反而弄巧成拙。
“郡主切莫忘却当初的承诺,否则本相既能放了苍漓王,亦能让其永坠深渊。”砚憬琛目光灼灼地看向陌鸢,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好似每一下都能敲到民气底。
陌鸢心尖随着一紧,手心不自主地渗出一层冷汗。
稳了稳心神,柔声开口:“陌鸢定不敢食言。”
砚憬琛点点头,满意地瞧着陌鸢微微发白的小脸。
晨曦初开,金銮殿内。
砚憬琛对晋帝道:“苍漓王通敌一案,臣以为不可信。且不说字迹可以模拟,单说苍漓王防守边关多年,若真有谋逆之心也不会等到今日。其余,今早兵部收到边关急报,羌无已蠢蠢欲动。故臣以为应将苍漓王和世子官复原职,即可返回洛川,以安军心。”
“统统都按砚相说的办。”晋帝打着哈欠,大手一挥,便准了。
一旁的中书令卢晃并不虞外地咂了咂舌。从他得知陌鸢入了相府,至今未出,便猜到这次构陷苍漓王,趁机夺其兵权的计谋失落败了。好在这兵权虽没落入他手,但也没落在砚憬琛手里,倒是让他老怀稍安。
只不过,他终是小瞧了陌苍擎,竟有一个这般厉害的女儿。
能到入了得砚憬琛的眼,岂能是平凡女子?
呵,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于是,卢晃状似不经意地对晋帝道:“皇上,臣最近听说了一个新鲜事。”
“哦?何事,说来让朕听听。”晋帝换了个舒畅的姿势,靠在銮椅上。
卢晃端起手,笑言道:“苍漓王出事后,他的女儿陌鸢郡主便来了上京,但奇怪的是竟然没住在王府,而是住在了……”
话锋一转,卢晃故意卖了个关子。
“没住在王府,那住哪了?”晋帝果真被卢晃吊起了胃口。
“住在相府,一贯到现在。”卢晃意味深长地看向砚憬琛。
“真的吗,砚相?”晋帝急速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短暂清明,言语间难掩愉快。
想当初他送给砚憬琛那么多美人,处子之身的,尝过风月的,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砚憬琛都不感兴趣,如今却会让苍漓王的女儿留在相府。
还真是个体致事!
砚憬琛冷睥着卢晃,挑挑眉,不甚在意:“郡主确实一贯在相府,而且今后也会在相府。”
卢晃连续添油加醋,音调都暗暗高了几分:“能入得了砚相眼的女子,必定姿色不俗。”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晋帝眼睛都开始冒光,摸着下巴,朝砚憬琛的方向探了探身子:“砚相,那苍漓郡主好看吗?”
砚憬琛勾唇笑了笑:“世上最美的女子已在皇上后宫。”
明眼人都听得出砚憬琛的话是奉承,可晋帝偏偏就信了,而且还很受用。
晋帝忽然想起早朝之前,苏秀士媚眼如丝地贴在他耳边,纤纤玉指在他赤裸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画着圈,呵气如兰:“皇上,臣妾新练了一个舞,今晚想再跳给您看,您一定要来啊。”
苏秀士边跳,边一件件褪去身上衣物,露出洁白丰满身体的娇媚样子容貌,如在面前。
晋帝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身体开始燥热,顿觉心痒难耐。
卢晃窥着神采恍惚的晋帝,眼珠又阴沉了些,向前走了一步,年夜声唤晋帝回神后,别有深意地笑笑:“皇上若是对郡主好奇,不如下个月宫宴时,让砚相把人带来?”
晋帝闻言,连声说好,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砚憬琛:“砚相,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
砚憬琛本来也没想藏着陌鸢,况且就卢晃那点手段,他还不放在眼里。
就连卢晃构陷苍漓王一事,也始终在他掌控之中,当初的离京也是他故意为之。
若不然,卢晃怎么敢动手,陌鸢又怎么会来上京。
跳梁小丑一样平常的人物,还企图蚍蜉撼大树,可笑至极。
之以是不动他,不过是制衡上京三大家族罢了。
波云诡谲的早朝之后,砚憬琛让青霄接来了陌鸢,一同去了天牢。
阴暗的牢房内,侍卫提灯为砚憬琛引路,陌鸢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乌黑的墙面凝着污浊的血液,五花八门的刑具,阴森恐怖。
陌鸢暗暗心惊,默默祈祷父兄安然。
“砚相到。”提灯侍卫年夜声朝牢房内喊道。
在灯火的照料下,陌鸢才看清了房内的景象。
父亲和兄长盘膝闭目,坐在湿润发霉的木榻上,对侍卫的话充耳不闻。
许久不见,父亲和兄长都干瘪了不少,头发缭乱,眼窝深陷,衣衫脏污,但好在没有恐怖的血迹。
陌鸢再也抑制不住,急得一步上前,隔着栏杆唤道:“父亲、大哥……”
陌苍擎和陌漓闻声猛然睁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踉跄着走下木榻:“泱泱,你怎么在这儿?”
不待陌鸢回答,陌漓眼睛一瞪,看向站在一旁的砚憬琛,厉声质问:“砚憬琛,祸不及家人,你把我妹妹带来做什么?”
陌苍擎握着陌鸢冰凉的手,虎目杀意翻滚:“你是逼我交出苍漓兵权?”
砚憬琛笑笑,睥着神采发急的二人,若有似无地瞥了陌鸢一眼,而后道:“本相对苍漓兵权不感兴趣。”
“本相今日前来是传圣上旨意,经查苍漓王通敌一事子虚乌有,王爷和世子官复原职,且命二位即可返回洛川。”
陌苍擎和陌漓神采一顿,有些始料未及。
倒是陌鸢喜极而泣,声音哽咽:“太好了,父亲,大哥。”
“王爷和世子,请吧。”砚憬琛抬了抬手,示意侍卫将牢门打开。
陌苍擎回过神来,拍了拍陌鸢手背,露出慈爱的笑:“这段日子,泱泱吓坏了吧。没事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家了。”
陌鸢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若何同父兄说她不能回洛川,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和砚憬琛之间的约定。
砚憬琛掀了掀眼皮,瞧出陌鸢的迟疑,冷声开口:“是王爷和世子回洛川,郡主则须要留在相府。是吧,郡主?”
他转着指间的黑玉扳指,玉石之光清冽寒凉。
“什么?”陌漓目光一滞,不敢置信地问。
陌苍擎冷硬的眉眼,染上繁芜的神采,握着陌鸢的手,模糊发颤。
陌鸢垂下眼睛,不敢与父兄对视。
半晌她才缓缓抬眼,轻声道:“父亲,大哥,我答应了砚相留在相府。”
她虽没有明说,但从父亲和兄长的眼神中,她知道他们已了然。
“本王的明净,若是用我女儿换的,我甘心一去世。”陌苍擎握紧陌鸢的手,眼神却凌厉地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不紧不慢地捻着扳指,面色沉寂,看不出喜怒。
陌鸢眼眶一湿,回握住陌苍擎粗粝的手心,言辞恳切:“父亲,如今卢晃对苍漓兵权的觊觎已昭然若揭,其他两大氏族也都是坐山不雅观虎斗。您若是执意留在京中,少不了暗箭明枪。倘若防备不当,真让他们奸计得逞,陌家败了是小,边陲数万的百姓怎么办?背井离乡防守边关的战士怎么办?莫不是要皆沦为权斗的捐躯品?”
砚憬琛挑了挑眉,略带讴歌地瞧着陌鸢的,原以为是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却不想对朝堂场合排场,还有些见地。
砚憬琛心不在焉地拢了拢衣袖:“听说这几日羌无已在洛川边疆蠢蠢欲动,犬戎也意欲反扑。”
“父亲,内忧外祸,请您以大局为重,和大哥速回洛川。”陌鸢看了眼眸色淡淡的砚憬琛,心中更加发急。
陌苍擎瞧着陌鸢朴拙哀求的小脸,虎目攀上湿意,心疼不已。
他的女儿本是翱翔于天涯的青鸢,如今却为了他们,成了砚憬琛这种人的金丝雀。
陌鸢瞧出父亲和兄长脸上的不忍与痛楚。
她擦干脸上的泪滴,眉眼弯弯,宽言安慰:“父亲,大哥,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陌苍擎看着懂事乖巧的陌鸢,心中酸涩。
他平生只想守护大邺河山,只想护佑一方百姓安康。
然而,小人的构陷,让他陷入监牢,更让他卷入是非权斗之中。
如今,却要捐躯小女儿才能保全陌家,才能重返疆场,才能保护庶民。
陌苍擎觉得胸中憋闷难耐,捶着胸口,仰头长长地吸了口气。
良久之后,他抚着陌鸢肩头:“究竟是我们连累了你,泱泱。”
明明父亲只是轻轻地拍,可陌鸢却以为无比沉重。
她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和脸上历经死活而布下的一道道沟壑,甜甜地笑了,纯稚的眼珠盈着万千星辉:“一家人,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泱泱终年夜了,也想保护父亲和大哥。”
此言一出,陌漓红了眼眶,嘴角抖动着,手背青筋突出,一拳重重地砸在栏杆上。
砚憬琛目光凉凉地睥着温情的三人,漆色的眼珠没有一丝波澜。
陌苍擎对上砚憬琛凉薄的眼珠,攥紧的拳头,逐步松开,猛然撩起身前的衣袍,直直地、重重地跪在砚憬琛面前。
低头拱手:“砚相,老臣只求您一件事。臣妻去世得早,小女又自幼在边关终年夜,不懂上京规矩。若有朝一日,小女不再得您眷顾,请奉告臣。臣将亲自接小女接回洛川,接回到我的身边。”
陌鸢压抑已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曾经对未来的迷茫和彷徨,有了具象的依赖。
那便是家。
不管她做了什么,舐犊之情不变,兄妹之情不变,为她洞开大门的家永久在。
砚憬琛盘着玉石的指尖,略略一顿,对躬身立在一旁的侍卫摆了摆手:“扶苍漓王起来。”
唇角勾起,噙着莫测的笑:“苍漓王有空不如多想想卢大人手中的信函是怎么来的?谁又能模拟您的字迹?”
他等了两年的人,又岂能轻易放手……
“时候不早了,王爷和世子还是尽早动身吧。”
说完便拉着陌鸢走了。
“大哥,照顾好父亲,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
陌鸢转头看向父亲和兄长,小脸漾着让人安心的浅笑,一遍一遍重复着……
直到出了天牢,转身的那一霎时,晶莹的泪花才悄然落下。
砚憬琛转头看向身后默默抽泣的陌鸢。
忽然沉声问:“为什么叫泱泱?”
“由于,父亲说他只愿:大邺泱泱,水静无波!
”刚哭过的杏目,水波涤洗过一样平常,愈发残酷澄净,干净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砚憬琛眼神微微一滞,黯如深渊的眸底划过一丝动容。
水静无波?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同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笑着对他说:“憬琛,日后你若考取了功名,一定以江山社稷为重,让百姓太平安康。”
温润的笑颜,像是东风吹过湖面,深邃的眼睛,透出沉稳而武断的光芒。
那人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亦是齐心专心为民的太子。
可末了的了局是什么?
先皇忌惮,伯仲构陷。
在先皇的授意下,高太师抄了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妃惨去世。
生命的末了,太子留给先皇唯一的话是:
“君要臣去世,臣不得不去世;父要子亡,子若不亡,则为不孝。”
砚憬琛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知何时已攥紧成拳。
他们夺了他的光,那便要他们永坠阴郁。
他布局,将高太师抄家灭族。
那夜月稀星疏,仅有的月光都是赤色的,血红、血红……
他谎称献永生药,却将最毒的药亲手喂进先皇嘴里。
然后见告先皇,他最无能的儿子将继续帝位,而其他皇子或去世或囚,都将不见天日。
先皇指着他,嘴角抽搐,口喷鲜血,却硬是骂不出一个字。
他笑着站在那,无喜亦无怒。
只是麻木地看着先皇,痛楚地、不甘地、愤怒地咽下末了一口气。
既然年夜大好人活不长,当个邪魔又何妨?
陌鸢见砚憬琛半天没说话,觉得奇怪。
于是,她侧头看向砚憬琛,却创造那漆黑的眼睛,冰冷得犹如冬日里的寒风,透着彻骨的凉。
陌鸢犹豫着问:“砚相,您怎么了?”
温婉柔和的女声,将砚憬琛拉回到现实。
对上陌鸢关心的眼睛,漆眸中的冷冽微微收敛。
砚憬琛抬手叫来青霄:“送郡主回相府。”
见砚憬琛不想说,陌鸢也不再多问,随青霄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段,陌鸢转头看时,却创造砚憬琛依旧站在原地。
寒风吹起他的衣摆,雪落在他的肩头。
像是一幅画,遗世而独立,唯有漫天风雪作伴,莫名悲怆萧瑟。
陌鸢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可是砚憬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手遮天的砚相啊,这样的人怎么会悲怆呢?
戊时,陌苍擎和陌漓便离开了上京,踏上归川的路。
临行前,陌漓亲自去上京五宝斋买了一袋梅子糖,让冉伊送到陌鸢手中。
陌鸢拿起一颗梅子糖,放在口中,第一次觉得梅子糖竟这般酸涩。
酸得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望着窗外,夕阳悬在天边,散发着末了的余晖。
远处的山峦,在余晖中若隐若现,格外苍凉。
在洛川时,最期盼的梅子糖,最喜好的梅子糖,而今含在口中。
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唯独尝不出半点甜。
脑中回响的是,大哥让冉伊带给她的话:
“泱泱,别怕,大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在上京的,等我!
”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照在锦华宫内,窗前作画的女子身上。
卢玥婷手握画笔,每一笔都如琴音般流畅。
她神色专注而深情,彷佛与这个天下隔绝开来,只存在于她笔下的画境之中。
云秀望着卢玥婷,又看看宣纸上惟妙惟肖的人像,轻轻地叹了口气。
卢玥婷拿起画纸,晾干墨迹,面带笑意地与画像遥遥对望。
“云秀,今日宫中可有事情发生?”卢玥婷欣赏着画,心不在焉地问。
云秀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
卢玥婷瞥了眼欲言又止的云秀:“说!
”
“回娘娘,确实有一件事。听闻砚相将苍漓王的女儿陌鸢郡主留在相府多日了。”
卢玥婷握着宣纸的手忽地一抖,眉尖紧皱,不相信地追问:“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主君在朝堂上问砚相,砚相亲口承认的。砚相还说,陌鸢郡主往后也会住在相府。”云秀说完,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卢玥婷瞳孔一震,目光瞬间转冷,手指牢牢扣住画纸,用力撕扯,画纸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宫内回荡。
画上面如玉冠,眼如点漆的男子,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泪水顺着卢玥婷赤红的双目滑落,她撕扯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彷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张画上。
锦华宫的侍婢跪了一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每个人都将头埋得很低很低,瑟瑟颤动。
卢玥婷“啊”地尖叫一声,宣泄着心中难以掩饰笼罩的怒火。
她以为砚憬琛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不会喜好上任何女子。以是,只要砚憬琛身边没有其他女子,她就还有机会。以是她一遍遍画着初见砚憬琛时的景象。
那年她十六岁,随官眷们陪天子去符禺寺祝祷。
一身月白色长襟宽袖锦袍的砚憬琛站在皇上身边,如松如柏,朗目疏眉,睥睨着众人,秋风吹起他的衣袖,神仪明秀,犹如谪仙临世。
那一刻,卢玥婷惊为天人,痴痴地望了高台之上的人好久。
后来她乃至还求父亲为她牵线,固执地要嫁给砚憬琛。
可是,不论她怎么主动示好,怎么努力,砚憬琛都视若无睹。
被娇宠着终年夜的卢玥婷,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故而,为了能让砚憬琛因轻视她而后悔,卢玥婷进宫为妃,与她厌恶至极的皇上虚与委蛇,只为争宠夺势,又或者说为了让砚憬琛能高看她一眼。
可当她宠冠六宫时,那清冷的视线亦未曾为她勾留半分。
如今,陌鸢的涌现更像是压去世骆驼的末了一根稻草,将卢玥婷编织的梦,砸了个粉碎。
卢玥婷笑了,笑得癫狂,笑得疯魔,挥手扫落桌上的笔墨、纸砚,刺耳的碎裂声吓得宫人们噤若寒蝉。
原来,砚憬琛不是寡情,而是对她寡情。
陌鸢?
猖獗的发泄后,卢玥婷嘴角勾着冷笑对云秀道:“嫡给苍漓郡主下帖子,本宫要见她!
”
明天将来诰日,巳时。
“郡主,宫中来人传旨,说卢贵妃请您进宫一同赏梅。”
陌鸢讶然地接过青霄手中的帖子,蹙眉问:“卢贵妃是谁?”
“回郡主,卢贵妃是卢晃的女儿。”青霄神采有些担忧。
“是她啊。”陌鸢将帖子放在桌上,凝眉沉思。
陌鸢从未见过卢玥婷,更不明白为什么溘然约请她进宫,但直觉见告她,准没好事。
莫非是卢晃先前构陷父兄不成,又想让女儿从她身高下手?
这样想着,陌鸢更加武断要小心为上:“砚相回来了吗?”
青霄答话:“相爷今日陪皇上出宫佃猎,得晚上才能回来。”
陌鸢沉默少焉,缓缓开口:“青霄,你见告来人,就说我传染了风寒,恐将病气过给朱紫,故今日不便进宫,改日定当亲自拜会。”
“是,郡主。”青霄赶忙去前院回话。
传旨的寺人回到锦华宫,将陌鸢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卢玥婷。
卢玥婷端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地重重砸在小寺人头上,目光森冷:“没用的东西,滚!
”
小寺人顾不上擦拭鲜血直流的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外爬。
云秀重新为卢玥婷倒了杯茶:“娘娘息怒,就算苍漓郡主今日没来,十天之后便是宫宴了。昨日早朝时,皇上已定下那日让砚相带她一起入宫。只要她进了宫,咱们还愁找不机会吗?”
云秀对卢玥婷挤挤眼睛,谄媚一笑。
卢玥婷斜睨云秀一眼,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腕,染着赤色图画的手指高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阴恻恻地笑了:“也是,那就再等几天。”
万籁俱寂的夜,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零散地点缀在夜幕之上。
陌鸢心坎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直到院中传来熟习的脚步声,她打开门,往阁下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砚相。”
砚憬琛进了屋,经由陌鸢身边时,身上的凉气,寒得陌鸢打了个冷颤。
“今日卢贵妃邀我进宫,但我没去一事。砚相知道吗?”陌鸢倒了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问。
砚憬琛微微颔首,自顾自地坐在书案旁。
陌鸢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砚憬琛对面,担心地问:“那我没去,会不会有麻烦?”
砚憬琛看着眉尖揪在一起的陌鸢,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郡主今日的情由很合理,自然不会惹麻烦。”
陌鸢瞬间如释重负,残酷地笑起来,清亮亮的眼睛里星光盈盈:“那就好,那就好。”
“啊,对了,砚相。还有一事,竹苑可有盥室?”陌鸢有些迟疑地问出口。
这几日在相府,都是青霄给她送饭、送洗漱的水。她也仔细不雅观察过竹苑,一个侍婢都没有,都是佩剑的侍卫。
她不知道要怎么同他们开口说沐浴的事,而且之前她以为臭了更好,最好把砚憬琛熏晕。
可好几日过去了,她实在挺不住了。
砚憬琛抬首看向陌鸢,眼尾微微上挑:“主屋右边是盥室。郡主,要现在洗吗?本相倒是可以顺道带郡主过去。”。
陌鸢礼貌地弯了弯唇,连连摆手:“不敢劳烦砚相,不敢。”
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疯了。
砚憬琛曲起食指叩着桌面,眼神看向桌上的某一处,慢条斯理地说:“这画册,郡主还得连续学啊,本相还等着郡主兑现承诺呢!
”
陌鸢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本砚憬琛亲手绘制的春宫图,格外刺眼。
陌鸢错开眼睛,红着脸,嗡声说:“知道了,会学的。”
“要好好学!
”砚憬琛慢悠悠地皮弄了一圈黑玉扳指,目光炯炯地盯着陌鸢,直到凝脂如玉的肌肤,晕上诱人的绯红,才满意地笑了。
陌鸢目送砚憬琛离开,又偷偷站在轩窗后,眼见他进了主屋。
才彻底松了口气,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桌面明晃晃的画册上。
之前为了救父亲和兄长,她真的有认负责真学过。如今算是暂时雨过天晴,那再看这本册子,就少了很多勇气和动力。
他说这些都是他画的……
这是疯子吗?
这么多,这么细致!
怎么画出来的?
人们说他寡性淡情,不近女色,那怎么画出来的?
全靠想象?
啧啧,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到这了……
太恐怖了。
秀气的眉尖揪在一起,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以为砚憬琛和那些画中的男子非常神似,就连画中女子也似曾相识。
陌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激灵,连连摇头,颤着指尖,快速地将砚憬琛的“大作”收进抽屉。
她默默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试图理解疯子的天下!
陌鸢不再多想,拿起挂在床边的年夜氅,步履轻快地走向盥室。
劈面碰到了青霄。
青霄手中捧着一叠衣物,微笑着说:“郡主,由于竹苑没有女子衣物。以是,相爷嘱咐您先穿这些,等嫡会有人来为您相机行事。”
陌鸢颇为意外地从青霄手中接过衣服,轻轻颔首,大略道了声谢,就飞快地跑了。
青霄迷惑地看着陌鸢的背影,挠了挠头,怎么回事?
除了相爷以外,郡主是第一个被许可利用竹苑盥室的人。他自觉郡主在相爷心中地位分外,以是,想对她更和蔼些。
可是郡主,彷佛被什么吓到了?
陌鸢一起小跑来到盥室,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原来真的不是每个人笑起来都好看啊!
青霄脸上有一道长疤,从眼角到嘴角,不笑时,是壮实威慑。
偏偏他刻意夹着声音,还冲着她笑,莫名变得很违和。
乃至……有些狰狞了。
以至于陌鸢都忽略了手中拿的是——砚憬琛的衣服。
就在青霄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却听见砚憬琛叫他。
漆色的眼珠,冰冷狠绝,只说了一句话:“毁了卢家西郊的宅子。”
青霄急速会意,这是对今日卢贵妃将主张打到郡主身上的警告。
看吧,他就说相爷对郡主不一般,看来往后他还得对郡主再温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