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陈奉兹(1726—1799)作有组诗《浔阳乐》十三首(见《敦拙堂诗集》),按月记述浔阳一地之民风,其《一月》云:“灯火照龙河,鱼龙杂绮罗。
偏怜女儿港,一起采茶歌。
”浔阳,古称寻阳,辖境为今湖北黄梅县、江西九江市等鄂赣皖交界处一带。
陈奉兹为江西德化人。
德化后改名九江县,辖境为湖北黄梅下半县及本日的江西九江县。
可以说,这首《浔阳乐》正是描述清代黄梅人和九江人在元宵节玩龙灯、唱采茶歌的欢畅生活图景。
采茶歌不为某一县、某一地所专有,但在鄂赣皖三省交界之处,采茶歌之风尤其盛行,这为黄梅戏的形成、发展和传播奠定了非常好的根本。
从陈奉兹的“一起采茶歌”来看,这时候的采茶歌可能还不是高台大戏,而紧张是当地人的一种即兴歌舞,纵然卖唱的那种艺人也很少在戏台上表现,只是一起歌舞式的说唱。
或者此时黄梅戏已经出身,也有大戏涌现,但作为一样平常民众却只能以歌舞形式展现,这解释黄梅戏是一种亲民的、大众化的、充满活力的新兴剧种。
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陈文瑞的《南安竹枝词》对此有印证,其词曰:“永日演来三脚戏,采茶歌到试茶天。
”在黄梅戏起源和形成的发展阶段上,一样平常认为分为独角戏、“两小三小”和“三打七唱”、管弦伴唱四个阶段。
而《南安竹枝词》提到的“三脚戏”正是指“两小三小”,这解释黄梅戏在乾隆期间仍旧处于低级阶段。

黄梅戏的前身黄梅采茶歌,原是一种民间歌舞,时白林、陆洪非较早提出此说。
时白林说:“从前,黄梅县的屯子,每逢春节过后,总有些爱好文艺的识字人,从城镇坊间买些木刻的唱本《梁山伯下山》《孟姜女》之类,在村落内作自娱娱人性的演唱。
唱时没有任何乐器伴奏,手捧唱本,边看边唱,唱的曲调名《黄梅歌》。
”这种情景,正是说的“一起采茶歌”,这是从采茶歌舞向独角戏发展的一种抽芽状态。

道光九年(1829年),湖北天门人别霁林在湖北黄梅做学官时写有《黄梅竹枝词》:“多云山下稻菽多,太白湖中鱼出波。
相约今年酬社主,村落村落齐唱采茶歌。
”作者自注:“邑喜采本县近事,附会其词演唱采茶。
”(见《问花水榭诗集》手稿本)。
这首竹枝词提到的多云山、太白湖皆为黄梅地名,写出了当时黄梅农人喜获丰收,村落村落齐唱采茶歌的欢畅生活面貌。
其自注“邑喜采本县近事,附会其词演唱采茶”则更具史料代价,解释到了道光初年,根据黄梅的人和事编写的黄梅戏剧本已经涌现,黄梅戏的发展已经进入“三打七唱”的剧种阶段,标志着黄梅戏有了重大发展。
我们从鄂赣皖三地共同流传的黄梅戏三十六今年夜戏、七十二出小戏的剧目中可以看出,个中的经典剧本《瞿学富告坝费》《逃水荒》等正是黄梅县在乾隆年间的真人真事,在乾隆末年至道光初年,它们就已经涌现了。
如果说经典剧本的涌现标志着剧种的形成,那么黄梅戏在乾嘉年间已经正式出身。
在黄梅戏传统经典剧目中,《张朝宗告经承》《宋光佑打粮房》《张德和》等说的都是黄梅的真人真事,这些经典剧本在道光以来的晚清期间广泛传播。
到民国年间,正如时白林等学者所说“黄梅县的采茶戏与安徽的黄梅戏,只管名称不同,但它们所号称的‘大戏三十六本,小戏七十二出’的传统剧目则基本上是相同的”,解释黄梅戏作为一个剧种在晚清以前已经完备形成。

黄梅戏在独角戏、“两小三小”(三角班)的阶段,就已经在鄂赣皖三地广泛传播。
等多少早期经典剧本涌现后,黄梅采茶戏又连续在三省交界处流传,在乾隆至咸丰的100多年韶光里,历代黄梅戏演出者不断地传唱黄梅戏,让它得到“黄梅调”“黄梅腔”之隽誉。
犹如治元年,江西乐平举人何元炳在《采茶曲》第六首中说:“拣得新茶绮绿窗,下河调子赛无双。
如何不唱江南曲,都作黄梅县里腔。
”(见《焦桐别墅诗稿》同治刊本)何元炳的《采茶曲》是竹枝词,竹枝词是有着浓郁民歌色彩的诗歌,以记录民间风土人情为主。
何元炳的《采茶曲》记录的都是清明、谷雨时节的百姓生活,包括笙歌箫鼓、采桑、拣茶、养蚕等日常活动。
第六首反响的正是当地人在拣茶之时,不唱江西本土的江南曲,却唱黄梅腔。
从竹枝词记录一地社会风情的角度看,这绝非一个有时性事宜,而是真实再现了当地传唱黄梅腔的盛况,以至于完备压倒了本地的江南曲。

品鉴  诗词之中赏黄梅

黄梅戏在咸丰、同治年间在安徽和江西已经广泛盛行,也得到晚清至民国期间报纸上的笔墨记载的印证。
光绪五年(1879年)八月二十九日《报告》上的《黄梅淫戏》说:“皖省北关外,每年有演唱黄梅调小戏者,一班有二十余人,并无新奇足以动人线人。
唯正戏后总有一二出小戏,花旦、小丑演出百般丑态,与江省之花鼓戏无甚差别。
”这里提到的“江省之花鼓戏”,应为传入江西的黄梅调,因此“无甚差别”。
这解释,至迟在同治初年到光绪初年,湖北的黄梅调已经盛行于江西和安徽两省,实际最初的传入韶光,肯定要早至道光至咸丰年间,乃至乾隆年间。
由于作为外来的黄梅调,与本地戏曲不经由几十年的竞争,是难以在同治年间盛行开来的。

民国学者绍康在《报告》1934年11月18日揭橥长文《黄梅调》,开篇就明确指出“黄梅调”发源于湖北黄梅,对外传播“以黄梅为中央”。
值得把稳的是,该文指出“浙江于潜一带有洪杨时期安徽的移民,他们也曾把‘黄梅调’带过去”。
这解释,黄梅戏从湖北黄梅传入安庆,不晚于咸丰、同治年间,这比有着安徽黄梅戏祖师爷、鼻祖之称的蔡仲贤(1865—1942)到湖北黄梅学唱黄梅戏的光绪初年还要早20年旁边。

黄梅戏之以是能够在鄂赣皖三省交界的湖北黄冈、安徽安庆和江西九江、景德镇等地盛行,与它们在文化上同根同源、民风类似、口音附近有很大关系。
三省共通的丰硕的民间文化,滋养着黄梅戏,在黄梅戏形成往后,又于民国年间形成多个艺术流派,个中以徽派最为繁荣、兴盛。
徽派黄梅戏一度在当地又称作怀腔,乃至有戏称“皖剧”的。
实在,根据最早提名“皖剧”的清末民国老演员丁永泉回顾,“皖剧”不是黄梅戏的名称,只是他“金蝉脱壳”和传唱黄梅戏的护身衣。
1926年,丁永泉首次带戏班子到安庆市内演出,被军警以唱“黄梅淫戏”为由抓去,他在过堂审讯时谎称自己所唱为“皖剧”,得以开释。
“皖剧”之名,是黄梅戏历史上的一个插曲,表现出老艺人传唱黄梅戏的艰辛与屈辱。
徽派黄梅戏在20世纪50年代又得到进一步发展,将黄梅戏推向全盛,以至于成为安徽省第一大剧种。

(本文首发于《中国文化报》2024年1月9日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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