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春夏之交，不满30岁就已是名作家的巴金南下广东，在广东江门新会的村落庄游访3天，得遇百年古榕树以及栖息个中漫天飞舞的小鸟，“到处都是鸟声，到处都是鸟影，置身个中仿佛在听一场大自然演唱会”。巴金返沪后心绪难平，于是写下随处颂扬的散文《鸟的天国》。这篇散文迄今已被多次选进小学语文教材，历经一代代人诵读，“小鸟天国”名扬天下。
近90年沧海桑田，当年巴金笔下的这方鸟儿乐土，在江门天马村落几代人的守护下，万千鹭鸟依然悠然自得，古榕树更加枝繁叶茂。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绿色发展的生动写照，江门这个在外洋有乡亲逾400万人的著名侨乡，也通过创建国家森林城市，成规模的“鸟的天国”达18个，处处可闻啼鸟。
江门新会小鸟天国。阮国志摄
天马山前白鹭飞
江门市新会城区南行十几公里，就到了天马村落。无论冬夏寒暑，每天清晨6点多钟，年近五旬的天马村落村落民陈文彬总会开始一天的巡逻。他是护鸟队队长，从16岁开始管护“小鸟天国”，一干便是30多年。守护小鸟和古榕树，是他和乡亲们祖祖辈辈的约定。
行人往来树下，树上的鸟儿依然安栖，彷佛习以为常。“人来鸟不惊嘛！
”陈文彬指着拍摄的视频，向新华逐日电讯展示鸟儿对他的收受接管。寒来暑往，能每天看到鸟儿自由地生活，他由衷地感到踏实。
人口过万的天马村落基本上是一个血缘村落。400多年前，陈氏家族到此聚居。据天马村落陈氏族谱记载，1618年天马村落人口增多，生活用水不敷，村落民们便在村落前挖了一条河，称“天马河”。为抵御水患，村落民们在河心造“墩”挡水，落成时，有位村落民顺手把一根榕树枝插在了垒起的“土墩”上。
榕枝落地生根，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并引来成千上万的鸟儿栖息繁衍，天马村落人称其为“罗星墩”。
1933年，年轻的巴金游访新会天禄、天马、茶坑三个村落庄，初夏南国水乡中的“罗星墩”令他留恋；1984年，病榻上的巴金亲笔题写“小鸟天国”，这个“新会八景”之一从此得名。
1989年初，画家吴冠中从澳门返广州，慕名踏访“小鸟天国”，遂作画《小鸟天国》三幅，“不知是何鸟种，只需能藏于枝杈间，时隐时现，随兴点染，便是天国”。个中最大一幅已被英国大英博物馆收藏。
在古榕树旁觅食的鹭鸟。受访者供图
“树和鸟给天马人带来了好运，这是真的！
”陈文彬略有些激动地说：“自从有了古树和鹭鸟，天马村落就一贯人丁茂盛，现在有一万三千多人。我们有祖训，把这棵古榕树看作‘神树’，把鹭鸟看作‘神鸟’。”
陈文彬所说的“祖训”，见于陈氏族谱。
天马村落的陈氏宗祠称“务本堂”，位于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西北角，二者直线间隔不敷两百米。祠堂为三进厅堂，横梁、门楣等多处都雕刻鸟儿。第二进是正厅，后中柱横梁吊颈挂着“务本堂”金字匾额，告诫宗族后代要务实、做实事、走正道。
陈氏族谱泛黄的纸张上字迹依然清晰：“若扰鸟伤鸟者，勿论老少贵贱，皆以亵神者大逆不道入罪”。
谨守乡规，服膺祖训，使得天马人对“爱鸟护树”心怀敬畏与任务。“听老一辈人说，即便是饥荒年代，天马村落人都没有捉鸟来吃。”若市情有人贩卖鹭鸟，纵然价格不菲，村落民看到了也一定会买下放生。
广东人爱煲汤，但陈文彬肯定地说：“这么多年我没吃过一只鸟，没用鸟煲过一次汤！
”
这不止是对族规的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刻在天马人基因里的自觉，包括对古榕树的保护。即便是村落民要打堤筑坝用木桩，也不许可砍哪怕一根古榕树的树枝做木料，“无论物资若何缺少都不可以”。陈文彬强调。
天马三村落幼儿园和天马小学与小鸟天国一河之隔，爱树爱鸟已经是天马孩童的“必修课”。数百年来，天马村落人树鸟共荣共生，爱护自然的理念早已深入民气。
400年古榕树的一角。受访者供图
处处早莺争暖树
天马村落的沿河路边种着榕树和凤凰树，树木枝叶婆娑，夏来凤凰花怒放。古榕树高约15米，枝干垂着无数秀发一样平常的气生根，茂密的枝叶笼罩着20多亩河面。恒河沙数的各种野生鹭鸟栖息于上，个中以白鹭和灰鹭为最多。
鹭鸟虽不是鹤类，却同样有着洒脱的神韵，姿态幽美洒脱，引人喜好。陈文彬聊起鹭鸟，语气像在评论辩论族里邻家小孩：“它们都有灵性，知道我们不会侵害它们。鹭鸟习气也很有趣，比如白鹭是晨出暮归，而灰鹭暮出晨归，依时有序，互不滋扰。”
现在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有三座小岛，除了古榕树所在的古榕岛，还有后期为抵御台风人工打造的阁脚岛和竹岛，都已是新的“小鸟天国”。
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一角。受访者供图
“小鸟天国”24小时有人值班，陈文彬和护鸟队员们年复一年的一日三巡，雷打不动，有时骑着摩托车，有时驾着小船，仔细查看着鹭鸟是否有异样。
护鸟队员们要关注的“异样”，紧张是查看是否有鹭鸟被绳子缠住。当地有一种用绳子做的捕鼠工具，鹭鸟在外觅食会欠妥心碰到。成年鹭鸟力气很大，即便被绳子缠住脚，依然能带着绳子飞回来，但回到榕树和竹岛后，绳子缠在树枝上，鸟儿就飞不起来了。
“我们随身带着工具，看到这种情形，就及时把绳子剪断。如果补救不及时，鸟儿不能喝水觅食，挂在树上两三天就会去世。”陈文彬说。
万一碰着救治不及时的鸟儿去世掉了，护鸟队员们会将鸟儿埋到榕树底下，简短地默念告别，让鸟儿“入土为安”。
江门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台风时有侵袭。“台风来之前，鸟儿会有感知，会早点回来躲到树里。”而很多幼鸟没有成鸟那样强的抵抗能力。
1994年，一场大台风来袭，不少刚刚学飞的幼鸟被台风刮到天马村落附近的农田里。陈文彬和其他护鸟队员自发组织起来去田里捡鸟，捡回来后放到空置的房间里，供应水和食品，等鸟儿的羽毛干透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再放归大自然，“捡到的大部分是夜鹭，打开翅膀有80厘米旁边。但是羽毛都淋湿了，飞不远，飞几米就落下来，它们也不会保护自己。本日放十多只，来日诰日放二十多只，统共有几十只。”陈文彬说。
台风过后，对古榕树格外上心的护鸟队员们创造，虽然古榕树外不雅观上没有大变革，但高度降落了最少有三米旁边。由于榕树内部枝条是相互支撑的，台风过后不少枝条被刮断了，乃至有的小树已经去世掉。
为了抵御台风对古榕树的侵袭，天马村落决定在古榕树北边建筑一座阁脚岛，在岛上栽种榕树作为台风樊篱。“我们当时请了两位老农住在岛上，每天种榕树。现在20多年过去，阁脚岛的榕树非常茂盛，鹭鸟又多了一个‘天国’。”
现在很多鹭鸟栖息在竹岛，里面竹子密密麻麻，小鸟躲在个中也很安全。竹岛于1998年建筑，占地50亩旁边。竹岛原来是天马村落的一片农田，1998年请专家来评估，说鹭鸟最喜好竹子，建议大量栽种竹子，不仅抗台风效果好，而且又给鹭鸟增加了栖息地。于是村落民们挖河引水，并将50亩农田划为竹岛区域，在岛中设三个浅滩。
“涨潮的时候会被淹没，退潮的时候露出来，浅滩上就会有很多鸟儿喜好的食品。就像人喜好闲步一样，竹岛上的鸟儿也会飞到古榕岛、阁脚岛‘溜达’，多一点地方，生活就很惬意。”
夕阳中觅食归来的鹭鸟。受访者供图
侨乡啼鸟更动听
即便再精心呵护，鸟儿也难免受到侵害。仍有少部分人迷信“宁吃天上三两，不吃地上一斤”等缺点不雅观点，不惜花重金吃野味。
20世纪90年代，陈文彬去外地就曾见过有人为了赢利，把一片树林以一年50万元的价格包下来捉鸟。能飞的鸟儿捉不到，就捉还在鸟巢里不会飞的幼鸟来卖。
2002年，“小鸟天国”改换管理者。当时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各种工程轮番上马，水泥广场、蓄水堤坝等令河流断流，周边人为建筑、活动不断增加，“小鸟天国”变成一个被工厂、村落包围的小岛。频繁举办的水上婚礼、噪音不断的各种工厂，都对鸟儿的生存造成威胁。当年，乃至有人为让游客满意，采纳燃放鞭炮的办法“吓鸟出巢”，如此各类行为导致鸟儿逐渐离开。
当年，新会有关部门请动植物学专家来实地调研时，竟创造榕树上已少有鸟儿踪影；不少游客充满期待地来，却创造古榕树上鸟只寥寥；还有游客由于在小鸟天国看不到鸟，向当地消委会投诉，乃至有游客调侃“小鸟天国”变成“少鸟天国”。
为了重现昔日千鸟起舞、万鸟缠树的景象，新会区问计于动植物学专家，从2002年至2011年持续投入5000多万元，对“小鸟天国”进行两次升级改造，面积从原来的100亩扩展至600亩，拆除原不雅观鸟楼和不雅观鸟长廊，将大片陆地拆分成几个小岛，并降落水位，增加滩涂面积，营造更适宜鸟类栖息的环境。
2018年7月1日，江门至湛江铁路全线开通运营，结束了粤西地区不通高铁的历史。但在培植过程中，受选线条件限定，江湛铁路途经“小鸟天国”的最近间隔仅800米，如何不打扰小鸟成为一道难题。
陈文彬依然记得，“当时很多专家来调研，让‘小鸟天国’全部员工去会议室填写纸面见地，也算是代表小鸟‘发言’”。高铁途经的时候，鸟儿对气浪是有感知的，气浪会冲击小鸟和榕树，噪音也会对鸟儿繁衍生息造成很大影响，陈文彬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为了保护小鸟，当地增支1.87亿元，培植了环球首例拱形全封闭声樊篱。这段长达2公里的全封闭声樊篱，为飞驰而过的列车按下“静音键”，经专业机构测试，列车通过的时候，小鸟天国中央区域监测到的声音强度仅增加0.2分贝，人和鸟险些没有觉得，最大限度减缓了列车通过时产生的噪声、震撼、气浪对鸟儿的影响。
据2016年《广东新会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总体方案》调查统计，小鸟天国的鸟类紧张有15目35科105种，个中留鸟52种，冬候鸟或旅鸟42种，夏候鸟11种，国家Ⅱ级重点保护鸟类9种，广东省重点保护鸟类15种。
2016年12月，广东新会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试点培植事情启动，方案打造一个集湿地保护、科普教诲、生态不雅观光、历史传承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型生态湿地公园。近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发布关照，公布了2021年国家湿地公园试点验收结果，广东新会小鸟天国国家湿地公园顺利通过验收。
除了小鸟天国重现活气，江门市操持以15个湿地公园培植为抓手，同步推进水网绿化美化与治污治水、环境整治相结合，培植水清岸绿、纵横贯通、宜居宜业的绿色生态水网。
不断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生态环境更幽美的侨乡江门“处处闻啼鸟”。
2019年12月，9只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白鹤飞抵江门觅食，这是广东首次不雅观测到白鹤的身影。
2020年6月，成千上万的鹭鸟在台山各处湿地栖息，白鹭和鲜花相映成彰，成为鸟类拍照发热友拍鸟圣地。
今年3月17至18日，不雅观鸟爱好者雷磊在江门新会银湖湾湿地公园地区不雅观测到有“鸟界国宝”之称的东方白鹳，直呼“非常难得”！
新华逐日电讯从江门市自然资源局理解到，江门市森林面积达42.92万公顷，湿地和水域面积有174627.3公顷，约占珠三角水域和湿地总面积的22％。丰富的森林、湿地和水域资源，是鸟类选择在此栖息、越冬的主要缘故原由。目前江门已知成规模的鸟类栖息地有18处。
“除了名声在外的‘小鸟天国’，江门市还有开平孔雀湖国家湿地公园、台山市镇海湾红树林湿地公园、鹤山市古劳水乡湿地公园等一大批候鸟栖息地和不雅观鸟胜地。”该局有关卖力人表示，随着自然环境持续向好，前来“做客”、定居的鸟类越来越多。一些平日不常见的鸟类不仅会涌如今自然保护地，有的还会来到位于市中央的公园“打卡”。
江门是著名侨乡，“小鸟天国”寄托着外洋华侨对家乡的思念。4月8日，北京市2022爱鸟周前夕，由江门市委宣扬部联合北京大学民族音乐与音乐剧研究中央等单位互助推出的音乐剧《小鸟天国》，在北京成功首演。这部音乐剧讲述了小鸟天国附近的村落民世代与自然相依为命、相互守护的故事：
一棵独木成林的奇树——古榕树；
一群天生天养的神鸟——鹭鸟；
一篇随处颂扬的美文——《鸟的天国》；
一座人鸟和谐的城市——江门。
幽美的音乐、绚丽的舞台、动人的故事，把江门践行“绿水青山便是金山银山”的理念艺术地呈现在不雅观众面前，传达出“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的共识。
实在，江门还有很多“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珍宝，每一件都有令人惊艳的光芒，来过这里，就会回过分去看茂盛的榕树，“有一点留恋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