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审:苏睿

近日,96岁的黄永玉亲手为夫人写了一份讣告,告别陪伴了自己70余载的夫人。

“尊敬的朋友,梅溪于今晨(5月8日)六时三十三分逝世于喷鼻香港港怡医院。
享年九十八岁。
多年的交情,因面前的出行限定,请体谅我们用这种办法见告您。

半个多世纪如白驹过隙,两人相遇之时还是民国时期。
遥想当年,一个将军之女爱上流浪小伙的故事,如今看来也像是一段任谁都写不出的童话。

最凄美讣告情书96岁黄永玉送别太太那是他爱了76年的初恋

“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作为中国近代史上画界的“活化石”,黄永玉在外人眼里是一座让人敬仰的艺术丰碑;但在夫人张梅溪眼里,他是长情的丈夫,也是个“永久也长不大的老头”。

如今夫人仙逝,短短的讣告背后,是先生长西席与挚爱挥手作别的心伤背影。

将门虎女爱上穷小子

两个人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像小说里的浪漫桥段。

张梅溪的父亲是一位将军,她不仅是“白富美”里的“顶配”,还有一股民国小姐的“贵气”;而黄永玉是一个落魄家族的“穷少爷”,16岁辍学,全国各地“流浪”着打零工。

张梅溪在家庭的熏陶下从小就酷爱艺术和文学,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黄永玉从小便是个“混世魔王”,有次逃课大半个月,害得大人们到处找,乃至以为他不幸落水身亡了。

张梅溪生得沉鱼落雁,连近代作家张朗朗都在自己的《大雅宝叙事》中“惊叹”道:“ 她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巴,显得相称清爽,随着旋律摇来摆去,拉一个酒赤色的手风琴。
北京哪儿见过这个景致?纯粹和外国电影差不离了。

黄永玉小时候“丑”到连亲爷爷都看不下去:“这孩子肿眼泡招风耳龅牙,近乎丑。

黄永玉逐日就像少年霍尔顿一样对生活充满怨念,齐心专心想做“麦田里的守望者”。
直到19岁那年,他重逢了明眸皓齿的千金小姐张梅溪。

月老的红线便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看似毫无交集可能的两个年轻人,被命运阴差阳错地牵在了一起。

“梅溪小姐”出门随从十几人,身边的追求者个个都发着光。
但那时的黄永玉才半只脚踏入艺术界,还在江西的艺术馆跑活。

但爱情这种事便是贵在“胆大心细脸皮厚”,有梦想的“癞蛤蟆”终能吃到天鹅肉。

年轻的黄永玉刚练会小号,于是便借来一把破号,逐日在张梅溪骑马的路上定点演奏。

“我有一把法国号,老远看到她我便吹号,像是欢迎她似的,瞥见她逐步走来,她也老远便瞥见我,知道我在这里。

从那时开始,张梅溪把稳到了这个有点浪漫,又有点才华的穷小伙。
至于后来两个人感情升温,如今提及来也是让人啧啧称奇。

当时还是战役年代,有天晚上防空警报溘然大响,两个人跑到了同一个防空洞。
也便是在那一晚,黄永玉借着月光,在河边向张梅溪表白。

“有天晚上,我们在河边谈天。
我说‘有一个人喜好你,你(觉得)怎么样’?”

张梅溪明知故问道:“那要看是谁。

黄永玉武断地回答:“我。

贵为巨室千金,她见过沧海的云、巫峡的雨,也见过东风十里八里,衣袖带花。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在炮火纷飞的夜晚期许下一段未来的男孩。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认定了他。

但黄永玉过不了张梅溪爸妈这一关。
他们对张梅溪说:“将来你俩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

不过作为“将门虎女”,张梅溪相称硬核,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她从父母那逃出来,自己跑到江西联系了黄永玉,然后两个人竟然私奔了!

私奔当晚,两个人安身的旅社“便是土炕上堆一堆鸡毛,晚上就靠着鸡毛御寒”。
即便这样,张梅溪还是毫无怨言地与黄永玉结为了夫妻。

磨难中的日子,因有你陪伴而发光

嫁给黄永玉之后,这个“将门虎女”彷佛就不爱做决定了。
她信赖自己的丈夫,乐意追着他去天涯海角。

两个人度过了一段异地的日子。
那时他在台湾,已经在艺术界崭露锋芒;而她在喷鼻香港,默默地在湾仔德明中学教书。
后来由于政治缘故原由,黄永玉逃难到了喷鼻香港。
为了帮丈夫躲避特务的追查,她辞去了公职,跟他一起住在偏僻的九华径。

在爱情面前,即便是贫苦也能让人苦中作乐。
回顾起这段日子,张梅溪曾写道:“那时我们很贫穷,我们的家很小很小,但有一个窗,窗表面很多木瓜树,也可看到一口水井,当时他买了一幅窗帘回来,买了一幅很俊秀的窗帘回来,拍了一张很俏丽的照片,他说,这是我们破落俏丽的天国。

上世纪60年代,黄永玉接到表叔沈从文的信,决定从喷鼻香港搬到北京教书。
那时张梅溪犹豫过,但末了还是支持了丈夫的决定。

·黄永玉(右)与沈从文

他们在北京度过了短暂的欢快光阴后便碰着了分外期间,随后历经磨难。

黄永玉写的《罐斋杂技》里面有一句“拉磨的驴子日行千里可也不易”,很快被批驳为讽刺“大跃进”。
后来,“猫头鹰”事宜又给他招来祸端。

当时,黄永玉和吴冠中等去重庆写生,听见人说“北京现在批黑画了,有个人画了个猫头鹰,结果出大事了。
”他不以为然:“画个猫头鹰有什么了不起呢?我也画过。
”——他那时还不知道,那个“有个人”,便是他。

那段日子里,黄永玉白天挨批斗,晚上回家半夜三更还要画。
孩子们睡了,张梅溪拉上窗帘,在窗边守着,帮他放风。
一有风吹草动,她便急速帮他把东西收起来,停滞画画。

后来由于“黑画”,他们百口被赶进了牛棚。
张梅溪身体一每天差下去,黄永玉便在墙上画上一个偌大的窗户,窗户里是绚丽花草,还有通亮阳光。

44岁生日当天,黄永玉被两个人拿皮带抽得血肉模糊。
后来回到家时,粘稠的血肉粘在一起,他的白衬衫已经脱不下来。

以前再贫苦的日子,张梅溪都没哭过,但那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末了还是说:“就算当初我叫你别回来,你也不肯的。

后来,黄永玉写下了著名的《老婆呀!
不要哭》 :

“一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中年是知足的时令啊。
让我们欣慰于心灵的朴素和蔼良。
我吻你,吻你稚弱的但满是缝隙的手,吻你静穆而年夜胆的心……”

苦尽甘来,他成了她的“老顽童”

在画坛,黄永玉是个奇迹。
他并非科班出身,没有师父师兄弟,硬是靠天赋成了“年夜师”。
用李苦禅儿子的话来形容黄永玉:

“切实其实便是个无师自通的‘天纵之才’,不论国、油、版、雕、书法、篆刻以及诗文之类,他一学就会,一会就高尚,连低廉甜头烟斗,也可以办个大展。

对付这样一个天才来说,苦难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在生活的艰巨中,他们靠爱意的温暖熬了过来。

后来的黄永玉成了“老小孩”,用他的话说便是“赣西老忘八”。
他曾提笔写下一幅字:“天下终年夜了,我他妈也老了。
”再后来,这幅字卖了几百万。

在旁人眼里,黄永玉已经是业界大咖,是一座供后人瞻仰的丰碑。
但在他眼里,自己永久是老婆身边的顽童。
他说:

“小屋三间,坐也由我卧也由我。
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黄永玉拥有的可不仅是“小屋三间”。

在喷鼻香港,黄永玉置办了可俯瞰维多利亚海景的“山之半居”。
连林青霞都说自己会破天荒上综艺,是由于黄永玉说她“不足好玩,最好变成野孩子”。

但是,无论身边的物质和社会资源多么富余,黄永玉的眼中依然只有张梅溪。

年过七旬后,他在撰写的《音乐生手札记》中回顾,他珍藏着的那把小号在辗转中遗失落,又花了大价钱买回一把新的。
那把号是他曾经和第一个女朋友的影象,每次约会都会演奏着欢迎她逐步地走近。
然而,面对50年前的女朋友再说:“想听什么?”却创造装上假牙的嘴吹不动了。

过了50岁,黄永玉考了驾照。
他喜好车,尤其喜好跑车,90岁时还买了一台赤色的法拉利。
张梅溪也总是乐呵呵地支持他,他们才是最拉风的夫妻。

90岁之后,黄永玉自诩“90后”。
他和张梅溪执手大半个世纪,早已看淡死活。
他曾经和妻子商量要在生前做个伤悼会,弄个床躺着,然后听听大家怎么夸他。
然而,他一早就已经笃定不要保存自己的骨灰,要么就倒进厕所,再请个先生长西席冲走;要么当成礼物,分装赠送给来致哀的高朋。
这个想法让张梅溪笑得合不拢嘴,说:“你便是想半夜吓人。

前些年,《见字如面》里读了那首黄永玉写给曹禺的信。
他说,自己写的最好的诗还是情诗,光歌颂老婆的诗就能出一本《黄永玉夸老婆集》。

他们的爱依然是炙热的。

·年轻时的黄永玉夫妇和孩子们

2020年5月8日,98岁的张梅溪走了。

“我见过一月的雪覆于白山,又渐变于葱茏。
我在峨眉的林里云兴霞蔚,一径之后,雾水成露,沾于衣襟。
我听过柔橹漂浮,声声入水,又归于沉寂。
无论何时忆起,它们实在是人生可喜,但都不如我那时那刻碰着的你。

这段话,用在张梅溪和黄永玉身上,再恰当不过。

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张梅溪与黄永玉早就像《浮生六记》里写的那样——“布衣饭菜,可乐终生”。
人间一趟,能碰着张梅溪这样一位闲时与你立薄暮,灶前笑问粥可温的爱人,实在是人生幸事。

如果还有机会,大概黄永玉会对张梅溪说一句:“从粗粝的生平中榨尽所有温顺,悉数奉献与你,我仍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