鲥鱼多骨,海棠无喷鼻香
这是文人的遗憾
山河未复,烽烟不平
这是壮士的遗憾
谁的人生,能没有遗憾呢?
就像斑驳的桂影让明月更加皎洁
就像鸟啄的痕迹让果实更加甘甜
遗憾,是一种锥心砭骨的美
“笑问客从何处来”
不知何时起,故乡也终成了异域
幼年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贺知章《还乡偶书》
多少人幼年离家,尝遍了人情冷暖;多少人落叶归根,却只见物是人非。千百年来,游子思乡的情怀总是相似的,而当他们终于回归故里,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儿时的朋友“儿女忽成行”?是梦中的少女“嫁作贩子妇”?还是“山河依旧在”,“深交半零落”?或许,让人伤感的从来不是自己斑白的鬓发,不是自己如旧的乡音,而是谁家小儿笑吟吟问出的那一句客从何处来。
半生羁旅,一世飘零。蓦然回顾才创造,不知何时起,故乡也终成了异域。
“恨不相逢未嫁时”
比对的韶光错的人更让人遗憾的,
是错的韶光遇上对的人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外子执戟明光里。
知君存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死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籍《节妇吟》
美好的爱情一定是及时的爱情,比对的韶光错的人更让人遗憾的,是错的韶光对的人。
如果他没有涌现,她的生命或许将一贯沉着无波,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可是他偏偏涌现了,捧着一对明珠犹如捧着他的至心。她感念他的美意,却引得丈夫猜忌戒备,只好含泪还回明珠,叹一声只恨没有更早遇见你。
世间缘法太难讲,若是有缘有份,自当共结连理,若是无缘无份,自当对面不识。可是这样的一场重逢到底是有缘无分,还是有份无缘?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目前歧路忽西东”
再见了,我性命相托的石友,
我空想的堤岸……
二十年来万事同,目前岐路忽西东。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柳宗元《重别梦得》
这是柳宗元末了写给好友刘禹锡的欲望——如果异日圣上开恩,允准我们告老归田,我们就比邻而居,做一对“邻舍翁”吧。可它却终极没有实现。
柳宗元与刘禹锡同年进士及第,两人志同道合,相交莫逆,也同样仕途坎坷。公元805年,“永贞改造”失落败,刘禹锡被贬为连州刺史,柳宗元贬为邵州刺史,从此离开了他们颠沛流离的贬谪生涯。
二人尚在贬谪途中,诏书再度传来,加贬柳宗元为永州司马,刘禹锡为朗州司马。当二人终于等来了召他们回京师的诏书,已经是十年之后。然而这只是短暂的相聚。二很快人再度被贬,柳至柳州,刘至连州。两人再度结伴南行,终在衡阳话别。
仿佛有了生离去世别的预感,柳宗元连作三首别离诗,这首《重别梦得》是第二首。而这一次的诗文唱和,连同柳宗元末了的欲望一起成为了绝唱。
四年后,柳宗元在柳州病逝,去世前叮嘱仆人将自己的文稿交给刘禹锡。刘禹锡在扶母亲的灵柩过衡阳时听到了柳宗元已经去世的,悲痛欲绝,急速停下来为柳宗元收拾后事,并写了《重至衡阳伤柳仪曹》以寄哀思,此后又两次写《祭柳员外文》。
之后更是倾毕生之力为其整理遗稿,编纂成集。柳宗元的一个儿子也由刘禹锡收养。
人生得一让自己愿望晚年比邻而居的石友是多么幸运,而这个欲望却终极无法实现,又是多么遗憾……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出师一表真名世”
奈何彼苍不假年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去世,长使英雄泪满襟。
——杜甫《属相》
“后来啊,诸葛丞相就到了五丈原……”,大概每个人都熟知诸葛亮的故事,可是却没有人忍心听完。
诸葛丞相是忠的代表,智的化身,却究竟也没能实现他的平生夙愿,没能光复汉室以报先帝知遇之恩。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生平只为酬三顾,却究竟客去世北伐途中。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出师一表真名世,奈何彼苍不假年。
“谁复挑灯夜补衣”
比分别更痛楚的,是你走了,
而我仍有关于你的影象……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去世清霜后,头白鸳鸯失落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贺铸《半去世桐》
悼亡诗总是情真意切的。有元稹“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锥心刻骨,有苏轼“十年死活两茫茫,不斟酌,自难忘”的绸缪情深,可是每每想来,在心头萦回不去的,却是贺铸这痴绝的轻轻一问——谁复挑灯夜补衣?
半去世的梧桐,失落伴的鸳鸯,旧日的居室,新舔的孤坟,空空的睡榻,凄恻的风雨,伴着墨客“何事不同归”的诘问,统统都是都那么凄厉,可到了却尾,却只剩下一点痴缠温顺——不知道在多少个夜里,温顺贤惠的妻子挑亮了案头的灯,一针一线细细为他补一件衣裳。
没有赌书泼茶的闲情,没有红袖添喷鼻香的雅趣,可是那个最平凡噜苏的生活场景,却将陪伴往后无数个无眠的夜。
往事如昨,周遭如故,可那个惺忪着睡眼为我补衣裳的人如今却再也不在了……或许,比分别更令人痛楚的,是你走了,而我还有关于你的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