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意象作为诗词表达的分外载体,不但融入了作者的情绪思想,本身也自带丰富的信息,有些反复利用,便成了常用意象。薄暮便是墨客们最常用的意象之一。我们在诗词中常常能看到“夕阳”、“斜照”、“落日”、“余晖”的字眼。
从古至今,墨客写到薄暮的诗词是如此之多,为什么?薄暮于墨客而言,到底有着若何易感的情愫?
本文将从薄暮对付中国古人的意义方面,分5点加以简述生发。
1.薄暮中所包涵的民俗学。《正字通·女部》有言:“婚,古作昏。”薄暮嫁娶,事实上成为约定俗成的古代民俗。《说文解字》中对此就有明文记载:“礼,娶妇以昏时,故曰昏”。这一习俗直接影响到当代。今人婚嫁,很多地方迎娶新娘入门时,韶光还在晚上,闹婚俗的习气也以晚上最为生动。
而跟婚姻紧密干系的约会之风,也以薄暮为主。农耕时期不像现在休闲,低下的生产力难供温饱,白天要永劫光劳动,晚上需安歇,也只有昼夜之交的薄暮能有舒缓韶光。夜色朦胧,也为青年男女的约会供应着天然的樊篱。此风此习,早在《诗经》中就有“昏以为期,明星煌煌”的明确记载。 到了宋朝,“月上柳梢头,人约薄暮后”(朱淑真《生查子》)的约会已经充满了浪漫情调。时至今日,相约薄暮的夕阳之下或宾馆之内,依然是年青一代倾诉爱意的紧张办法之一。
于薄暮而言,婚嫁与约会,融入了民族文化的基因。
2.薄暮之于归来与相思。中国古代农耕社会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办法,与天地自然同步。对付已经从原始社会群居生活中独立出来的以血缘家庭为单位的古代人类,薄暮更成了家人团圆的象征。“山气早晚佳”,尚且“飞鸟相与还”(陶潜《饮酒·其五》),“斜光照墟落”(王维《渭川田家》),也是“鸡栖牛羊下”(黄庭坚《次韵晁元忠西归十首》),何况崇尚于血缘关系的人类?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唐/王绩/《野望》))是薄暮盼归最美的景象。
无奈古代战役频发,妻离子散又是常见征象,薄暮就更加寄托了古人离去与团圆的紧张情思。“夕阳西下几时回?”(晏殊《浣溪沙》)归与盼归也就成为古典诗词吟咏不绝的最大主题之一。
自从《诗经·君子于役》中的妻子开盼服役的丈夫归来,闺怨相思就成为传统主题之一。且常常与战役干系。如王昌龄“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从军行七首 其一》)。“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温庭筠《望江南》),这样纯挚的相思同样是反复书写的内容。由思人表现为思乡,如“望断乡关何处?羡寒鸦,到薄暮后,一点点,归杨柳。”(蒋捷《贺新郎》)再由思乡表现为思国思京,如“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范仲淹《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虽不着一思字,而思国思京之情自显。
思归之情中的隐逸情怀,则是另一种形式的表现。这种情怀紧张发生在山水田园墨客身上。代表人物有陶潜、孟浩然等。他们以薄暮为意象的田园诗占其诗集很大篇幅(陶诗约四分之一,孟诗一半旁边),频繁涌现的牧马羊牛花草竹鸟使他们的归去之情呈现出精神人格上的追求,这又是应该差异对待的。
3.薄暮之于人的生理。与当代一些人到了薄暮反而亢奋不同,古人到了薄暮,每每感情较为低沉。这是合于人气阴阳与自然之道的。朱光潜师长西席说:“感情的性子一部分由人的本色决定,另一部分由产生这种感情的环境影响。”日升则感想熏染到朝气发达,日落则暮气侵袭,敏感薄弱。所谓“最难消遣是薄暮”(许瑶光),有其生理与生理上的由头。正由于如此,薄暮抒愁,几成老例。与悲秋险些是一样的基调,千载不易。
这种难以言说的薄暮生理,常常表现为没来由的寂寞、感伤感情。对此,李白的一句“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菩萨蛮·》)可谓千古概括。“沉沉庭院,独坐薄暮谁是伴” (姚述尧/南宋《减字木兰花·天寒人静》)则道出了这种薄暮之愁的常态。详细到人,又各有不同。“雨送薄暮花易落”(《钗头凤》)的唐婉在风雨交加的薄暮哀悼她与陆游的爱情,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己亥杂诗(其五)》)的龚自珍,则以薄暮的离京,抒发了怀才不遇的苦闷。孟浩然在《送杜十四之江南》中,则触发了晚江之上的羁旅之愁:“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
4.薄暮之于韶光。《说文解字》曰:“昏,日冥也。”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白与黑的关口,薄暮显得十分切要。周而复始的交节点上,光阴飞逝的感触最易滋长。由此关联到的人生短暂、历史沧桑等等思潮,更不可阻挡。
“原野何冷落,白日忽西匿”(《赠白马王彪》),不但曹植,他之前400多年前的屈原也是这么感慨的:“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楚辞《离骚》)。由此彷徨,而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古诗十九首》)之困。辛弃疾、刘禹锡则在历史与现实间徘徊寻思:“斜阳草树,平凡巷陌,人性寄奴曾住”(《永遇乐》)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乌衣巷》)……
明人刘基面对一抹残阳,兴衰成败的往事涌上心头:鱼盐充牣(rèn,满)稻粱肥,谁寤(wù,通“悟”)繁华是祸机;日暮无人唁亡国,寒鸦犹带夕阳飞。
5.薄暮之于美学。薄暮很美。薄暮到时, 晚霞在天很美,红彤彤的夕阳映照下的斑斓天下同样很美。薄暮本身的美学范畴,同样是一代代墨客歌咏的动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这一首著名的《送别》歌曲,上世纪风靡一时。作者是弘一法师。其古典意境下的清婉动人,于夕阳之下,尤具传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维《使至塞上》)又何等壮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又是何等唯美!
李白五律《送朋侪》中说:“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这是薄暮的落日给人特有的温顺。并不总是伤感啊。
辛弃疾词《鹧鸪天》中那一片宁静祥和的村落庄晚景,同样令人低吟不尽:“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忘不了的,还有清代女墨客何佩玉的那首《一字诗》: “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叫人如何不沉醉?
古人在诗词作品中描写薄暮已有数千年,代代沉积,薄暮意像不断开掘发展,至今已是最主要的人文载体之一,在旧体诗词衰落的本日,她的生命必将在新诗里得到延续,并使这一意像的内蕴不断延展。
写不尽的诗歌,说不尽的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