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以接管的还是三国的闭幕,一场急拍繁弦的大戏被陵暴孤儿寡母的司马氏成功抢镜,难道仅仅是为了知足六百年前“三家分晋”的历史循环吗?
显然不是,历史从孙刘曹三家英雄的斗地主到鸠占鹊巢的三马食槽,并非是曹爽一个人背得下的黑锅。比较因衣带诏而引发的无数次暗杀和征讨,高平陵之变后除了夏侯霸逃跑之外,并未引起各方势力的反弹,魏国政坛反应沉着,到末了也不过曹髦带着几百仆人出来送死,却看不到几个忠臣义士,不亦怪哉?
作为三国的闭幕者,堪与诸葛亮匹敌的司马懿在公元208年受征召担当文学掾,与诸葛亮(207年)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历史舞台。
帝知汉运方微,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坚卧不动。及魏武为丞相,又辟为文学掾,敕行者曰:“若复盘桓,便收之。”帝惧而就职。--《晋书·宣帝纪》
正史上说司马懿起初是抗拒出仕的,乃至不惜装病往返避,这一点值得商榷,由于晋书对这位实际上的开国天子(庙号高祖)颇多溢美之词,他可以不与曹操互助,但缘故原由绝对不是同情汉室,不愿“屈节”。
由于,后来力劝曹操称帝的名单中,就有司马懿的名字。
这一年是三国的高潮,如日中天的名将们齐聚赤壁,除了早逝的郭嘉之外,曹操的谋士天团都还健在,聪明人太多导致司马懿的机会不大,还须要低调;
这一年,曹操用“不孝”的罪名杀掉了以“让梨”著称的孔融,解释试图改朝换代的势力再也无需顾忌个别“绅士”的态度乃至死活,司马懿的害怕非常合理。
以是,当曹丞相以性命相威胁时,他便心安理得地接管了,笔者曾恶意地揣测他是否也希望享受“三顾茅庐”的报酬呢?
只管如此,低调的司马懿依旧很快表现出高人一等的计策眼力,比如拿下汉中时便提出乘刘备立足未稳一鼓作气拿下西川;关羽水淹七军时又建言封赏孙权并策动其偷袭荆州,比“十面埋伏”之类的沙场计谋明显赶过一个档次。
谁都看得出来,未来的天下一定有司马懿的一席之地,但此时的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谋士。
《晋书》上也未提及曹操的戒备,所谓“鹰视狼顾”的传说和“三马食槽”的梦境都是《演义》里的演绎--那是一千年之后用“想当然”的思维去反推的结果。
雄才大略的曹操不是无能的崇祯天子,他或许会由于跟自己附近的气质而有所警觉,却不大可能痛下杀手:既然已经杀了支持曹植的杨修,怎么可能还要拔去储君曹丕最主要的谋臣呢?
两代帝王对司马懿无比信赖,曹丕曾、说:“吾东,抚军当总西事;吾西,抚军当总东事”,给了他萧何般的报酬;曹睿则在病笃之际急诏司马懿进京,史载“三日之间,诏书五至”,与大将军曹爽一起成为小天子曹芳的顾命大臣。
自公元224年领兵开始,司马懿南拒诸葛亮,东却孙权,北讨公孙渊,可谓兢兢业业。
但是,之前有多卖力,黑化就有多彻底,一场影帝级别的诈病演出和处心积虑的政变,司马懿终于涌如今了权利的顶峰之上。
令后人迷茫的是:为什么,凭什么?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公元238年,司马懿东征公孙渊归来途经家乡时会见父老乡亲,在宴会中吟诵了一首颇为抵牾的诗,既有“肃清万里,总齐八荒”的帝王豪迈,又有臣子的不安惶恐,希望活着界太平之后告退归里,听侯天子的发落--舞阳是他的封地。
或许这只是一种惺惺作态,曹操在受封魏王后也写过一篇《让县自明本志令》并煞有介事地退还了三县封地,以示对汉室的“忠心”。在阐明自己为何揽权时他说“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即担心放弃了兵权会遭到别人的谋害,这既是为子孙打算,也是考虑到自己垮台,国家将有颠覆的危险。
实在,当时的司马懿并没有这个顾虑,虽然在7年前年曹休曹真两大宗室名将相继去世之后便成了军政第一人,但天子曹叡正值壮年,正常状况下告退归里才是他的宿命。
至于不由自主之类的鬼话,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公元239年,35岁的魏明帝曹叡去世,功劳卓著的司马懿成为与曹爽并列的辅政大臣,他得到了“太傅”的尊荣和“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特权。
但是,象征改朝换代的“九赐”和公爵都没有,“太傅”则是数千年来架空权臣的专属岗位,司马懿明白自己被架空了,而曹爽这个草包能够做到这一步,一定是得到了曹魏宗室和部分朝臣的支持。
诸葛亮早已去世,孙吴内斗不休,在外部威胁消声匿迹之时,宗室和世家的斗争便顺理成章地拉开了序幕。
▲姜维剧照
此时的司马懿有两个选择,要么安心等去世换来身后的莫大荣光,或者找准机会反戈一击,成为曹魏的话事人。
倘若就这么去世了,所有的人脉和功劳都将被归零,两个儿子虽然精良,却难以达到自己的能力和高度,河间司马氏也将成为普通的世家。
反之,在熬去世了三国所有的初代名将谋臣和曹魏最有脑筋的两代帝王之后,天下已无人是司马懿的对手,他不再须要低调,只须要哑忍。
政变之后,司马懿最常见的诏令便是“夷三族”,史籍说诛曹爽之际,“支党皆夷及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统统可能存在的威胁都会被冷漠精确地灭除。“
曹魏政坛的地震实在是诸葛亮期盼已久的良机,但当时只有姜维和更加孱弱的蜀汉,一次次对魏国西部边疆进攻的效果犹如挠痒痒。
并非姜维无能,而是魏将厉害,陈泰、邓艾和郭淮组成的梦幻阵容丝毫不怵蜀军的寻衅,他们都是司马懿一手提拔的将领,而灭亡蜀汉的钟会则是关中世家的代表。
▲高平陵之变
换而言之,曹魏并没有由于政变而高下离心,依旧是铁板一块,比之当年究竟是效忠汉室还是曹操的迷茫,这一代的魏人彷佛并不纠结。
由于,司马懿正是各方利益的代言人,除了曹魏宗室。
回到夷陵之战前后,曹操刘备相继去世,唯一健在的孙权则忙着给第四任大都督陆逊上眼药水,随着名将谋臣的纷纭凋零,三国的一代目们不得已开始了权力的交卸。
与此同时,一场变革也悄然拉开。
延康元年,吏部尚书陈群以天朝选用不尽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通典·选举二》
熟习魏晋南北朝历史的朋友都知道,“九品中正制”是选官制度的一次重大变革。一样平常由地方保举中君子选(皆为在中心任职官员且德名俱高者)。中正卖力将人才分为从上上到下下的九等,分别品第,并加评语,作为吏部官员升迁与罢黜的标准。
评定人才的活并非创始,《演义》里的“月旦评”便是半官方行为,此番将其制度化、标准化无疑是对两汉察举制度的升级,至少办理了选拔官吏无标准的问题。
察举制度已经烂掉了,与其让地方再闹出“举秀才,不知书。察考廉,父别居”的笑话,或者“于时悬爵而卖之,忧列肆也;争津者买之,犹市人也”,成为卖官鬻爵的中介,倒不如将权利收归中心。
但中正的人选就那么几个,很快便成了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提携、共同进退的工具,魏晋门阀也由此而来,“王侯将相真TM有种”的情形再次涌现,这也是后来“禅让”频繁涌现的根本缘故原由。
有人会问,曹丕并不昏庸,为何会赞许此等自掘宅兆的举措呢?
由于他须要一个弘大的支持者群体。
两汉四百年间权臣不知凡几,如霍光、梁冀、董卓之流都有废立之举,权势模糊在曹操之上,却唯有伪君子王莽成功篡位,十几年后又被豪强集团集体埋葬。
由此可见,通过和平演化来完成改朝换代绝非易事,哪怕曹操加了九赐,封了魏王,但那是基于“匡扶汉室”的大旗之下,而非所有人便会默许一场大逆不道的取而代之,比如荀氏叔侄就武断的认为自己是汉臣。
▲“禅让”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禅让”实在不荒诞,史册上就这么写着,我们随着《演义》人云亦云了两千年的“篡汉”,浑然不觉程序和伦理上的合法性。
但见多识广的世族大家不这么认为,这个出产绅士的群体在过去叫地方豪强,未来改称门阀,他们非但善于经世之学,还拥有广袤的地皮和数不清的财富,单个拎出来或许不成景象,但作为一个整体哪怕是曹操也得罪不起,王莽便是活生生的反面范例,更何况外部还有蜀汉的孙吴的威胁。
以是,如果改朝换代之后世家依旧只是世家,他们又凭什么为出生低微的曹氏站台呢?
以是,九品中正制便是皇权和世家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流,曹丕得到了各方势力的支持,而世家则籍此把持了新王朝的人事权,增强了自身的影响力和实力。
以是,新制颁布的日期是曹丕继续魏王爵位之后和称帝之前,他一点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董卓。
曹操的态度则是默许,一套颇成体系的选官制度和弘大工程不是朝夕之间便可以构思、成稿的,之以是未能提前实施在于他决定当周文王。
但不管怎么样,本来同床异梦的曹魏政权和世家大族一韶光呈现出精诚联络之势,诸葛亮所期待的“天下有变”成了镜花水月,六次北伐遭到了北方世家的集体抵抗,连长安的城墙都未曾摸到过。
▲东兴之战,老将丁奉打得司马昭主动削去了侯爵之位
孙吴也是如此,史册上他们北伐的动静并不比蜀汉小,却屡次止步于濡须口和寿春,一贯未能完成“守江必守淮”的计策目标。
黑化之后,司马懿便没有转头路了,这也是权臣的宿命:不堪利,便成仁。
好在这次他们更有履历,据《太平御览》记载,“晋宣帝除九品,州置大中正,议曰:案九品之状,诸中正既未能料究人才,以为可除九品制,州置大中正。”《通典》卷32则曰“晋宣帝加置大中正,故有大小中正,其用人甚重。”
司马懿并非是想废除九品中正制,而是在郡中正的根本上追加了州中正的位置,明显是要方便掌权的中心豪门世族扩展势力,为世族所喜却被曹魏宗室极力抵制。
人才凋零的曹魏宗室再也拦不住司马氏的野望,不管是试图挤进门阀圈子的中心世族(王氏,贾氏),还是追随司马氏的地方豪强(钟会),亦或是试图凭借战功踏入仕途的寒族(邓艾),都必须以掌控军权的司马氏马首是瞻。
以是,高平陵之变代表了世家的集体心愿,除了放浪形骸的“竹林七贤”之外的绅士们集体倒戈,从各为其主到目送司马昭之心,他们的嬗变改写了全体时期。
此时的司马氏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世家,远赛过只剩下正统名号的曹魏皇室,他们的篡逆之路堪称一马平川。
西晋立国吸取了汉魏的教训,司马炎不愿后代受制于任何世族,遂授予了同宗诸侯王险些无限的军政大权,寄希望他们将任何试图问鼎最高权力的外姓挫骨扬灰。
毕竟数百年没有发生过宗室夺权的恶苦处件了,即便发生了那也毕竟是自己人,魏武帝的安排并非没有根据,但条件却是大家都不想当天子,只愿作藩屛。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