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鹤年

五岳的大名早已烂熟于心,没听说过在安徽休宁县境内还有一座白岳。
直到走上山脚的登封古桥,面对那一溜拉开的并不嵬峨的峰岭,我心里仍重重地打着一个问号:这便是白岳么?这便是与湖北武当山、江西龙虎山、四川鹤鸣山并称中国玄门四大名山的齐云山么?

盛夏的阳光格外燥热刺眼,上山的游人寥寥可数,但默默地数着那一级级用桔赤色的红砂岩垒砌的磴道,时而遇上一座飞角轻舒,造型古朴的小亭,倒也不觉寂寞。

在半山腰的一间小卖部,借喝汽水的机会,与店主人聊起了天。
听说,齐云山古称白岳,自明代嘉靖天子敖建宫殿,钦赐山额后,齐云山才堂而皇之地叫了开来。
山中有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二十四涧胜景,清乾隆天子巡游江南时,曾誉之为“天下无双胜境,江南第一名山”。
他颇为自满地见告我“假如你到过九西岳,再来看看我们的齐云山,你肯定会投齐云山一票。
”对此我半信半疑,一笑置之。

这就是与武当山龙虎山鹤鸣山并称中国道教四大年夜名山的齐云山么

赭赤色的磴道高挂在满山碧绿之间,显得宁静而深邃。
没有谁和我对话,连蝉也

磴道。
山亭。
小桥。
突见石梁横出,去路欲断之处,一座石洞迎面而来,上书“一天门”三字。
走过站满碑刻的天门,才猛然发觉自己是置身在一座酷肖大象的石岩之前,劈面那堵刀砍斧削般的巨崖之上,大书着“天开神秀”“齐云胜景”等摩崖题刻。
举目四顾,联崖如城,崖头怪石嵯峨,势欲飞坠,五座神仙洞府摩肩相继地挤在一起,各自供奉着自己的洞主。
最令人费解的是真君洞,脚踏龟蛇的真武帝君居中而坐,神态互异的十八罗汉分列两侧,水火不相容的佛、道两教在这里奇妙地融为一体。

问及一位守不雅观的道人,才算弄清了此中的原委。
唐朝以前,齐云山本为佛教僧众建庵参禅之地,唐乾元年间,方士龚栖霞始在此筑室布道,辟谷修行。
此后,两教相互排斥,各不相让。
直到嘉靖十一年(公元1532年),明世宗降旨在齐云山敕建太素宫,并钦赐山额往后,玄门喷鼻香火才日趋兴旺,并逐渐挤走了佛教势力,齐云山也一跃而成为玄门名山。
这里,让十八罗汉当真武帝君的侍卫,看起来不伦不类,但留下了一段真实的历史,也算是玄门徒的一大创举吧!

往上连跨两道天门,一条月牙状的小街将我拥入了它的怀抱。
还是那条赭赤色的路,但路两旁的密密的树丛变成了一幢幢倚岩临涧,布瓦青砖的徽式民居,一些门额上还能干地题写着“胡伯阳房”“孙叔一房”“汪太符房”等字样。
真不明白,干吗要在寓所上写上房东人的大名?

走进一家小店,匆匆用过午餐,然后斗胆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女店主乐了,有枝有叶隧道出了此中的掌故:在这条名叫月华街的小街上,山民与道人混居可说是最大的特点。
最初,齐云山玄门属全真派,羽士全部出家清修。
明代往后改奉正一教,道长带头娶了媳妇,并开始以家为不雅观。
久而久之,火居羽士与贫民百姓比邻而居,和蔼共处也就成为齐云山一大奇不雅观。
那些称作“房”的,便是现存的古道房。
旧时的重阳节,上这儿朝山的喷鼻香客曾高达两万之众呢!

迎着盛夏的烈日,我又独自一人踏上了去紫霄崖的山路。
路没有白跑,天开石屏般的巨崖平地崛起,两崖之间上苍一线,碑刻、题字挤满绝壁。
听说最宝贵的是立在崖左,高约两丈的《云岩紫霄宫玄帝碑铭》,由明代江南才子唐伯虎撰稿,郡内绅士戴练书写,里人朱云亮镌刻,被称之为“三绝碑”。
然而,细察碑文,通篇不过是“惟神首相,国祚元穷,名山大川,爰建琳宫,金银照耀,琳碧辉崇”之类的颂德溢美之辞,实在看不出妙在哪里。
不过,既出自于独步一时的唐伯虎之手,就凭此大名也可压倒俊才三千。

在这里总算是遇上了零零散星的几个游人,本想凑个伴儿热闹热闹,然而他们都选择了由一线天直上插剑峰的路。
我却想一睹方腊寨的风采,又只好独身只身前往了。
秀出天涯的王老峰远远晃过,孤峰峭耸的独耸峰又迎上前来。
明晃晃的的骄阳下,一条高挂山崖的狭长磴道轻轻地滑到我的脚前。
一番核阅、一番惊叹之后,我攀着用铁链、铁柱、石壁连成一体的路小心翼翼地登上峰头。
镌着“方腊寨”三个摩崖大字的一堵丹壁上,以方腊为首的三尊高近三米的石雕像翘首而立,惊奇地注目着我这位独往独来的不速之客。

望归望,双方毕竟缺少沟通。
我也仅仅是隐约地记得:这位揭竿于北宋末年的农人领袖听说曾在此安营扎寨,并用空城汁退去百万官军。
我并不真的相信此种传闻,但它却光鲜地表示了老百姓心目中的爱憎,故而我仍宁信其有。

一声长啸,虽未能赢得万谷反应,但登上独耸峰一小众山的觉得,为方腊之辈无力回天而萌发的感慨,已尽在此不言之中了。

走下方腊寨,穿过忽而暴露在绝壁之前,忽而深隐于岩腹之中的神秘走廊,忽见一座高耸云端,势若横空压来的奇峰上大镌着“最高峰”三个大字。
听说齐云山的得名便与此峰有关,《齐云山志》所说的“一石插天,与云并齐,谓之齐云”的插天之石便是指的这里。
“插天”固然是夸年夜,但纵目一览青山如黛,拱伏其前,田园村落,星散天涯的画图,也不乏一种自身天外的觉得。

明代新安太守崔孔昕的那首《再游齐云岩》的诗篇写的便是这里么?:

西入天门步上台,

茫茫石径倚云开。

邀游浪迹归何处,

跨鹤扬州今又来。

由于韶光的关系,齐云山的诸多胜景我无法逐一领略,但窥其一豹,便生“跨鹤扬州”之想,此行不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