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登江中孤屿赠白云师长西席王迥》
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屿出。
回潭石下深,绿篠岸傍密。
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
忆与君别时,泛舟如昨日。
夕阳开晚照,中坐兴非一。
南望鹿门山,归来恨如失落。
【题解】
王迥是孟浩然的好友,家住鹿门山,孟浩然在家乡时常去鹿门山看望他,写作此诗时,王迥已经离开鹿门山,墨客在江中孤屿回忆当年两人分离时的情景,遂有此作。
江中孤屿:当在作者涧南园附近汉江中,或即为渔梁洲。屿,小岛。
【注释】
⑴迴潭:当指岘山潭。
⑵绿篠:绿竹。谢灵运《过始宁墅》:“白云抱幽石,绿篠媚清涟。”刘良注:“篠,竹箭也。”
⑶《博物志》卷九:“南外洋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渔父:渔翁。《楚辞·渔父》:“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⑷。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自逸:自由清闲。
⑸中坐:江淹《从冠军建平王登庐山喷鼻香炉峰》:“绛气下萦薄,白云上杳冥。中坐瞰蜿虹,俯伏视流星。”吕延济注:“中坐,半山坐也。”。
⑹恨如失落:意谓思念故人,痛惜若失落。
【赏析一】
浩然曾与王迥同登汉江中的孤屿。此诗先写孤屿景物:清江悠悠,水落屿出。可见浩然此游是在深秋或初冬。此时石下潭水漩洄,深碧见底;岸边竹林繁密,一片翠绿。写景仅二十字,俨然柳宗元笔下一篇永州山水小记,可见墨客白描状物手段之高明。“鲛人”一联运实入虚,想像神话中的鲛人深潜不见,但闻隐逸渔父的歌声自由飘荡。这两笔更使诗境空灵缥缈,瑰奇迷人。后半幅写忆旧游、思故人,笔墨轻淡,写得情深趣远,兴会无穷。
末了以遥望故人隐居过的鹿门山收结,将独自归来痛惜若失落的感情沁入读者心中。明人李梦阳说:“同此一题,若诵‘秋水共澄鲜’(‘秋’应为‘空’)之句,则孟诗为仆众矣。”(清碧琳瑯馆重刊本《孟浩然诗集》)此评扬谢抑孟,失落之偏颇。谢灵运《登江中孤屿》所游为永嘉江,诗中侧重写景,“云日相照映,空水共澄鲜”诚为以雕琢求自然、妙写水天瑰丽景致的千古名句,但通篇对偶,斧凿痕迹明显,后半篇谈玄说理过多,危害了意境的完全。从全篇看,不及孟诗清丽、自然、浑成。
【赏析二】
王迥是孟浩然的好友,家住鹿门山,孟浩然在家乡时常去鹿门山看望他,写作此诗时,王迥已经离开鹿门山,墨客在江中孤屿回忆当年两人分离时的情景,遂有此作。这首诗详细是写于墨客从前隐居待仕时,还是结束了吴越漫游还乡往后,本日已经难以确考。
诗的前半部是描写面前的山水清景,“忆与君别时”以下是抒发怀民气绪,两者的过渡十分自然妥善,这便是墨客的过人之处。前半部的写景,看上去彷佛纯是写景,但仔细体会,不难品味出其间的几分奇妙的感情。
全诗的开篇,是一幅水落沙出的秋天景色,而接下来的“回潭石下深,绿筱岸边密”从构思上可以看出“大谢”的影响。谢灵运《过始宁墅》云:“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高下句也因此石竹对举;这一构思在初唐张九龄的《自始兴溪夜上赴岭》中仍有延续,张诗云:“日落青岩际,溪行绿筱边。”诗中以山岩翠竹共同勾画溪山之景。细味孟诗,不仅措辞更多熬炼之功,景物的刻画也有独特的韵味。山石下幽幽的深潭,溪岸边密密的绿竹,景物在清雅中多了几分弯曲幽深的神秘感。
诗意由此呼应下两句“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在深深的潭水中,藏着那传说中的鲛人,墨客把神秘的鲛人和清闲放歌的渔人对举,就使恬淡安详的渔舟唱晚图,多了幽深朦胧的色彩。当然,景物的幽深弯曲,并没有毁坏墨客欣赏山水的清兴,相反,却使山水对墨客有了更强烈的吸引。这种吸引,自然地唤起后半部对朋侪的思念之情。山水是如此引人神往,但如今自己只能一个人欣赏,回忆当年,鹿门山上的别宴是那样兴酣意畅,夕阳中的江景犹在目前,如今却只有自己孤单一人,痛惜而归。
言景语而其情自现,在南朝以来的山水诗创作中,并没有很多的墨客能取得这样的艺术成绩。谢灵运的山水诗常常涌现情景分为两截的问题,谢朓将行役游子等题材与山水结合后,写下了不少情意深长的诗句,但情绪渗透的痕迹还比较明显,如他著名的诗句:“天涯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桥》)通过“识”、“辨”等主不雅观活动的动词,在大江弥漫的江景中塑造了一个“含情凝眺”的墨客形象。其后阴铿与何逊有了一些领悟得更自然的作品。孟浩然这首诗,在清旷的江景中揉入几分幽深弯曲的情致,以此细腻地折射出墨客内心的一丝落寞,呼应怀人的主题。景语中没有任何主不雅观活动的痕迹,而传达的感情又是如此细腻,这正是此诗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