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久居甘肃兰州的西北作家韩松落在译林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集《春山夜行》,发布了他在聚焦影评和文艺专栏写作多年之后、之于小说创作的回归。
一年后的早春时节,韩松落又接续推出了自己的第二部中短篇小说集《晚春情话》,对付之前已经二十多年不写小说的他来说,这种造诣实在并不是所谓“大器晚成”,而是这位从1990年代中后期开始、就一贯与中国文艺同在的写作者,之于当下这个时期不雅观察的厚积薄发与迎刃而解。

背反之“春”

“命名即意义”,从韩松落这两部小说集的书名当中,就可以管窥其小说写作的紧张意旨取向。
细心的读者会创造,《晚春情话》和《春山夜行》都共同拥有“春”这样的关键词。
用韩松落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只有真正在西北生活过的人,才能体味到温暖而短暂的春天、之于西北公民的丰硕意义。

韩松落晚春情话温暖与短暂背反之春中的生命叙事|新批评

正是西北之春集温暖与短暂于一身的自反性,授予了韩松落的小说一以贯之的一种内在撕裂、背反与张力。
《春山夜行》里“春”与“夜”、“山”与“行”之间的张力,《晚春情话》里“晚”与“春”、“晚春”与“情话”之间的背反,就将韩松落小说的这种特质揭示无余。
因此在这部《晚春情话》中,我们可以读到大西北的冷峻与凛冽,又颇能感想熏染江南一样平常的温婉与抒怀;可以领略韩松落细腻而镇静地讲述普通人的平庸日常,又能够看到他以纷繁的想象力与戏剧到极致的类型化书写,抒发自己沉着外表下、彭湃而出的炽烈情绪与“在别处”之想象。
《孤独猎手》里,孤独女人依赖反复拨打陌生电话带来的他者之想象而生,而真正与之产生情绪连接的男子,却是之前在现实生活中有时相交、而“求不得”的真实存在;《我父亲的奇想之屋》里,出走的父亲与隐秘的小房子构成的“元叙事”,在一层又一层的雷同式嵌套叙事当中,让想象与虚构成为实实在在的影象与现实,终极在地震练习蜕变为真实地震的戏剧性叙事当中,构成亦真亦幻的舞台效果——一方面是若即若离的现实,另一方面是随时可能成真的影象与想象,韩松落正是借助于他作为小说作者所拥有的肆意虚构的权力,将生命中各类求而不得、幻影成真、一语成谶的背反状态,以平白如水而又神秘如谜的笔墨表达无余。

“在别处”

出走与逃离成为《晚春情话》的各篇小说里反复涌现的意象。
从《鱼缸与霞光》里的李志亮、曹景与“我”,到《我父亲的奇想之屋》里的两个“父亲”和《晚春情话》里的一林——这些出走,或出自主动逃离,或出自被动远走,其共同的特色,都是阔别自己赖以成长的沉着的、庸常的、重复性的原生环境,到其余一个天下里,去重新适应与建构自我。
这种两个天下之间的反差、对立与调适、平衡,构成了《晚春情话》构成的生命叙事的主体逻辑。

韩松落

所谓发展,便是在一个不断改变与放大的环境里,让自我始终与环境相适,保持自我的社会化状态。
用这种社会学和社会心理学的视角而言,上述小说中人物所面对的烦闷、迷茫、挣扎等身心失落衡的状态,正是外部环境变革过大过速、造成的自我社会化调适无法及时跟上所涌现的一定景象。
《晚春情话》里的一次次出走、逃离与“在别处”之想象,以及这些远在天南海北的生命个体之间涌现的心灵共振与共鸣,正是人们面对外部环境所表示的各类身心不适,以及在这种状态之下、通过网络空间寻求心灵寄托与同类共鸣的生理状态的真实写照。
理解了这一点,就会创造韩松落富于悬疑、推理式的类型化书写技法之下,饱含的都是对付“风险社会”(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语)里生命存在状态的满满关怀与悲悯。

乐影照人生

在回归小说创作之前,韩松落身上的两个紧张标签,分别是影评人和民谣唱作人。
之于影评人,他早在二十年前,便是《看电影》杂志的专栏作者,先后担当平遥影展、澳门影展等多项电影奖评审;之于民谣唱作人,他是海内音乐唱片公司——星外星唱片的签约音乐人,曾推出过《靠影象过冬的鸟》《光阴机》等多张原创民谣专辑。
之于音乐与电影的熟稔,也充分表示在《晚春情话》的叙事书写当中,让同时拥有影迷和乐迷身份的读者,时时会心一笑。

书中最受好评和关注的开篇小说《鱼缸与霞光》,正是从大卫·林奇的经典电影镜头叙写开始;而在讲述小说里西北小城的公共文化生态时,韩松落直接列举了电影《红高粱》和《大红灯笼高高挂》来作为主要佐证;小说中“我”遭遇的金属般噪音困扰,我们也可以从阿彼察邦电影《影象》当中找到类似桥段的渊源。
在《雷米杨的黄金时期》里,拉斯·冯·提尔导演的经典电影里的女人形象,被直接用来描述作为小说主角之一的严鹭国姐姐。
电影化的文学书写,并不仅仅表示在对付经典电影作品意象的征引与借用上。
韩松落细致描述人物穿着与形象、以及外部环境构成的详细细节的书写办法,就仿佛以电影摄像机作为书写之笔,颇具电影视觉效应与电影镜头措辞的运动感。
而在他在《鱼缸与霞光》等多篇小说里、环绕不同人物故事之间的转场与调度,也充分吸取了电影蒙太奇措辞的表现技法精髓。
如果说唐人王维的作品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话,那么韩松落在本书当中的书写,也可谓是“光影寓文,文照光影”,非常值得仔细品味。

韩松落作品分享会现场

而之于音乐,《鱼缸与霞光》中,哈萨克民歌《萨马勒山》与韩松落自创的民谣《阿拉套山》自然组合在一起,让小说里热爱音乐的新疆博尔塔拉人“在别处”坚守乡愁、寻觅自由的生命状态生动呈现。
而《写给雷米杨的情歌》这篇讲述中国乐坛空想类型化的“化石级歌手”的虚构故事,则直接源自韩松落在西北、在广州行走与歌唱的诗意生活之过往经历。

之于读书人而言,他的阅读史便是其生命史;而之于作家而言,他的作品书写体系,同样是其生命史的直接映照。
透过这部《晚春情话》,我们不但可以清晰窥见韩松落之于自由、和谐与生命绽放的渴望与忧思,也同样可以圆满感知韩松落融文学、音乐、电影、诗与人生于一体的君子不器的多元生命之旅。
由此,这部由六篇小说构成的文学佳作,之于同样渴求自由、丰富与诗意的我们来说,自然是开卷有益。

新媒体编辑:傅小平

配图:出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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