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名声在外,他的《水龙吟》更是出类拔萃,南宋词人张炎夸它“压倒今古”,清代词论家许昂霄称它为“绝唱”。
正是由于这首词太成功,苏轼之后,鲜有咏杨花的佳作,直到清朝,墨客周济的《渡江云·杨花》才授予杨花不一样的生命。

​东风真解事,

等闲吹遍,无数短长亭。

一星星是恨,

古诗词|杨花也能美轮美奂渡江云杨花红窗画箧蓬莱东指

直送春归,替了落花声。

凭栏纵目,荡春波、万种春情。

应笑人、春粮几许,便要数征程。

冥冥。
车轮落日,

散绮余霞,渐都幻迷景。

问收向、红窗画箧,可算飘零?

相逢只有浮云好,

奈蓬莱东指,弱水盈盈。

休更惜, 秋风吹老莼羹。

周济撕掉了杨花“飘零”的标签

上阙,开篇就构筑了别样的意境:东风真是善解人意,带着杨花应时吹遍天涯海角。
接下来是杨花的一点点愁绪,只是送春归去而已,而不是杨花本身的幽怨。

墨客的视线并不局限在花着花落,他登上高楼,依偎着栏杆,眺望远方。
俏丽的春光尽收眼底,春潮澎湃,春情涌动。
可以想象,墨客当时兴致盎然,全无伤感。

这还不算,墨客遐想到那些才出门几天就要考虑返程的人,与杨花的随性比起来,切实其实不在一个层次,让人可笑。
显然,墨客不是那样的人,他也瞧不起那样的人。

下阙,傍晚来临,天色渐暗,天边的晚霞仿佛平铺在空中的锦缎,杨花在晚景的映衬下呈现出美妙迷幻的景致。
接下来墨客又发挥想象了:杨花随着晚霞,映在红窗上,又透过窗纱进入某位少女俊秀的装扮盒中,这还能说杨花飘零吗?墨客发出的反问,已然推翻古人词为难刁难杨花的定位,他要为杨花正名。

如果说进入装扮盒里还有点儿女情长的味道,接下来就有浪漫主义的境界了。
杨花伴随着浮云,飘向蓬莱仙境,管它有多远也当仁不让。
我们就没必要为杨花惋惜了,纵然秋风吹老了莼羹菜,杨花也是不会回去的。

周济咏杨花有对标苏词的痕迹

周济是清朝著名词论家,他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说:“……东坡天趣独到处,殆成绝诣,而苦不经意,完璧甚少……”意思是苏轼填旷达之词堪称完美,但是写“愁苦”则好作品不多。
言外之意,苏轼性情豪放,无法真正体会愁苦,以是愁苦诗词不走心,难有佳作。

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恰好是愁苦的,作为词论家,周济不会没有研读过这首词,他也肯定知道这首词的地位所在。
他敢于寻衅咏杨花,解释他是有备而来,直接对标的,我们也是可以从词中创造对标痕迹的。

比如周济“可算飘零”是对苏轼的“抛家傍路”的否定;又如 “休更惜”是对“也无人惜从教坠”的驳斥;再如“奈蓬莱东指,弱水盈盈”,虽然苏轼杨花词中没有类似语句,但他的《金山妙高台》中有“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的诗句;还有苏轼眼中的“点点是离人泪”,在周济看来却是“荡春波、万种春情”……

周济的《渡江云·杨花》里有作者寄托

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明确提出填词要有寄托,“有寄托则表里相宣,斐然成章”;“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知者示知”。
这样看来,他填词一定是有寄托的,否则便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虽然他自恃才高,但我想也至于为了显摆而专门针对苏轼特意来一首咏杨花吧。
那这首词有何寄托呢?​我们转头来看作品。

“无数短长亭”,长亭在古代常日是送别之地,那么这里就隐含了离家远游的意思;“应笑人、春粮几许,便要数征程”,墨客并不急于返乡;杨花的两种去向分别是“红窗画箧”和“蓬莱”,都不是返乡,也不算飘零;“ 休更惜, 秋风吹老莼羹”,不用管“我”,“我”不会轻易回去的。

综合以上四点,我认为墨客以杨花自寓,与其说是在外流落,不如说是在外拼搏,他有自己的远大志向,他要造诣一番奇迹,他不惜阔别家乡也要闯出一片天地。

结束语

咏物诗词的工拙,难有统一见地。
比如南宋严沧浪主见“兴趣说”,清初王士禛主见“神韵说”,清末王国维师长西席又主见“境界说”。
就像苏轼的《水龙吟》,有人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周济却认为不过如此。
他的这首《渡江云·杨花》。

我认为周济的杨花词与苏词比较,在篇章构造上还是有所欠缺的,但是他却敢于撕掉杨花“飘零”的标签,本身便是一种打破。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的确堪称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