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要慢读的五首安然诗:独占安然字,缄封手自题
红楼梦末了一回,许多人记得宝玉穿着大红猩猩毡的年夜氅拜别贾政,然后飘然随着僧道远去。但是岁月越深,却越以为最有悲剧感的不是宝玉这一场景,而是他的父亲贾政。
此时贾政停泊在毗陵驿这个码头,船外风雪交加,他正在船中写家书。写到宝玉时,停了笔。他这封信是安然信,是写给他的妻子王夫人的,见告她自己在哪里,对家里的事也要有所交代和辅导。古代这种家书,叫做安然信。
作为中年的贾政,官运并不算好,勤勤恳恳做官的目的,是为了对国效忠,更是为了保全全体家族的生存和富贵。而他此时,母亲已经去世了,大儿子去世了,小儿子宝玉不知道着落,虽然还有贾环贾兰,但是一个中年劳累的官员,逢此打击,还要被迫颠沛在路上。他的正妻王夫人大儿子早逝,小儿子宝玉也不知道着落。他该如何写信,宽慰这个和他同样在痛楚中的妻子呢?
而这个时候,他举头瞥见了宝玉,作为父亲的他一下子迷惑了。宝玉拜别贾政扭头就走,剩下贾政,不顾路滑从船头遇上岸边,转过了一个小山坡,在风雪中看着儿子远去消逝,他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他的安然家书该怎么写呢?他是掉着眼泪,想了又想,写已经见到宝玉,没有去世,和和尚羽士出家,劝夫人和百口人不要太惦记。
对付贾政来讲,他是爱着这个孩子的,只是爱深责切,希望他有能力继续贾家的光彩。但是到末了,他作为父亲,已经不在乎这些,只要宝玉还活着吧。他乃至替宝玉想好了托词,是借胎,原来便是个佛爷,安慰自己和王夫人。
但是作为父亲那内心深刻的悲怆,又有多少人理解呢?这封安然信,放在这里,许多人忽略过去。但是如果你经历岁月坎坷,你会创造,这个贾政是有多么的负重而深情。他在红楼梦中险些是屏风背景一样的人物,乃至由于宝玉挨打,很多人恨上了贾政。但是贾政是红楼梦中最厚重的人物。这封家书的完成,代表着他的厚重和沧桑。红楼梦外,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正是在风雪交加的毗陵驿,舟上看雪,并且打盹做了个梦。
这一场景,乃至可以遐想到贾政是否真的知道宝玉出家?又或者他知道宝玉去世了,用这种办法来安慰家人?
一封安然信,一封家书,自古就凝聚着多少人的繁芜深邃的心情,是顾虑,是安然,是奉告安然免于顾虑的笔墨和情绪的艺术,是沧桑里开出的花。
“客里何烦病,春馀不谓寒。
并来无计奈,那得有怀宽。
憎药犹须强,耽书更暇看。
两亲问,敢道不平安。” 南宋 · 杨万里《龚令国英约小集感冷暴下归卧感而赋焉二首 其一 》
杨万里应酬朋友的聚会,忽然传染风寒,冷汗淋漓,赶紧回家养病。这是在外乡做官应酬,最怕生病,已经春天三月景象暖和,没有事,结果一出门就忽然传染了。古代人分不清风寒和病毒性感冒,很可能这三月的感冒是病毒盛行的时疫,头疼骨酸,冷汗淋漓,生不如去世。
那么人在病中,实际心气最弱又最悲观。由于古代没有抗生素,像病毒这类的传染,完备须要自己的免疫力抵抗过去,因此转为重症和去世亡的该当不在少数。
外地生病,这种身心两困的绝望,便是当代人也常常体会的吧。
不喜好喝药,但是仍旧忍耐着药苦,强制自己喝下去,家里寄来的信恰好此时可以看看。
父母在信中问你的和近况,作为成年人的杨万里,他该怎么写呢?
说自己偶感风寒?说自己正水深火热的病着?
这样写,自己倒是好受点,可是他肯定知道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顾虑,由于看不见摸不着。
杨万里写,我怎么敢说自己不平安啊。
实际杨万里还算是乐天派,性情乐不雅观。但是这首诗足以证明这次病很重,已经让心情极其恶劣。
这句敢道不平安,写出了多少人不愿意父母操心,却自己哑忍扛着的凄楚。
我能说自己病了,不平安吗?
这是中年男人无可奈何的倔强,令民气酸。
“细读安然字,愁边失落岁华。
疏疏一帘雨,淡淡满枝花。
投老诗成癖,经春梦到家。
茫然十年事,倚杖数栖鸦。”宋 · 陈与义《试院书怀 》
陈与义是真的不幸。他出生在洛阳,北宋末年,他得到宋徽宗赏识,任太学博士。不久又贬谪到陈留。但是靖康之变瞬间国破,陈与义用了四年韶光,逃难辗转,一起坎坷末了到达南宋的都城绍兴。他的家乡已经被金国盘踞,许多人死活不明。在南宋,他当选拔为高官,二心坎是欲望复国雪恨的,但是此时南宋的国策是妥协,这让陈与义忧愤交加。
这封家书,该当是从北方的家乡寄出,经由很多辗转,送到他的手里。
由于战乱,他离开洛阳已经十年。
那信是安然信,但是这中间一定写满了浊世的悲欢离合。他没有说内容。由于很随意马虎授人以柄。但是这封安然信对付他的主要自不待言,他一遍遍仔细看。
是的,他看起来安定,在南宋做着高官,但是十年纪月从鬓边流淌,窗外春雨无情,依旧细小雨,满枝花,仿佛日子波澜不惊。
但是内心呢,只假如春天来了,这里的锦绣春天没有打动过他,他的梦一贯环抱在家乡。
他回不去。他奋斗的统统是为南宋收复失落地,但现在十年了,他无法作为,只能拄动手杖,看着天边的乌鸦,日暮投林。他的家在哪里?
实际上此时陈与义年事并不大,47岁,从仕途上来讲,正是年富力强,青云直上的时候,但是他居然真的病了,且只能拄动手杖,这是为什么?
是气病的。由于南宋天子无意打回中原。他是真的气病了。
两年后,年仅49岁的陈与义病故。去世于忧患和绝望。
“家书经年隔,君来慰我心。
安然唯两字,珍惜值(直)千金。
东望京师近,西将岁月深。
无端归兴切,夜夜梦家村落。”元末明初 · 王祎《伯贞长司自京西还临洮与余重会关西且致余家书赋诗二首赠别并述鄙怀 其二 》
一封信可以走多久,杜甫说,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上文中的陈与义的家书无法判断在路上滞留的韶光,但是王祎这首诗里的安然信是跨了年度的。
而且可以看到这是元末明初浊世的状态。他和一个朋友在关西见面,对方是从北京去甘肃的路上,而他在洛阳函谷关等着。王祎的老家在浙江义乌。
对方该当是朋友或者上司在京城接到王祎老家的家书,但是王祎本人却在函谷关一带,通过书信联系他们终于在次年,在函谷关相见,对方送来了久已滞留的家书。
而此时正是元末变局,大量的农人叛逆在南方,也席卷他的家乡。
此时一封家书,大概还是能判断家人目前的状态,该当还处在相对安然状态。
以是这里有着深奥深厚的感言,家书里安然两字,便是让民气落地的最好的礼物,而珍惜两字,无论是对家人,对你对我,现在都是价值千金。
浊世中,亲人是最宝贵的底气,活着便是希望。
我看着京城虽然离这里近,但是很显然,我现在的事情和任务是回不去京城,更回不去义乌。
只是收到信,我无缘故地很想回家,夜夜梦到我的故乡。
只有在浊世,才能分明家书抵万金那种深刻的情绪和精神意义吧。战乱毁坏统统,唯一亲人的和活着,是浊世的灯塔和希望。
“卧看安然字,移灯就枕衾。
儿痴甘废学,母老最关心。
山药来乡味,溪藤寄野吟。
愁多翻不寐,归思在遥岑。” 元 · 吴景奎《得家书二首 其一》
吴景奎30岁在外做幕僚,类似打工,他最顾虑的是家里的孩子和母亲。
在表面收到家信,而且这封家书很可能是家乡人带过来的,由于同时还带来很多故乡的特产,山药。
在事情完了之后的晚上,睡在床上,看家书,想必这是在灯下再次重温,半靠在被窝里细细回味。
说孩子还不懂事,只知道玩,不肯学习。母亲也老了,可能随时都会出问题。
这想必是妻子的手书,还派人送了这么多山药。
吴景奎这是上有老下有下,弱妻想必也在信里埋怨,担待不住这样的状态,这封信让吴景奎辗转难眠,归心似箭。
好在这份事情不久就结束了。 吴景奎是有名的孝子和爱家模范,后来有一个官职是在兴化县做教诲学官,他由于家里要照顾母亲和家人,谢绝了。
大概他早已经知道人生的幸福,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和最亲最爱的人守在一起,平凡中自有平凡而深邃的温情和甜蜜。
“驰驱思欲迷,恻恻重悽悽。
去国悲游子,怀乡梦故妻。
断沟科蚪聚,灌木郭公啼。
独占安然字,缄封手自题。
故人传信至,喜极却忘餐。
虽有安然字,未开犹胆寒。
算程何日寄,秉烛几次看。
两月思乡泪,今宵应暂乾。”明 · 袁华《甲午岁丹阳道中即事 其十 》
明朝的袁华本来是苏州的学政教诲官员,由于什么事情被牵连,被押往京师羁押。明朝初年对这些官吏犯罪是重办的,可以看到苏州和南京并不远,但是押解的路途或者羁押的地方是在山区野外。此时人生的多重打击,已经让贰心情低迷。
离开家乡,被迫驱赶到这里,这是游子之悲,而梦中最近无数次梦到去世去的妻子。
这里荒山野岭,野沟灌木,条件艰巨。
却忽然收到朋友带来的家书。那家书的上头,用安然两字书写在信的缄封处,一看便是朋友的良苦存心。
那么书信发达的明清两代,衍生出书信分外的标记和变革。比如为了避免收信人看到信件,会引起剧烈的情绪反响,一样平常家书的信封上,会标注安然两字,证明信的内容是平和的。但是如果不标记安然两字,可能是有重大的事宜写在信里,给收信人一个生理铺垫的韶光。
但是已经落魄之极的袁华,看到安然信,先是欢畅得忘了用饭,后来又是不敢开信封,万一里面是噩耗呢?或虽不涉及死活,但是若是谈到了家庭处在困境里,他如何经受得起?
还好,这封信里是家人浓浓的顾虑和思念。
看完信的袁华乃至从信封的题名,推算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在路上延误了多少韶光,来揣测揣测家人和家乡的现状,这是他苦闷羁押生活的最大的乐趣和想象了吧。
看着可以触摸的信件,他可以想象此时的家乡和家人,而两个月中思念家乡的泪水,今夜想必会暂时得到安慰而不流淌,这是绝境中的幸福啊。
袁华末了去世在京师。
我无意用当代的眼力给袁华平反,由于不知道他是什么缘故原由落到这样的田地。
但是那隔绝家乡亲人收到安然信的那种起伏心里,朴拙细腻,打动人心。
给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报一声安然吧。让那些顾虑,化作两字可以感想熏染的言语和笔墨,大概是震撼,是又一次情绪的起伏,但是是最美最深奥深厚的顾虑和相思。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