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僧狞笑说道:“好,且看你这女娃儿还能接我几招?”迈开大步,倏地又追上来。
金碧漪也知刚才的奇招奏捷,实在还是由于对方轻敌缘故,可一而不可再的。
只有仍旧施展穿花绕树的身法,东躲西窜。

  正危急间,可喜孟华已是及时赶到。

  孟华喝道:“请暂住手,我有话说!

  番僧眼看就可以把金碧漪捉住,如何肯听孟华的话?冷笑说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嘱咐我?想要讨去世,你和这丫头并肩上吧!

梁羽生武侠书牧野流星第59回 语重心长终不悟 恶徒毒妇共偕亡

  话犹未了,只听得孟华说道:“漪妹,你暂且退下!
”声出招发,剑中夹掌,替她硬接了对方的攻势。

  双掌相交,发出郁雷也似的声响,孟华退了几步,连接打了两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但那番僧也没占到便宜,乃至看来亏损更大。
他不但身形一晃,险些仆倒,胸口部分的僧衣,也给剑尖划开了铜钱大小的洞孔!

  原来孟华因此古波斯武功秘籍中的“大挪移法”消解了那番僧雄浑的掌力的。
”“大挪移法”和中国武学中的“四两拨千斤”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饶是如此,孟华也只能消解对方的七分内力,余下三分仍旧留在他的身上,过招之后,方始溘然产生发火,甚至令他要接连打了两个盘旋,方能化解余力,稳住身形。

  番僧固然吃惊,孟华也不禁心头一凛,“这番僧的内功不但好生了得,而且甚为邪门。
要不是我这半年来屡的奇遇,决计硬接不了他这一掌。
若论真实的本领,我是不如他的。

  严格来说,以掌对掌这招,孟华还是轻微逊色的,不过,他的剑中夹掌,他那精妙的剑法,在这见面一招之中,却是占了对方的上风。

  那番僧低头一看,瞥见胸口部位的僧衣穿了一个小孔,焉得不惊!

  番僧怯意生平,一韶光竟是不敢趁着孟华身形未稳的机遇向孟华再扑过去。

  孟华身形一定,趁这空暇,便即说道:“我们并无恶意,请大和尚暂且住手,听我一言。

  乌里赛道:“师父,你可不能相信这小子的说话!

  番僧把手一挥,说道:“我自有分数,不用你来插嘴。
你先回去吧!
”原来他自忖并无取胜把握,倒是有点害怕徒弟不肯罢休,逼他做师父的丢脸了。

  乌里赛碰了一个钉子,也乐得先行求得自身的安然,于是撮唇一啸,把他那匹久经演习的坐骑唤来,跨上马背,追赶卫、叶二人去了。

  孟华说道:“我们实在只是想向令徒问清楚一件事情并无恶意,如今难得大和尚自己来到,那就更好了。
”番僧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不是陵暴我的徒儿,刚才可是我亲眼瞥见的,不过我也不想深究这点小事了,你要问的是什么,说吧!

  孟华说道:“叨教段剑青是你新收的徒弟吧?”番僧说道:“是又若何?”孟华说道:“实不相瞒,他的叔叔是我师父。
他的叔叔希望他回去一趟。
请你让我带他走吧。

  番僧说道:“哦,他的叔叔是你师父?”言下颇有不相信的神气。
孟华说道:“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可以回去问段剑青。

  番僧说道:“是与不是,与我无关。
不过你要带段剑青回去,那就与我有关了。

  金碧漪亢声道:“纵然你是他的师父,你也不能阻挡他和家人相会。

  番僧冷冷说道:“女檀越此言差矣,一来我这徒儿曾经和我说过,他那叔父待他不好,料他并无回家之意;二来他是我的衣钵传人,我也决不许他回去的!

  金碧漪怒道:“正由于段剑青行为不端,他的叔父才办法他回去管教。
他的叔父也不奇异你教他武功!

  番僧哈哈一笑,说道:“若然如此,那我更不能放心让他回去了,嘿,他的叔父不奇异,他可奇异我教他呢!
言尽于此,请恕老衲失落陪!

  番僧走了之后,金碧漪埋怨孟华道:“孟大哥,你让那丑八怪跑掉已是不该,为何又轻易放过这个妖僧,难道你怕打不过他吗?”

  孟华笑道:“我确实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过,我让他走,倒也不是为了怕他。
”金碧漪道:“那是为了什么?”孟华说道:“你忘了咱们来时说好的吗?假如那内里赛王子,不肯把段剑青的着落见告咱们,咱们若何?”

  金碧漪低头不语,半晌说道:“那咱们今日岂不是空操心力了!

  原来他们说好的是,纵然捉着乌里赛,最多也只能吓一吓他,假如他坚持不肯透露段剑青的,还是不能不放走他的。
以此例彼,这个番僧要走,当然也只能由他了。

  孟华说道:“漪妹,你刚才对那乌里赛彷佛不太客气?”金碧漪道:“不错,我打了他两记耳光,怎么样?”孟华正容说道:“你不该打他的。
”金碧漪道:“你不知道他刚才对我有多可恶,为什么不该打他?”

  孟华说道:“他们父子虽然受了清廷册封,罗海还是希望能够把他们拉回来的。
你打了他,他恐怕更难转头了。

  金碧漪道:“好,算我不对。
但不打也已打了,难道你要我向他赔罪不成?”虽然说得负气话,心中亦已微有悔意。

  孟华说道:“过去的算了,只希望你往后谨慎一些,别再意气用事。

  金碧漪噘着小嘴儿道:“好啦,你不用教训我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往后我拼着做个受气包便是。

  孟华笑道:“别着恼了,你瞧,天高云淡,碧空如洗,难得有这样好天气,这一带又是风景奇丽,咱们就当是出来玩好了。
你高兴吗?”

  金碧漪道:“你像哄孩子似的,一下子疾言厉色,一下子又嘴似蜜糖,不过,有你陪伴着我,我总是高兴的。
”说罢,嫣然一笑。

  茶杯里的风波平息之后,两人并辔缓步,浏览沿途风景。
行进间,孟华忽地“咦”了一声,勘住坐骑。
金碧漪吃一惊道:“大哥,什么事?”

  孟华道:“前面这块形似老猿的岩石彷佛变了形状,咱们过去看看。

  这是一块从山腰处伸出来,形状甚为特殊的石头、两旁有石笋如臂环抱,下面也有两根石笋纠结一起,形状好似打瞌睡儿的猕猴。
来的时候出门二人虽是快马奔跑,也曾对这块形状古怪的石头投以匆匆一瞥的。

  他们走近去看,只见一条“猿臂”断了半截。
落在孟华这等武学大里手眼中,一看就知不是给刀斧劈断的,而是给掌力劈断的。

  金碧漪最先把稳到的也是“猿臂”部分,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掌或混元一禅功之类的掌力劈断的,那人虽然厉害,不过你也足可以做得到有余。
”言下之意,彷佛奇怪孟华的“大惊小怪”。

  孟华说道:“你再看清些,这猿腹上还有剑痕呢。
”金碧漪定睛一看,但见两条纵横交错的剑痕,剑痕上有喷鼻香脚般眇小的十八个洞子。

  金碧漪吃一惊道:“这人能在一招之内,在岩石上刺穿十八个小孔,假如刺在活人身上,那还了得?谁家剑法,如此厉害?大哥你看得出来么?”

  孟华笑道:“多承谬赞,这正是我三师父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

  金碧漪大喜道:“原来是贵派的连环夺命剑法,那么这个人该当是、该当是……”孟华说道:“不错,洞冥子已去世,按说能够使这一招胡笳十八拍连环夺命剑法的人,就只能是我的师父了!
看这环境,师父彷佛是和什么人比试武功,却不知那人是谁?”

  金碧漪道:“咱们何必胡猜,假如你师父来到此间,他一定会去罗海那儿找你的。

  孟华说道:“不错,咱们赶紧回去吧!

  两人纵马奔跑,不过一个时辰,便即回到原来营地,首先见到的是桑达儿。

  孟华道:“可有什么客人来到吗?”桑达儿怔了一怔,说道:“你怎得这样快就知道了,我正要见告你呢。
不错,是有一位远客来到,他一来到,就先问起你们。

  孟华无暇多问,连忙跑去罗海的帐幕。
只听得一个熟习的声音说道:“贤侄,你这杯喜酒几时请我喝,昨晚你和金姑娘一定玩得十分高兴了,格老还恐怕你们跑得太远,要晚上才能回了来呢。

  孟华不禁又是欢畅,又是失落望,原来这个人是在义军中和他父亲孟元超齐名的宋腾霄。
宋腾霄是由于罗海见告他昨晚孟华和金碧漪参加“刁羊大会”之事,以为他们是跑到老远的地方玩那“姑娘追”的游戏,因此此时才回来的。

  孟华只好将错就错,不加分辨。
宋腾霄有点奇怪,说道:“贤侄,你是否有着苦处,怎么不说话呀?”

  孟华道:“我瞥见叔叔,欢畅得呆了。

  宋腾霄笑道:“还有令你更欢畅的呢,你的爹爹和义军的许多兄弟,不久也要到这里来的。

  孟华听得父亲要来的,当然欢畅之极。
但不见他的师父和牟丽珠,却是不免仍要担着一重苦处。

  孟华猜得不错,在那“老猿石”上留下剑痕的人,确实是他的师父丹丘生。

  丹丘生何以忽然来到此地呢?

  自那日牟丽珠不辞而行之后,丹丘生一贯怏怏不乐。

  他知道牟丽珠一定是去追踪梅山二怪,要从梅山二怪的身上找到妖妇辛七娘,再着落在辛七娘的身上,找寻她的杀父仇人,亦即是辛七娘的师妹韩紫烟的。

  他想起了好朋友段仇世劝告他的那些话:“是呀,我已经错过了十八年,也延误了牟丽珠的青春,如今我是不该再顾忌什么人言可畏,非得把丽珠找回来不可了。

  要找到牟丽珠,首先要找到梅山二怪。

  他料想梅山二怪劫走了辛七娘,是绝不会仍在梅山,等待仇家去找他们算账的。
天地这么大,去哪里找他们呢?

  孟华走后的第二天,亦即是他接任崆峒派掌门之后的第三天,来了一位迟来的客人。
这位客人是丐帮主管羽延的师兄,也是丐帮中年纪最大的长老宣羽赞。

  宣羽赞本是洞真子邀来不雅观礼的客人,如今迟来三天,当然已是知道了丹丘生接任掌门的,变成了来给丹丘生道贺的人了。

  丹丘生听宣羽赞来到,不觉大喜过望,暗自想道:“丐帮,向来灵通。
宣羽赞是丐帮长老,我何不托他代为打探梅山二怪。
”于是忙即出迎。

  寒暄已毕,宣羽赞说道:“请恕老叫花来迟三天,本来我是可以赴得及来不雅观光贵掌门继位的大典的,只因路上碰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以至延误了三天工夫。

  丹丘生道:“老前辈太客气了,得老前辈赏面光临,我已是深感荣宠。
实不相瞒,我正是有件事情想向老前辈请问呢。
”宣羽赞听他开门见山,就说有事问他,不禁有点诧异,连忙问道:“不敢当。
不知掌门要问何事?”

  丹丘生道:“邪派妖人之中,有号称梅山二怪的两个人,老前辈想必知道?”

  宣羽赞怔了一怔,心想:“怎得这样巧,他也要问这两个人?”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梅山二怪,敢情是朱角和鹿洪了,前几天,我刚刚听到他们的。
不过,请你见告我,你为什么要打听他们的?”

  丹丘生把内里繁芜的原由底本来本地见告宣羽赞之后,宣羽赞这才把前几天碰上的事情见告他。

  原来他在经由途中一个分舵之时,那个分舵刚好接获一个丐帮弟子的飞鸽传书,说是创造梅山二怪的行踪。

  丹丘生道:“多谢老前辈见告我这个。
好,来日诰日我就动身前往回疆,好歹也要找着他们。
”宣羽赞沉吟半晌道:“丹丘兄,你亲自出马,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丹丘生道:“前辈不必客气,请说。

  宣羽赞说出他的师弟和梅山二怪的关系,说道:“丹丘兄,假如你在回疆碰上了他,请你看在我的分上逐一”

  丹丘生大抵知道一点关于仲长统和仲毋庸父子之事,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令师弟还活在人间!

  宣羽赞道:“不错,我也是几个月崩,才知道他当年未去世,还活在人间的。
”原来他三个月前,曾经和金逐流见过一次面,他向金逐流打探,才知道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二十多年前见过仲毋庸和梅山二怪之事。

  “我得到金大侠见告我的这个,本来准备到崆峒山赴会之后,便去探求他的着落的。
想不到途中便已有本帮弟子创造他的行踪,更想不到过了二十年,他还是和梅山二怪与世浮沉。
不过确实知道他现在还是活在人间,我和管师弟总算可以放下一重苦处了。

  “我曾和帮主师弟商量过,念在他是先师唯一的儿子,假如他能够回来,我们决定不深究既往。
唉,提及来当年我也有差错,先师命他跟我出差,我没有好好管束他,甚至他和坏人勾结,事先我也绝不知道。

  丹丘生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途中的分舵耽搁三天,原来是为了他的师弟。
想当年他险些给他这师弟害去世,如今过了三四十年,他还是要顾全同门的伯仲之情,可真难得!

  宣羽赞道:“除了请你不要伤他之外,我还想托你带个口信,就把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见告他吧。

  丹丘生道:“好,我见告他,你们不咎既往,叫他及早转头。
是这样讲吧?”

  宣羽赞想了想,说道:“我这师弟高慢实足,虽然过了几十年,恐怕他的脾气还是未改。
你不必说得那样坦直,只见告他,我和管师弟对他都是十分思念,如今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只盼有生之年,能够彼此见上一壁。

  丹丘生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之后,宣羽赞便即告辞,说道:“我也要赶回去报告帮主师弟,请他派人前往回疆和你分头探求,恕我来日诰日不给你送行了。

  第二天,丹丘生把本派事务交托给前任掌门洞真子的大徒弟大严道人收拾,命他代理掌门之职,便即下山。

  这一日他刚开始踏入鲁特安旗的地界,经由一座雪山,当他正在浏览雪山上的奇花异卉之时,忽听得前面有个汉人的声音说道:“啊,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可惜有刺!
”在回疆碰上汉人,他自是免不了特殊把稳了。

  他定睛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在一个冰蘑菇之下,花木丛中,他隐约瞥见了两个人,个中一个,正是背着大红葫芦的老叫花,其余一个,则是年约二十来岁的少年。
不过这两个人还没瞥见他。

  丹丘生又惊又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他虽然知道了这老叫花定是仲毋庸置疑,但这少年是谁还未知道,故此想弄清楚再说。

  只听得那老叫花道:“剑青,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丹丘生怔了一怔:“剑青,这名字好熟!
他是谁呢?”

  那少年道:“不知。
”老叫花说道:“这是曼陀罗花,开得虽然好看,但可惜不但有刺,而且是有毒的!

  那少年叹了口气,说道:“最俏丽的花朵总是有刺的,唉,花和人都是一样!

  那老叫花笑道:“原来你是又想起了那位美若天仙的罗曼娜了!

  那少年道:“是呀,这位哈萨克人的公主,却配给一个粗野的猎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丹丘生心中一动:“罗曼娜,这不是孟华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位罗海格老的女儿吗?”要知那日缪长风赶来崆峒山,催孟华速往回疆去喝罗曼娜的喜酒,因此丹丘生对她这个名字,自是特殊记得。

  想起了罗曼娜是谁之后,立地他也想到了这少年是谁了。
“剑青,剑青?段仇世以前和我说过他那侄儿的名字,彷佛便是叫作剑青!
想不到叫我一起碰上了!
”原来段剑青虽然到过石林,但那时正是丹丘生躲在别处养伤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不错,这老叫花和这少年正是仲毋庸和段剑青,他们是在鲁特安旗铩羽而归,准备回去找寻侵入回疆的清军的。

  仲毋庸道:“这曼陀罗花虽然有毒,却恰好可以给梅山二怪制炼毒药,待我采下来吧。

  这株曼阳罗花长在冰崖之上,仲毋庸正想施展轻功,攀登冰崖,忽听得十分刺耳的彷佛是暗器破空之声。
仲毋庸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已是站在他的面前。

  这个男人不用说当然是丹丘生了。

  丹丘生笑道:“采一朵花,何须费那么大的力气!
”话犹未了,只见那朵曼陀罗花已是在冰崖上随风飘落。
连枝带叶,花瓣保持完全,彷佛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它剪下一样平常。

  原来丹丘生是用两边磨利的铜钱,打将上去,割断柔枝,使得这朵曼陀罗花掉下来的。

  这冰崖少说也有十来丈高,那朵曼陀罗花又是长在荆棘丛中的。
一枚铜钱,打上这么高处已是难了,还要穿入荆棘丛中,刚好割断花枝,不致碰伤花瓣,其难可想而知。

  冰崖下的仲、段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花朵冉冉而落,他们也都看得呆了。
“我僻处西域,想不到世上竟是多了这许多能人,这个人的本领,可又要比姓孟那小子高得多了!
”仲毋庸心想。

  丹丘生接下那朵曼陀罗花,含笑递给段剑青道:“少年人,你喜好曼陀罗花,我把这朵花送给你。
你可以见告我你姓什么吗?”

  段剑青怀着戒心,忙向退却撤退两步,说道:“花要自己采的才故意思,你送给我,多谢你了,我不要。

  丹丘生道:“好吧,你不要也就算了。
你姓什么?”

  段剑青道:“我为什么要见告你?我可没欠你的情!

  丹丘生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姓段,对不对?”

  段剑青道:“我姓不姓段,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丹丘生缓缓说道:“我是崆峒派的丹丘生,段剑青,你该当知道我是你叔叔的好朋友!

  他一报姓名,仲毋庸和段剑青都是不觉心头一震。
“你弄错了!
”段剑青冷冷说道:“我没有叔叔!
至于我姓甚名谁,用不着见告你!
”在贰心里,本来便是一向恼恨段仇世只偏爱徒弟,不肯教他武功的,还有一层,由于段仇世当年不服兄长管教,被段剑青的父亲认为“行为乖缪”,是段家的不肖子孙,在他父亲有生之年,也从未在他跟条件过他有这个叔叔的。
因此对丹丘生这样说,倒也不无他的情由。
他确实是早已不把段仇世当作叔叔的了。

  段剑青不肯承认段仇世是他叔父,丹丘生倒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莫待身败名裂之时,悔之已晚!
这是段仇世叫我见告他的侄儿的说话。
纵然你不是他的侄儿,这几句话也不妨听听。
好,我言尽于此,但盼你好自为之!

  说罢回过分来,双目炯炯向那老叫花逼视,说道:“难得与仲老前辈相逢,以老前辈昔日在武林的声誉,想必不至于像后生小子一样平常,要遮瞒自己的身份吧!

  仲毋庸心头一凛:“他果真知道了我的来历!
”不过神采却是丝毫不露,冷冷说道:“什么仲老前辈?”

  丹丘生道:“难道你不是仲毋庸、仲老前辈吗?”仲毋庸哈哈笑道:“谁是仲毋庸,仲毋庸早已去世了!

  丹丘生怔了一怔,随即懂得他这话的意思,却先不说破,倏地骈指如戟,向他胸膛点去,说道:“老前辈不肯承认,那只好请老前辈恕我无礼了!

  他这双指一戳,不但可以点穴,而且因此指代剑,蕴藏着连环夺命的剑法的。
指头尚未沾衣,仲毋庸已是感到劲风飒然,情知假如给他这双指戳个正着,只怕要和给匕首刺着差不多。

  面临性命之危,仲毋庸不敢怠慢,这霎光阴,无暇细思,立即使出看家本领,横掌当胸,一招“斩龙手”劈将出去。
只听得微风呼呼,周遭数丈之内,砂飞石走。
原来他已是用上了丐帮三绝技之一的混元一忌功。

  这霎光阴,只见丹丘生衣袂飘飘,早已退出数丈开外,说道:“好个混元一忌功!
”仲毋庸方始矍然一省:“原来他是逼我露出本门所学。

  一来他怕丹丘生续有杀着,二来以他的身份也是不好意思抵赖,于是说道:“不错,四十年前只有一个仲毋庸,不过那个仲毋庸早已去世了,你是要和我说话,还是要和四十年前那个仲毋庸说话?”

  这话别人不懂,丹丘生却是懂的。
说道:“我是要和四十年前曾是丐帮弟子的那个仲毋庸说话,也即是要和现在的你说话!
你不能认为是被逐出丐帮就当作自己去世了!

  仲毋庸道:“不错,我是四十年前的仲毋庸,但早已不是丐帮弟子。
你倘若是由于仲毋庸是丐帮弟子才要找他的话,那你是找错人了!

  丹丘生道:“没有找错,由于你现在还可以重回丐帮,这正是你的两位师兄要我见告你的。

  仲毋庸冷冷说道:“多谢了,你回去见告他们,纵然他们亲自前来找我,我也不会重回丐帮!

  丹丘生道:“你们师兄弟三人,都是一大把年纪了,令师兄只盼和你见上一壁。

  仲毋庸冷笑道:“管羽延当年做了帮主,只欠我一个人还未曾向他道贺。
他想我回去,大概是为了这个缘故吧?你回去见告他,仲某人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没兴趣再回去叩见帮主了。

  丹丘生想不到他竟把同门的伯仲之情,当作对他的侮辱。
一韶光气得说不出话。

  仲毋庸却板起了脸,接着说道:“话已经说清楚了,你要找的丐帮弟子仲毋庸并不是我,恕我少陪了!
”说罢与段剑青掉头便走。

  丹丘生身形一晃,俨如鹰隼穿林,倏地超越前头,回过身来,喝道:“且慢!
”仲毋庸吃了一惊,横掌当胸,喝道:“丹丘生,你想若何?”

  丹丘生道:“现在,我不是为了丐帮的事情,我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找你!

  仲毋庸道:“我与你素无瓜葛,你有什么事情要冲着我来?”

  丹丘生道:“我和你没有瓜葛,和你两个朋友却有瓜葛!
”段剑青以为是说他,面色大变。

  仲毋庸道:“既然不是我和你有瓜葛,那就不管是什么人,都与我不相关,我不喜好不相关的闲事!

  丹丘生道:“你喜好也好,不喜好也好,这件事你非管不可!

  仲毋庸倒是有点害怕丹丘生真个翻脸,只得改了口气,说道:“好,那你说吧,你要找的人是谁?”

  丹丘生道:“梅山二怪。

  仲毋庸道:“对不住,我虽然认识他们,却不知他们今在何处?”

  丹丘生道:“梅山二怪和你有十年的交情,他们可能会去的哪些地方,你总比我清楚,如今你先想想,是否他们曾见告你,你却忘了?假如当真未见告你的话,那你就带我各处去找!

  仲毋庸哼了一声,说道:“对不住,我还有紧要的事情待办,可没这闲工夫陪你到处找人!
”说罢,竟然从丹丘生的身旁硬冲过去。

  他这一着乃是行险之着,搏一搏丹丘生敢不敢对他动武。
假如丹丘生硬来的话,那时再说。
当他从丹丘生身旁走过之时,手心里实是捏着一把冷汗。

  丹丘水果真给他估中,不敢动武。
段剑青跟在仲毋庸背后,急急忙忙地也飞步跑了。
丹丘生奈何他们不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顷刻间他们已是去得远了。

  仲毋庸转头一望,不见丹丘生追来,松了口气,说道,“算他识趣,否则我叫他尝尝我的铁掌滋味!
”刚一脱险,便即吹牛。

  段剑青说道:“是啊,他的剑法虽然高明,怎比得上老前辈练了几十年的混元一忌功,当然他是不敢追来了。
不过,咱们也还是快点回到军中的好。

  仲毋庸道:“他既不敢硬拼,料他也不会再追咱们。
不过你也说得是,咱们不是为了怕他,也该早日和卫托平他们会面的。
”口说不怕,心里实是害怕,于是加快脚步,又跑了一程。

  仲毋庸松了口气,说道:“纵然他敢追来,谅他也是追不上咱们的了。
”原来此际他们已经瞥见“老猿石”了。
仲毋庸久在回疆,熟习地理,一见“老猿石”加倍放心。
由于他知道“老猿石”间隔罗海的营地已有百里之遥。

  哪知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长啸,有人说道:“我等了这许久你们才来吗?”仲、段二人举头看时,但见一个白衣男人,衣袂飘飘,正从“老猿石”上跃下来。
可不正是丹丘生是谁?仲毋庸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丹丘生,你阴魂不散,又来做甚?”

  丹丘生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要你带我去找梅山二怪!
”仲毋庸道:“我不也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没工夫陪你找人!

  丹丘生冷冷说道:“你没工夫陪我,我可有工夫陪你。
你说你另有要事是不是?”仲毋庸道:“不错。
”丹丘生道:“好,那么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等到你有工夫陪我找人,还得找到了梅山二怪之后,我才可以放你走路。

  原来丹丘生既不能对仲毋庸动武,又不甘就此放过了仲毋庸。
左思右思,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缠”字诀,他的轻功比仲毋庸高得多,抄另一条路赶来,结果不是他从后面追来,而是在前头等待仲毋庸自行投到了。

  仲毋庸却怎敢让这么一个厉害的敌人总是随着自己?何况他是去找清军的,丹丘生的徒弟则在罗海那边,他又怎能让丹丘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仲毋庸情知自己摆脱不了丹丘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丹丘生,你要我帮你干事,那也不难,你的显点本领给我瞧瞧!

  丹丘生道:“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不论文比武比,我一概作陪。

  仲毋庸道:“你我昔日无冤,近日无仇。
我看武比是不必了,还是文比吧。

  高手搏斗,纵然已练到收发自若的境界,只怕也难免会有失落手误伤。
如今仲毋庸提出“文比”,这正是丹丘生求之不得的。
于是说道:“好,文比就文比,若何比法?”

  仲毋庸道:“咱个就借这块老猿石,各显平生绝学,假如你的功夫果真胜得我,我自当唯命是听!

  虽然各自的看家本领不一定是同一类的功夫,但在武学大里手眼中还是可以定得出高下的,丹丘生料想以仲毋庸的身份,不至于会抵赖,因此一听之后,便即说道:“晚辈遵命,请先见教。

  仲毋庸道:“好,老夫献拙了!
”当下双拳紧握,在那老猿面前,虚比两比,运足真气,骤然喝声“断!
”双掌同时劈下,只听得“咋嚓”一声,老猿石的一条“右臂”果真应声断了半截!

  丹丘生微笑道:“丐帮的混元一忌功果真名不虚传。
”心里想道:“仲毋庸离开丐帮之后,定然是抱着和师兄争胜之心,四十年来不断的苦练本门绝技了。
看他如今的功力,的确是要比起管羽延也不逊多让。
可惜他断念塌地,否则他的师兄知他有此造诣,不知有多高兴呢。

  仲毋庸见他若有所思,以为他已是慑于自己的功力,甚为得意,说道:“素仰贵派的连环夺命剑法神妙无比,如今就请你施展施展,让老夫开开眼界吧!

  丹丘生道:“老前辈有命,不敢不遵。
请指教!
”说到“指教”二字,陡地剑光电闪,完备不似仲毋庸那样,须要先走运气,虚拟标的,做好准备功夫。
旁人看来,他只是随随便便的信手一挥,那老猿石的腹部已是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两道剑痕,剑痕经由处且有十八个被剑尖刺穿的小孔了。

  孟华后来所见的便是他们“文比”在老猿石上留下的痕迹。
不过,孟华只能瞥见他们“文比”所留痕迹,却无法看得见他们“武比”所留的痕迹。
而这“武比”且是丹丘生事先也想不到会有的。

  原来仲毋庸早已打下歹毒的主张,不管自己是不是比得过他,当他凝神出剑之时,就在他的背后偷施暗杀了。

  这件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炎火弹”,本是辛七娘的独门暗器,梅山二怪逼辛七娘传给他们,而仲毋庸则是新近从朱角手中学到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利用。

  丹丘生做梦也想不到仲毋庸竟会如此卑鄙;二来丐帮的戒条是禁止弟子利用喂毒暗器,丹丘生也根本想不到仲毋庸手上有这种歹毒的暗器。

  此时他正在全神施展他那精妙的剑法,一招“胡笳十八拍”在老猿石上刺出十八个小孔,正自有得心应手的喜悦之时,冷不防就着了道儿。

  不过丹丘生确也是本领非常,应变奇速,烟雾弥漫之中,只见白光陡起。
丹丘生身上着火,却已从烟雾之中扑了出来!

  “仲毋庸,我本来答应过你的师兄不伤你的,好呀,如今你反来伤我,那咱们就武比吧。
”丹丘生在地上一滚,息灭了身上的火焰,挺剑便追。

  仲毋庸的暗器害不了他,己即是是“武比”输了一招,如何还敢再和他武比下去?

  仲毋庸连续发出两颗毒雾金针炎火弹,这两次丹丘生已有准备,当然伤不了他。
不过仲毋庸和段剑青却是在烟雾弥漫的掩护之下逃跑,跑得和他的间隔越来越远了。

  丹丘生本来还想追下去的,忽觉膝盖一酸,险些跌倒,同时那头晕眼花的觉得也是愈来愈甚了。
原来他虽未至于给歹毒的暗器所害,但在骤然遇袭之时,却已吸进了一口毒雾,膝盖也着了一枚喂毒的梅花针。

  无可奈何,丹丘生只好放弃追敌的打算,必须先替自己治伤了,他在老猿石后面找到一个岩穴,这岩穴在乱石丛中,若非细心寻觅,极难创造,恰好给他用作疗伤之所。

  孟华和金碧漪那日经由老猿石之时,正是丹丘生受伤之后的第二天,也正是他在那个岩穴之中自走运功疗伤,到了关键的时候。
可惜孟华只知摩挲老猿石上他的师父留下的剑痕,却不知道他的师父就在老猿石后面的一个岩穴。

  丹丘生运功疗伤正在存亡关头,他听到了孟华和金碧漪的对话,却苦于无法应声,更莫说出去和爱徒相见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他已经知道了孟华确实是到了罗海那儿,而罗海的营地离此不过一百多里。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夜晚和一个白天过去了。
在这一天一夜当中,他以深厚的内功,把体中的毒质逼了出来,化为汗水,挥发净尽,立地气爽神清,那枚毒针,也给他用随身携带的磁石吸出来了。

  功力虽然尚未规复如初,一百多里的山路已经是难不倒他了。

  “华儿回去看不见我,一定等得不知有多发急了。
”丹丘生心想。
他还有未吃完的干粮,当下抓起洞中的积雪,和着干粮咽下,草草塞饱了肚子,规复几分精力,便想离开这个岩穴,连夜赶往罗海那儿。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车轮碾地之声,自远而近,丹丘生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手推的独轮车。

  丹丘生不禁好奇心起,想道:“处此雪山之上,纵然是在白天,人也难行,何以三更半夜,还有人推车上来?”

  心念未已,随着听得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躺在那辆独轮车上的彷佛是个病人。

  “看样子七娘是弗成了,咱们怎么办?”推车的那个男人说道。

  “好歹也要逼她把那百毒真经交给咱们!
”跟在车子后面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这霎光阴丹丘生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说话这两个人正是梅山二怪!
推车的是老大朱角,出主张的是老二鹿洪。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丹丘生虽然未能瞥见躺在车上的那个病人是谁,从梅山二怪的对话之中,也知定是辛七娘无疑了。

  不过丹丘生却还没有立即出去。

  要知若在平时,丹丘生的武功自是远非梅山二怪可比,他要制伏梅山二怪,只要举手之劳,但此际他毒伤初愈,自忖没有把握稳操胜券。
迟一刻出去,他的功力就可以多增一分。
于是丹丘生一壁运功凝聚真气,一壁把稳外间的动静,心里想道:“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或许还可以从他们的口中探听一些秘密。

  朱角把一皮囊的水泼在辛七娘面上,辛七娘在晕厥中醒了过来,哀声呻吟:“我,我要去世了!

  鹿洪冷冷说道:“你去世了不打紧,我们哪里去找百毒真经?你把真经交出来再说吧!

  辛七娘道:“我早已见告你们,百毒真经不是在我身上?不信,你们只管搜!

  实在梅山二怪早已在她晕厥的时候搜过了,何须她来提醒?朱角说道:“七娘,我们总算是朋友一场,这次我们冒了极大的危险,把你从崆峒山上抢救出来,纵然天算不如人算,还是救不了你,但我们也总算尽了心力了。
请你念在这点情分,把百毒真经藏在什么地方,见告我们吧。

  辛七娘愤然说道:“多谢你们尽了心力,不过我耐劳也受得够了,不想再受下去了。
假如你够朋友,请你帮我个忙,一掌把我打去世吧!

  原来那晚辛七娘给牟丽珠追逼,逼得她跳下销魂崖,伤势已是綦重。
梅山二怪把她抢了去,他们是不懂医术的,只能用昔年在关外所获的两株老山参,每天给她服食少许,仗着她的内功也还颇有根底,这才可以勉强苟延性命。
但经由了两个多月的一起颠簸,却是更加苦不堪言了。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颠簸之苦,梅山二怪为了逼她传授毒功,一壁固然用人参为她续命,一壁也不断地折磨她。
她说一点就对她好一些,她不说就虐待她。
弄到辛七娘求生不得,求去世不能。

  鹿洪听她又哀求去世,冷笑说道:“哪有这样随意马虎?你现在是没有力气自尽的,除非阎王爷的勾魂青鸟使已经来到,我们没法留你,否则你要去世也弗成!
还是老诚笃实见告我们百毒真经藏在哪里吧!

  辛七娘道:“诚笃见告你们吧,当年我的师傅偏幸,这百毒真经,她是传给了我的师妹的。
你们假如不信,那也没法。
”梅山二怪面面相觑,半晌朱角说道:“不在你的身上也不紧要,这百毒真经,相信你当然是牢牢记在心中的了,你背给我们听!

  辛七娘当年与洞冥子勾结,暗中下毒,害去世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
丹丘生本是要找她报仇的。
但此时他眼见杀师仇人所受的折磨之惨,也是不禁不寒而栗,好生不忍,心里想道:“她如今说话都已有气没力,梅山二怪有什么办法逼她背书?”

  他没有办法,梅山二怪却有办法。
只见朱角嚼烂一片人参,喂她服下。
鹿洪一掌抵住她的背心,用适度的内力震她心脉。
这是邪派的一种手腕,可以令气息落脚的病人由于受到刺激,也会陡然精神一振,不过刺激过后,却是更加痛楚不堪。

  鹿洪喝道:“快把百毒真经背诵出来,否则还有苦头你吃!

  辛七娘冷冷说道:“对不住,我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鹿洪大怒喝道:“岂有此理,你去世到临头,还不听话!

  哪知辛七娘听了这话,反而纵声大笑道:“落在你们手上,去世有什么恐怖?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很好,你就让我去世吧,省得受你们折磨!
”笑声宛若鸟鸣,凄厉之极!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谁敢动她,我就要谁的命!

  梅山二怪初时听到这话不禁有点奇怪:“想不到这个毒妇居然也有人要保护她!
”但不过少焉,说话的女子已是声到人到,梅山二怪一看,立地吓得魄散魂飞,同时也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要“保护”辛七娘了。

  伏在岩穴里的丹丘生听到了这个女子的声音,更是又惊又喜,这霎光阴,他险些疑似身在梦中!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异日思夜盼的牟丽珠!

  梅山二怪认得牟丽珠的厉害,但处今生命关头,明知不敌,无论如何,他们还是要抵抗的。

  说时迟,那时快,牟丽珠声到人到,一招“玉女投梭”,已是朝着他们刺来,虽然只是一招,朱角和鹿洪都以为对方那碧莹莹的剑尖是指向他们的咽喉。
梅山二怪同声厉叫。
”我与你拼了!
”双掌亦是同时发出!

  这一招是梅山二怪合练的“阴阳双撞掌”,掌力一刚一柔,相互牵引激荡,立地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涡流。
二怪挟几十年功力,死活关头,全力发招,委实非同小可!

  饶是牟丽珠的本领在他们之上,这霎光阴,也似一叶轻舟,溘然被卷入漩涡之中,身子不由得滴溜溜一转。

  丹丘生吃了一惊,赶忙出去。
他正愁赶救不及,面前的形势已是有变了。

  牟丽珠脚步踉跄,彷佛喝醉了酒一样平常,就在这稍纵即逝之间,陡见剑光一闪,不必丹丘生赶来帮她,她已是重创了梅山二怪。

  丹丘生一看便知她用的是“醉八仙”的身法剑法,料定梅山二怪不去世也要重伤,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想道:“我真糊涂,倒是小觑丽珠了。
经由十八年,我的功夫固然有所上进,她的剑法也远非十八年前可比了,梅山二怪焉能是她敌手?”

  心念未已,只见朱角一声厉吼,果真跌出了数丈开外。
鹿洪受伤则似较轻,跳到老猿石上。

  鹿洪跳上了老猿石,取出一枚暗器,高高在上,向牟丽珠掷去。
他这暗器,乃是得自辛七娘的“毒雾金针炎火弹”,昨日,丹丘生便是被仲毋庸用这暗器所伤的。

  丹丘生曾经此苦,如何能看着牟丽珠受这暗器所伤?此时他从岩穴出来,亦已跃上老猿石了,人未到,掌先发!

  一记劈空掌力,迅如雷霆疾击。
鹿洪的“毒雾金针炎火弹”刚在脱手之际,给这掌力一震,立地就在他的面前爆炸开来。
炎火焚身,毒针钻体,毒雾攻心,惨叫一声,从老猿石上跌了下来,一命呜呼。
丹丘生再发两记劈空掌,把毒雾扫荡净尽。
牟丽珠险些疑似做梦,呆了一呆,失落声叫道:“丹哥,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丹丘生道:“收拾了那妖妇,我再和你说话。

  话犹未了,只听得朱角又是一声惨号,辛七娘厉声狂笑:“好,好,看你还能折磨我吗?”

  原来朱角刚好仆倒辛七娘身上,辛七娘咬破舌尖,使出末了一点力气,一个翻身,反压住他,扼着他的喉咙!

  辛七娘的满腔怨毒,全都发泄出来,紧扼朱角咽喉,去世也不肯放松。
朱角的琵琶骨刚给牟丽珠一剑刺穿,纵有一身武功,此时却已使不出半点力气。
只见他喉头咕咕作响,身躯抽搐,双眼翻白,彷佛金鱼的眼睛一样凸了出来,就这么样,活生生地给辛七娘扼去世了。
丹丘生与牟丽珠目睹如此惨烈情景,亦是不禁不寒而栗。

  辛七娘瘫坐一团,喘着气尖叫道:“丹丘生,你的师父是我害去世的,我知道你要报仇,趁我未去世,你快来亲手杀我吧!
”丹丘生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何必还要杀你。

  辛七娘面色惨变,嘶声哀号:“丹丘生,你、你也不肯杀我!
牟丽珠,好,你来下手吧!

  牟丽珠走上前去,取出金创药给她敷伤。
辛七娘伤得綦重,这金创药当然不能救她性命,不过却可以稍稍减轻她的痛楚。
这一撮金创药对她来说,即是是一个将要渴去世的人,得到一滴甘露一样平常。

  牟丽珠柔声说道:“见告我,你的师妹是在哪里,我会尽我的全力救治你的。

  辛七娘彷佛受了她的冲动,说道:“我作孽太多,应有此报,也不愿望再活了。
我见告你,只盼你能让我去世得舒畅一些。
我的师妹,她、她已经再嫁……”牟丽珠把耳朵贴到辛七娘唇边,丹丘生在旁但见她的口唇开阖,半晌闭上嘴唇,眼皮也合上了。

  丹丘生道:“韩紫烟嫁给了谁,她说了没有?”

  牟丽珠道:“嫁给了一个清廷的什么将军,名叫崔宝山。

  丹丘生道:“啊,崔宝山?”牟丽珠道:“你知道这个人?”丹丘生道:“这人以前是驻在小金川的清军提督,如今朝廷正是调他领兵来打回疆。

  牟丽珠若有所思,半晌说道:“丹哥,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正是:

  石上剑痕留绝技,客途情侣喜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