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韩愈

韩愈是散文大家,同时也是著名墨客。
他最崇拜李、杜,但并未马首是瞻地去摹拟他们,而是通过自己的探索创出独特的风格。
韩诗的特点是求奇避俗,与他的好友孟郊一道被称为“韩孟诗派”。
他的《山石》是其诗歌代表作之一:

山石荦〔luo落〕确行为微,

薄暮到寺蝙蝠飞。

快快珍藏盘点中晚唐时期的那些著名诗人和诗词代表作

升堂坐阶新雨足,

芭蕉叶大栀〔zhi之〕子肥。

僧言古壁佛画好,

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席置羹饭,

粗粝〔li利〕亦足饱我饥。

夜深静卧百虫绝,

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

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

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

水声激激风吹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

岂必局束为人羁。

嗟哉吾党二三子,

安得至老不更归?

20句诗,即是一篇完全的游记。
开头把读者的想象从波折的山路上,引到薄暮的寺庙中,恍惚看到迷茫的夜空中翩然来去的蝙蝠。
作者很惬意地坐在台阶上安歇,看到雨后的栀子买卖盎然,这该能引起人们多少有趣的遐想呵。
接着写看壁画,用饭,夜宿,直写到第二天下山。
这时见到的是另一番景象:高低高下难以找寻的山路,两旁山花烂漫,涧水呈碧,佳木葱笼,再到清澈的涧水里洗洗脚,风凉的风吹到身上,该是多么宽慰!末了四句是议论:人生里这便是快乐,何必去当那个官儿,让人管束呢?我们一伙的那几位朋友啊,你们能到老都不辞官归来吗?这首诗写的全是面远景物,选择、阐述恰到好处,语句峭拔,意境清新。

二、李贺

李贺也是一位有名的墨客。
他的诗受韩愈影响,但风格又不同于韩愈。
其诗想象丰富,形象怪特,辞语瑰丽,常把鬼魅题材写得阴森可怖,被称为“鬼才”。
听说他为了写出好诗,常带一个小奴骑驴出游,想出好句就赶紧写下来投入一个破锦囊中,回家再点染成篇。
他的《南园》诗之一,抒发了他作为墨客的幽愤:

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

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

汉代扬雄曾把吟诗作赋比作“雕虫篆刻”,微不足道。
此处“雕虫”指作诗的人。
李贺说自己是个专门“寻章摘句”为作诗拼尽心力的人,作诗常常通宵达旦,只有帘外弯弯如弓的晓月陪伴自己。
国家重视武功,年年在辽海(指北方)打仗;写诗作文的人只好在衰飒的秋风中哀哀哭泣。
他果真寿命不永,27岁时便去世去。

三、白居易

中唐时期造诣最高的墨客是白居易。
白居易(公元772-846年)字乐天,半生为官,与好友元稹齐名,被称为“元白”。
他主见“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即诗文要为时期做事,为现实做事。
这种明确的理论是相称进步的。
他熟习和同情百姓疾苦,他的政治讽谕诗《新乐府》50首和《秦中吟》10首,都是为民请命的好作品。
我们读《秦中吟》中的一首《轻肥》: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借为作甚者,人称是内臣。

朱绂〔fu浮〕皆大夫,紫绶悉将军。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

樽罍[lei雷]溢九酝,水陆罗八珍。

果掰[bai]洞庭橘,脍切天池鳞。

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

是岁江南旱,衢[qu渠]州人食人!

唐代政治腐败的根源之一,便是寺人专权。
这首诗便是讽刺宦官的。
他们穿红佩紫,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去到军队里赴宴,饮罢美酒佳酿,吃完山珍海味,得意洋洋,精神亢奋,旁若无人。
诗的末了笔锋溘然一转:这年江南大旱,衢州(今浙江省衢县)涌现了人吃人的惨剧!没有一句议论,思想已光鲜地表达出来:原来这帮国贼吃的是公民的膏血!《秦中吟》、《新乐府》之外,同类的诗作还有很多,如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写的《代卖薪女赠诸妓》:

乱蓬为鬓布为巾,晓踏寒山自大薪。

一种钱塘江上女,著红骑马是何人?

卖柴妇女乱草一样的头发上扎着粗布头巾,每天都到寒冷的山中去背柴;同样是钱塘江畔终年夜的女人,为什么另一些人却穿红戴绿、骑马坐轿,过着痛快酣畅日子?“著红骑马”的是妓女,实在她们过的是另一种酸楚的日子,表面穿着好,付出的是被人玩弄的代价;真正的剥削者是那些欺凌农人、玩弄妓女的王侯将相。
不平之中还隐蔽着不平,诗颇耐人寻味。
白居易诗名很大,在外国(如日本)也有很大影响。
他的名作还有长篇叙事诗《长恨歌》和《琵琶行》,前者写唐玄宗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后者写一名乐妓的酸楚遭遇,都写得幽美和谐,真切动人,流传千古而不衰。
晚唐墨客杜荀鹤、聂夷中、皮日休等,学习白居易,写过许多反响公民疾苦的好诗。

四、李商隐

李商隐和杜牧是晚唐墨客中的佼佼者。
杜牧的清新明丽的抒怀小诗,广为人知。
李商隐善于律绝诗,常以歌咏历史题材来讽谕现实。
我们读他一首《隋宫》: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

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紫泉”是长安水名(原名紫渊,因避唐高祖李渊之讳改为紫泉),代指长安。
首联说隋炀帝杨广出外游幸不再回长安,那里的宫殿只有烟霞笼罩,十分寂寞;由于杨广要以繁华的扬州(芜城)为都城,在那里享乐。

在颔联里,作者设想,如果由秦始皇传下来的玉玺不是归于李渊(传说李渊面相是“日角龙庭”,前额状如太阳,属帝王之相),即隋朝不用亡,那么隋炀帝以锦为帆的龙船说不定要游到天涯海角去,他的奢侈荒诞的行为不会停滞。

颈联说,当年隋炀帝夜间出来嬉戏,让百姓网络大量萤火虫放飞供他玩赏,以至本日乱草堆中萤火虫已经绝迹(古人有“腐草化萤”的不科学说法);只有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两岸柳树上,薄暮时有无数乌鸦翔噪,似在凭吊隋朝灭亡。
陈后主(陈叔宝)是个荒淫误国的天子,被隋文帝杨坚俘虏后,与当时尚为太子的杨广有过交往。
杨广当天子后,曾在梦中与去世去的陈后主相遇,并让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舞了一番《玉树后庭花》。

尾联两句就此议论:隋炀帝去世后到地府下碰着陈后主,就不应再有歌舞《玉树后庭花》的事了,由于他自己也走了陈后主的老路,该感到惭愧。
这首诗是针对唐后期帝王的腐败而作的。
然而作诗只是作诗,没有哪个帝王会因此觉醒。
试看隋亡往后哪个朝代少了陈叔宝、杨广那样的人物?正如杜牧在《阿房宫赋》里说的,“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唐代诗歌,无论就其作者之浩瀚、题材之广泛,还是就其艺术之高超、影响之深远来说,都是空前的。
我们要继续和研究这份宝贵的遗产,接管其精华,期望有一天再创造出一个中国诗歌的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