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是著《通典》的史学家杜佑的孙子。
家世历代仕宦,是一个清贵子弟。
他字曰牧之,李商隐有一首《赠司勋杜十三员外》诗,前四句云:

杜牧司勋字牧之,清秋一首杜陵诗,

前身应是梁江总,名总还曾字总持。

梁朝的著名墨客江总,字曰总持,李商隐诗用杜牧的名字来开玩笑,比之为江总。
这首诗是杜牧官司勋员外郎时写赠的,故称之为杜司勋。

82杜牧七言绝句怅别华清宫等十一首

杜牧这个人,在唐墨客中有些突出。
他的文学、思想和风致,都有相互抵牾之处。
进士及第后,他在宣州刺史沈传师幕下为布告。
听说湖州多美女,就去游览。
湖州刺史崔公,是他的老朋友,把本州所有名妓都找来,供他选择,他却一个也不满意。
刺史为他举行了一次赛船大会,引逗得全城姑娘都出来不雅观看。
杜牧沿着两岸一起物色过去,也看不到一个中意的姑娘。
到了傍晚,忽然瞥见一个老太太带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杜牧仔细一看,认为是绝世佳人。
当下就托人去和老太太商量,要娶这个姑娘。
老太太很畏惧,面有难色。
杜牧说:现在不娶,我十年之后,会到这里来做刺史,那时再娶你的姑娘。
如果十年不来,你的姑娘就可以另嫁别人。
于是给了老太太许多财帛,以为订婚的礼物。
十四年后,到大中三年(公元八四九年),杜牧果真来做湖州刺史。
一到任,就访问那个姑娘,才知她已在三年前嫁了人,而且有两个孩子了。
杜牧大尴尬过,写了一首《怅别》诗:

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赤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这是杜牧第一个浪漫史,见于《丽情集》。
故事可能是真的,但年代却禁绝确。
沈传师卒于大和元年(公元八二七年),做宣州刺史还在其前,大约应该在长庆末年。
杜牧卒时年才五十,大约在大中五年。
做湖州刺史之后,还入京拜考功郎中,知制诰。
不久,又迁中书舍人。
这样看来,他任湖州刺史也当在大中三年以前。
从长庆末年到大中初年,已有二十多年,可知这个记载的年代是不可信的。

牛僧孺任淮南节度使,把杜牧请去掌布告。
淮南节度使治所在扬州
扬州是个妓女乐舞荟萃的繁华都会。
杜牧在牛僧孺幕下,白天办公,夜晚便出去狎妓饮宴,过他的风骚生活。
牛僧孺卸任临行时,取出一个大盒子,交给杜牧。
杜牧打开一看,都是牛僧孺部下探子的报告,一条一条写着:“某月某日,杜布告在某处宴饮。
”“某月某昼夜,杜布告在某妓院中歇宿。
”“某月某日,杜布告与某人在某处游览,有某某妓女陪同。
”杜牧一看,大为羞惭,同时也深深地感激牛僧孺对他的宽容。
牛僧孺稍稍教训他一番,劝他检点风致,不要太浪漫了。
杜牧对牛僧孺是非常戴德的,牛僧孺去世后,墓志铭便是杜牧做的。

牛僧孺卸任后,杜牧也升了官,到洛阳去任监察御史。
他在离开扬州时,做了三首诗:

赠别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仲春初。

东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簾总不如。

多情宛如彷佛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

烛炬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遣怀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

前二首是与他所眷恋的妓女离去时写赠她的。
后一首是他在扬州这一段浪漫生活的总结,也是后悔词。
牛僧孺于大和六年任淮南节度使,至开成二年(公元八三七年)五月,上表请休,在扬州实止五年。
杜牧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如果不是夸年夜,必是在此前后还住过四五年。
在他的诗集中,赋咏扬州的诗,还有好几首,可见他对扬州是非常眷恋的。

寄扬州韩绰判官

青山模糊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美男何处教吹箫。

韩绰是淮南节度使幕下判官,是杜牧的同事,恐怕也是他的狎邪游侣。
这首诗是杜牧离扬州后因怀念他而写寄的,“草未凋”明刊本《樊川文集》,《唐诗品汇》及《全唐诗》均作“草木凋”,今依《唐诗别裁》改正。
“草未凋”,可知是江南气暖,如果说“草木凋”,便不是描写江南风景了。
扬州传说:隋炀帝曾于月夜同宫女二十四人吹箫于桥上,故诗中用“美男”,向来都讲作“美人”。
富寿荪《唐人绝句评注》据晋人裴楷、卫玠都有“美男”之称,况且杜牧《寄珉笛与宇文舍人》诗亦有“寄与美男天上去”之句,因而以为此诗中的“美男”是指韩绰而言。
这一讲法极为新颖,而且是有证据,可以讲通的。
韩绰大概不久即逝世,杜牧有一首《哭韩绰》的诗哀悼他。

以上是杜牧第二个浪漫史。
从淮南还京,官拜监察御史,分司东都①。
于是他到了洛阳。
这时,李愿罢官,在洛阳闲居,家妓美艳,生活豪奢,时时邀集当地名流,置酒高会。
由于杜牧是监察御史,有纠弹官员的职责,不便请他参加有妓乐的宴会。
杜牧感到冷落,托人去向李愿说,希望被约请赴宴。
李愿不得已,就送了请帖。
酒席间,杜牧瞪着眼看许多侍酒的妓女。
连饮三杯,问李愿道:“听说有一个名叫紫云的,是那一个?”李愿就指示给他看。
杜牧又瞪着眼对紫云看了好久,说道:“名不虚传。
该送给我吧?”李愿低头微笑,并不答话。
许多妓女都转头来对着他笑。
杜牧又连饮三杯,站起来朗吟了一首即席诗,意态散逸,旁若无人:

兵部尚书席上作

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

忽发狂言惊满坐,两行红粉一时回②。

这是杜牧的第三个浪漫史。
往后,他历任中外许多官职。
外任做过黄州、池州、睦州、湖州刺史,每到一个州郡,都有赠妓、书情之类的诗作,不过没有故事记录而已。

写艳情诗,有风骚放诞的行为,只是杜牧的文学生活的一壁。
他其余还有一壁,那是他的政治生活。
他为人刚直,有经纶天下的大志,敢于论列国家大事。
他的散文如《罪言》、《原十六卫》、《战论》、《上李太尉论边事启》等,都是针对时势的政论。
我们如果先读他的散文,想象不到他会做“十年一觉扬州梦”的诗句。
这是我说他的一种抵牾。

杜牧的诗既写得风骚旖旎,但是他对付诗的理论却又非常正统。
他曾为平卢军节度巡官李戡作墓志铭,在这篇文章中,他记述了李戡的文艺不雅观点:“诗者,可以歌,可以流于竹,鼓于丝。
妇人小儿,皆欲讽诵。
国俗厚薄,扇之于诗,如风之疾速。
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毁坏。
流于民间,疏于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授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
入人肌骨,不可撤除。
吾无位,不得以法治之。
”这一段话,对元稹、白居易的批驳,可谓极其尖锐。
如果杜牧自己不同意这个不雅观点,他决不会在李戡逝世之后给他记录下来。
因此,后世诗家评论杜牧,都引用这一段文章来代表杜牧的诗论。
况且杜牧另有《献诗启》一文,阐述他自己作诗的态度云:“某苦心为诗,本求高绝,不务奇丽。
不涉习俗,不今不古,处于中间。
既无其才,徒有其奇。
篇成在纸,多自焚之。
”这也可见他是反对奇丽的。
不过他自知没有作高古诗之才,而仅能作奇丽诗。
但是,使我们疑惑的是,他既然批驳元白诗为“纤艳不逞”,为“淫言媟语”,可是他自己的诗大概多是“纤艳”的“淫言媟语”,这岂不是又一个抵牾呢?

现在流传的杜牧诗文集,只有一个明刊本《樊川文集》。
这是杜牧的外甥裴延翰编定的。
据裴序说,杜牧任中书舍人时,就生病了。
搜集平生所作文章千百纸,逐一丢在火里,只留下十分之二三。
幸而裴延翰平时收藏了不少手迹,才网络得诗文四百五十篇,分为二十卷。
在这个二十卷本之后,还有一个《樊川外集》,不知何人所编;_又有《樊川别集》,是宋熙宁六年三月一日杜陵田概所编。
田氏序称“旧传集外诗者,又九十五首,家家有之”。
可知《外集》亦是晚唐、五代时古本,也可能是裴延翰搜辑附入。
不过田氏说外集有诗九十五首,现在的外集却有诗一百二十七首,显然已有后人增入的。
田概所编《别集》是从魏野家得诗九首,从卢讷家得诗五十首,都是《樊川文集》和《樊川外集》所没有的,其余又加一首《后池泛舟送王十秀才》,《外集》有此题而诗实为伪作。
这样,《别集》应有诗六十首,现代传本不误。

《全唐诗》编录杜牧诗八卷,其前六卷便是《樊川文集》中的诗和《外集》、《别集》。
后二卷诗及补遗,又不知来历。
杜牧的一些著名绝句和纤艳之作,大多在《外集》和《别集》中,由此可知,杜牧故意使他的诗集面孔符合于他的诗沦,当时曾烧掉许多丽情诗,不编入集。
后人从流传的钞本中几次再三辑补为《外集》、《别集》,才得保存了一部分。

杜牧诗的特长在七言绝句。
大篇诗如《张好好》、《杜秋娘》、《华清宫三十韵》等也很著名,但比不上绝句的有神韵。
现在我们还是再欣赏他几首绝句。

过华清宫绝句三首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尘凡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新丰绿树起黄埃,数骑渔阳探使回。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

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

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

玄宗与杨贵妃的轶事,开元、天宝年间的盛衰,中、晚唐墨客都极感兴趣,险些大家都有诗咏叹,表示各种不同的感情。
杜牧对骊山、华清宫屡有感兴,既作《华清官》五言排律三十韵的长诗,又作此七言绝句三首。
这三首诗,一样平常选本都只选第一首,第二首则宋人诗话中有过好评。
至于第三首,就没有人提起过。
这就反响出了历来诗家对这三首诗的评价。
现在我把三首诗一起抄录下来,让大家评比。

第一首是咏蜀中进贡荔枝的事。
“绣成堆”,指骊山象一堆锦绣。
第一句写骊山,第二句写华清宫。
这两句只是点题,还不知道墨客将说些什么。
第三句一转,在尘凡扬起的地方有一人骑马飞奔而来,同时在山上宫中,贵妃已在笑了。
第四句不说贵妃知道四川新鲜荔枝已经送到,以是在笑,却说没有人知道是荔枝来了。
这两句的表现手腕很高明,第四句本来要解释第三句,但作者不从正面解释,而从反面说不雅观,愈显得这是宫闱秘事。

第二首第一句说新丰市绿树丛中卷起了黄沙尘土。
第二句解释这是派到渔阳去调查安禄山行动的探子回来了。
有人报告玄宗,说安禄山即将造反。
玄宗就派人去秘密调查。
但这些青鸟使受了安禄山的贿赂,回来报告说安禄山没有造反的迹象。
实在这时安禄山已在发兵了。
第三句也是一转,说这时骊山上还在演奏新制的霓裳羽衣曲,还在歌舞升平。
可是,第四句说:待到歌舞完毕,大家下山来,中原已经破碎了。
这首诗和第一首的作法不同。
第三句第二字用平声字,因而是拗体绝句。
主题思想是讽刺玄宗以荒淫误国,与第一首的用赋体也不同。

第三首是阐述安禄山在长安时得宠于玄宗和贵妃的时候,俨然是万国笙歌,陶醉于太平的时候,当时安禄山也在山上宫中参与舞蹈,连山下公民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这首诗止有一个“醉”字透露了讽刺之意。
此外的字句都较为平淡。
第三句尤其粗鲁。
因此是一首写得失落败的诗,无怪没有人提起。

赤壁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这是唐诗中最高级的怀古诗。
赤壁是山名,山崖红赭,故名曰赤壁,在今湖北蒲圻县西北长江边。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O八年),曹操造了几百条大战艋,准备大举征伐孙吴。
周瑜采取黄盖所献的火攻计,趁东熏风起.大破曹军于赤壁山下,将曹操的战艦点火无馀。
铜雀台是曹操晚年(建安十五年)所造的楼台,上居姬妾歌伎,以供其四季行乐。
这个台在今河北临漳县,便是当年曹魏的邺都。
台已不存,遗址还在。
二乔是乔公的两个女儿,听说长得极美。
太乔嫁给孙策,小乔嫁给周瑜。
以上是这首诗的历史事实。

诗的第一、二句说,当年赤壁大战时折断的戈戟还沉埋在江中沙土里,铁还没有销蚀。
墨客检到了几块废铁,自己拿去磨洗一番,认出是古代魏吴战役时的遗物。
古代兵器上都铸有铭文,以是墨客能认得。
这两句诗的浸染也不过是点明题目,表示这是一首赤壁怀古诗。

下半首诗是墨客在抚玩这几块废铁时的感想。
如果当时没有东熏风而只有西北风,这场战役的结果就不同了。
大概是曹军大获全胜,顺流而下,把吴国灭掉。
墨客并不把这一感想如实地写下来,他改用形象思维来表达。
如果东风不给周瑜以方便,那么,二乔肯定会被曹操俘去,深藏在铜雀台上了。
东风是自然征象,没有感情。
在这句诗中,它被人格化了,彷佛东风也对周瑜有好感,特地给他以方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是一幅很美的形象,但墨客止是用来代替孙吴的破家亡国。

“东风不与周郎便”,从散文语法规律看,这是一种肯定语气,东风没有给周瑜以方便。
但在唐诗中,它可以表达为假定语气。
由于唐代墨客都尽可能不用“如果”、“倘若”、“何况”、“但是”这一类的迁移转变语,只要高下句贯串得当,读者自能判断其语气。
到了宋代,文言文的语法不雅观念强了,墨客就不敢做这样的诗句,他们一定会写成“东风若不与方便”这样的句子。
从此,诗与散文的句法没有差异,也便是以文为诗了。
宋人《道山清话》论此诗云:“此诗正佳,但颇费讲授。
”他知道这首诗做得好,但是也无法讲授,就由于他不理解第三句是假定语气。

清人吴乔撰《围炉诗话》,论此诗云:“古人咏史,但叙事而不出己意,则史也,非诗也。
出己意,发议论,而斧凿铮铮,又落宋人之病。
如牧之《赤壁》诗,用意隐然,最为得体。
”他指出杜牧此诗用隐晦的方法来发议论,出新意,这是抓到要点的。
但他以为这是一首咏史诗,却难免不免差错。
杜牧此诗是怀古,不是咏史,这二者之间的差异,吴氏大约没有分得清。

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首诗自从选入《唐诗三百首》往后,成为唐诗中最为家弦户诵的一首。
近年出版的唐诗选本,险些无不选取。
注释已多,我本来不想在这里讲谈。
不过比来创造有两处诗义,未被把稳,或者有些奇特的讲法,因而趁此机会,谈谈我的见地。

第一是关于“秦淮”的问题。
所有的注释本都说秦淮便是秦淮河,这当然没有错。
但是,从明代以来,一样平常人所知道的秦淮河仅是南京城内的一段。
明清两代,这一段秦淮河两岸都是花街柳巷。
这里有酒家,有妓院,有游船画舫。
杜牧既然“夜泊秦淮近酒家”,而且还听到商女唱曲子,大家便以为就在这里。
这却错了。
原来秦淮河由东向西,穿过南京城,分两股流入长江。
李白诗“二程度分白鹭洲”,这“二水”便是秦淮河的两股,中间的小岛便是白鹭洲。
秦淮河口在唐代是长江的码头,当时客商船隻到了南京都停泊在秦淮河口,杜牧夜泊秦淮,也是在这个地方。
现在,白鹭洲早已没有,秦淮河口也不是江船高下的码头,于是这句诗的读者都误以为杜牧的船停泊在南京城里的秦淮河上。

秦淮河口既然在唐代是个水陆码头,那里那边所一定是个热闹去处,一定有酒楼歌馆,市廛旅店。
杜牧在船上听到隔江有歌女在唱“玉树后庭花”这支陈后主的亡国之音,也一定在这个地方。
所谓“隔江”,便是“隔岸”或“对岸”,是秦淮河口的对岸。
这个“江”字不能理解为长江。
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中说:

牧之此诗所谓隔江者,指金陵与扬州二地而言。
此商女当即扬州之歌女而在秦淮贩子舟中者。
夫金陵,陈之首都也。
“玉树后庭花”,陈后主亡国之音也。
此来自江北扬州之歌女,不解陈亡之恨,在其江南故都之地,尚唱靡靡之音,牧之闻其歌声,由于诗以咏之耳。
此诗必作如是解,方故意义可寻。
后人昧于金陵与扬州隔一江及商女为扬州歌女之义,模糊笼统,随声附和,推为“绝唱”,殊可笑也。

这一番阐明,彷佛有些“匪夷所思”。
为什么这个商女,必须是扬州来的呢?就由于白居易诗说过“本是扬州小家女,嫁得西江大商客”(《盐商妇》),刘禹锡诗也说过“扬州市里贩子女,来占西江明月天”(《夜闻贩子船中筝》),于是作者就认定杜牧在船上听到的唱曲子的商女,一定是嫁在秦淮商船上的扬州姑娘。
这个逻辑思维已经是很古怪了。
再说,杜牧诗中没说这个商女是在船上唱曲子,作者何以知道她是在秦淮贩子舟中呢?既然说个商女是在秦淮贩子的船上唱,为什么杜牧又是隔着长江听到呢?这段阐明,显然是前后抵牾。
这首诗如果照陈寅恪的讲法,切实其实毫无意义可寻;如果照历来一样平常读者“模糊笼统”的理解,至少这首诗的意义是可以节制的。
意义是什么呢?吴昌祺说:“此似讥艳曲也。
”(《删订唐诗解》)我完备赞许。
杜牧是反对当时盛行的靡靡之音的。
不过他自己写的诗,也颇近似艳曲,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抵牾。

①洛阳是东都,有一部分中朝官员在洛阳办公,名为“分司”,即分管之意。

②这首诗有不同的文本。
“谁唤”,一作“谁召”。
“忽发”一作“偶发”。
“两行红粉”,一作“三重粉面”。
均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