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法亦称构造。
文学创作中,无论何种文体,皆需把稳构造,方不至凌乱无章。
诗词是章句之学,其构造更需把稳。
清沈德潜《说诗晬话》云:“诗贵脾气,亦须论法,凌乱无章非诗也。
然所谓法者,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起伏照料,承接转换,自神明变革于个中矣。
若泥定此处应如何,彼处应如何,不以意运法,转以意从法,则去世法矣。
试看天地间水流云住,月到风来,何处看得去世法”。
但是诗之章法,初学不可不知,亦不可拘泥不化,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也。
初学者宜入其法以求规矩,待得会心,则必出乎其法,方不至陷于沉滞呆板之境。
在我的学习实践中,绝句从触动灵感,得某句开始,此得句每每即是所谓的“诗眼”。
一样平常要安排在尾句之上。
再通过尾句,求得第三句。
末了对前二句进行铺设,使之为后一句做事。
反之如安排在首句,则会造成头重脚轻,架构不稳。
张炎《词源》云:“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一字一句闲不得,末句最当留神,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
所论虽是词之小令,同样也适用于绝句。
绝句单一营句的这一特点不同于律诗,律诗或得一句,或得一联,要根据详细须要安排其位置。

有关于诗之章法,历代论诗诸家,迭有专论。
元杨载《诗法家数》云:“绝句之法,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多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发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干系,反与正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吸,宫商自谐。
大抵起承二句固难,然不过平直叙起,从容承之为是。
至于宛转变革之工夫,全在第三句。
若于此转变得好,则第四句如顺流之舟矣”。

绝句章法,书本上多以起承转合开始讲起,而又与上文经营尾句之说彷佛抵牾,实则不然,得了尾句,同样也须钻营起句。
但是,绝句之章法,绝非起承转合、开合顿锉等几个条框可以概括了的。
如对句双起,对句作结,四张联屏,句句转入等等,各色各样,后文解释。

一、起承转合 所谓起、承、转、合之说,以绝句诗论,一样平常说来是首句为起句,次句为承句,三句为转,四句为结。
其法各有不同,现分述如后:

浅谈诗的章法结构

(一)起句。

起者或引事起,或就题起,或对景兴起,或比起。
最空想的起句要响亮、突兀、高绝,可是于绝句而言,一样平常情形下难以办到。
绝句求其自然即可。
起,又分明起、暗起、陪起、反起等等,试举例解释如下:

1、 明起。
所谓明起者,为开口即将题面说出,毫无些许造作。
如刘庆霖《北疆哨兵》:

三载哨兵明月陪,壮心已共白云飞。
他年若许天年老,血洒边关铸界碑。

起句直接入笔哨兵,可谓下笔擒题。
此法最便于初学。

2、暗起。
暗起者不见题字,而题之本意固在焉。
如刘庆霖《黄山挑夫》:

鬓霜草鞋短衣寒,身在松风云壑间。
行到峰峦奇险处,四围山影一肩担。

是由挑夫的外表起笔,较明起更有形象性。
留与读者悬想之空间,而造成无穷之意味。

3、陪起。
先借他种事物,以引出本题来,如刘庆霖《蝶》:

草丛野外庆春归,每自无言惜晚晖。
能使行为成艺术,如花飞去又飞回。

起句不见蝶,而是由草丛、野外、春归等面前之景况陪衬引出题目“蝶”来。

4、反起。
在于不从题目正面提及,而从反面引出本题。
如刘庆霖《清明喜雨》:

一冬无雪近春耕,忽听云间霹雳声。
移椅窗前天色晚,坐不雅观风雨过清明。

题为“喜雨”,而作者却从冬雪写起,恰能反衬出“喜雨”之题。

其他还有引起(与陪起相类)、兴起(由面前物况,引出不大干系的主题)等,不再逐一赘述。

(二)承句 承,即是承接。
承的办法大概多。
有总接、明顺、暗接等等。
无论那种方法,都须依据诗的景路、理路、情路接续下来,使高下文连接严密紧凑。
承接应把稳与题目关合,并紧接起句之立意,不可松泛,力求一气贯注方妙。
古人曾云:“要如骊龙之珠,抱而不脱。
又如草蛇灰线,不即不离方称佳妙”。
此即承接之办法也。
如王昌龄之《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题为“闺怨”,其主旨在一“怨”字。
起字却不写“怨”,而从“不知愁”叙起,乃用反起之法,故承句紧接起句,用凝妆上楼以衬映出“不知愁”之意态,语意方能连贯。
又如刘庆霖《春日杂题》:

篱园红紫尽如痴,笑脸迎人多不疑。
唯有刺梅知光滑油滑,花开育有护花枝。

诗咏剌梅花儿之趣,兼有其他寓意。
而起句不写剌梅,而是从园中别花“如痴”陪起,承句由此进一步说“多不疑”,高下句关联紧密。
再如拙作《黑板》: 一方沃土墨流芬,白笔为犁细细耘。
念此园丁挥汗处,多少很多多少桃李正欣欣。

首句以比喻暗起,次句由“沃土”而自然遐想到“犁”,是上句之深入,二句虚实相间,承接较畅。

承句,亦有以迁移转变承接者。
如前面刘庆霖《清明喜雨》:

一冬无雪近春耕,忽听云间霹雳声。
移椅窗前天色晚,坐不雅观风雨过清明。

首句以无雪反起,次句则以“忽”字领出雨来之状。
其次句有徒然竖起之感。
此句可谓是兼转兼承。
再如李涉《登山》:

终日昏昏睡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次句也因此转为承。
以“忽”字作转,复以“强”字作首句“昏昏睡梦”的意承。

起承二句,一样平常是一体的,即二句每每可以表达一个较为完全的意思。

(三)转句 绝句的转句一样平常是第三句,转句在一首绝句中占极主要之地位,须转得有精神,有变革,又须与起承相揖让,且要灵巧,而又不可离题太远,能相互照料方为精品。

转是指构造上的跌宕和思路上的转换,即由事及理、由景及情、由物及人等等。
转句是诗的着力点,是为尾句的蓄势。
转不仅使诗在章法上给人一种回环往来来往、摇荡多姿之感,更能勾引读者从中体认思路,进而品味出情绪和主旨,故历代墨客对付转,无不费煞心思,以求收振人魂魄”之功。
刘熙载《艺概》云:“妙在衬跌”,正是对转浸染的诠释。
转法之技巧略述于后:

1、推进转法。
就题目本意,推进一层而转,唯仍须与起承关合。
如苏轼 《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合适。

于起、承二句正写湖上晴雨,第三句即从“西湖”进一层着笔,转到“西子”的比喻上来,奇而不突,以发对美景的感叹,此谓之进一层转法。
再如刘庆霖《题张家界天子山》:

手握金鞭立晚风,一声号令动山容。
如今我是石天子,统领湘中百万峰。

前二句写天子山执鞭(金鞭为水名)令山之态,第三句由“天子”进一步写入,转到“我”上来了,为神采之尾句拉满弓弦。

这种转法,转句也常利用最是、更有、偏是等强调性词语。

2、妥协转法。
即就题目本意退一步来说。
如刘庆霖《佛兰》: 唯能七遇却难寻,淡淡暗香未可禁。
果是幽兰真境界,凡心一点即禅心。

转句“果是”二字是一种假设。
既能呼应上文难寻、暗香,又能照顾下句,此退一步转法也。

再如拙作《赵括》:

胶粘瑟柱鼓时虚,一困长平网底鱼。
假使疆场身未去世,可将败训续兵书。

转句也是用的假设。
在一二句与尾句之间形成迁移转变。

此种转法每每利用但使、倘若、谁将、我欲、但期、欲教、纵然、纵教等比较模糊性词语。

3、反意转法。
即从题目之正面意义,转为反面之意。
如贾至《春思》: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喷鼻香。
东风不为吹愁却,春日偏能惹恨长。

起承之“草青柳黄,有色有喷鼻香”,春意何多。
而转句忽言有愁,是全反上文之意,谓之反转法。

再如刘庆霖《中秋独饮》:

桂魄当空窗影微,众人争占月清辉。
今宵独饮闭门醉,我那份光分给谁?

前二句写众人皆中秋赏月,三句转写“我”闭门独饮,与前文形成比拟,是为反转。

4、忽字转法。
用“忽”字或与忽相类的迁移转变词,做为转的连介词。
如前文提过的面刘庆霖《清明喜雨》:一冬无雪近春耕,忽听云间霹雳声。
王昌龄之《闺怨》: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再如刘庆霖《小女》:

我家小女爱星空,胆小缠人牵手行。
忽指天边圆月语:嫦娥晚饭煮星星。

以一“忽”字,即让人离开起承的情境,形成了迁移转变。
又如刘庆霖《睡莲》:

坐赏半塘金彩莲,倏忽花睡碧云间。
却怜池里轻舟过,摇醒含苞梦一船。

用一“却”字完成迁移转变。

5、逆挽转法。
逆挽不限于第三句,绝句各句根据须要应时而用。
如:有人请乩仙作《梅花》诗,乩遂写“玉质婷婷清且幽”,那人却说:“要红梅”。
乩即续三句:“着些颜色在枝头。
牧童睡起朦胧眼,误认桃林去放牛。
”把白梅变成红梅了。

某贩子文墨很浅,行酒令时吟出了“柳絮飞来片片红”一句,众人皆嘲笑其句不通。
恰金农在坐,金农即为其遮羞。
续了上三句,成了:

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
夕阳初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

化不合理为合理,令坏句起去世复生。
逆挽之法也适用韶光上、空间的顺序逆排,是一种造境方法,非关章法,故不述。

(四)结句 结句又称落句。
结句之意,即是将前面三句,作一总结以为收束也。
古人云:“合处要风回气聚,渊永蕴藉,如剡溪之棹,自去自回,且须言有尽而意无穷”。
即指结句而言。
杨载之《诗法家数》亦云:“作诗结句尤难,无好结句,可见其人终无成也”。

《说诗晬话》又云:“收束或放开一步,或宕出远神,或就本位收住”。
所谓收束,即是点题作结。
放开一步,即是题外作结。
亦是作结的二大类。

1、点题作结,如韩偓《己凉》:

碧阑干外绣帘垂,猩色屏风画折枝。
八尺龙须方锦褥,已凉景象未寒时。

题为“已凉”,而结句言“己凉景象”,呼应题意,是谓之就题作结。
再如刘庆霖《孔庙龙树》:

殿宇林阴幽古风,儒家春色鸟声中。
文章度世原非误,老树听经已化龙。

结句点出“龙树”之题。

2、由题外作结。
这种结,由诗题宕开、引伸、外延,但不应离题范围过远,仍要与题意相合。
此种结,较之点题结更为蕴藉。
如刘庆霖《吉林雾凇》:

玉树婆娑映彩桥,阶霜渚雪日方高。
隆冬犹有春潮涌,一夜江声上柳条。

题为“雾凇”。
前二句起承为冬景,三句用推进转法由“冬”及“春”,而结句却是“江声柳条”,初看似与题目无关,实则雾凇都与江、柳干系。
再如拙作《伏暑》:

日逞炎威未肯降,邀风漫倚小兰窗。
纱裙帛伞轻盈过,楼上清凉眼一双。

首句以“日”作暗起,承以乘凉。
用比拟法转,结却用了“清凉眼一双”,不言暑况,而言暑中一时感想熏染。

3、几种结句技巧

(1)以景托情。
沈干爹《乐府指迷》云:“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情最好。
”解释了以景作结,产生的余韵较长。
如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涯流。

“长江天涯流”,以不尽江水扫尾,更有助于表达送别朋侪远去的留恋之情。
再如刘庆霖《田舍小住》:

浅醉陶然坐草丛,笑声渐入二更风。
夜光多被星拾走,江畔唯余篝火红。

前三句酒阑人散,夜色渐深,尾句以“篝火”托出人们意犹未尽之情。

(2)直抒胸意。
直吐情绪,多用于豪放年夜方之作。
如谭嗣同《狱中题壁》: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去世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去留肝胆两昆仑!
悲写壮怀,雄浑豪迈。
再如刘庆霖《军营抒怀》:

十年望月满还亏,看落梅花听子规。
磨快宝刀悬北斗,男儿为国枕安危。

其结句一怀豪情,胸臆自见。

(3)置问猜想。
以问达意、以猜传情,情绪欲吐不吐,表达情绪婉曲,引人遐思。

先说置问,诗中利用设问、反问、问而不答、有问有答、答非所问等例子很多。
如茜桃《呈寇公》:

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
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通过假设和提问,婉曲批评寇之奢豪。
有时,不能或不好直接表达某种情绪、见地、见地时,也须要通过提出疑问模糊表达。
留下余地让读者去判断和预测。
如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青山模糊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美男何处教吹箫?

通过前三句景物陪衬,当尾一问,其情绪表达何其蕴藉。

再说猜想。
作者的创作已经是预测了,又要勾引读者去预测。

再如刘庆霖《流星雨》:

小坐篱边仰面看,露风着发觉轻寒。
流光纷坠如金雨,想是星车夜路翻。

前三句较平,结句一个大胆猜想,使全诗顿时生色。

这类型的结,每每用上“想是、料是、料得、疑是、可能、猜作、或可”等预测、不肯定的字眼。
如罗隐《赠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4)宕出远神。
便是常说的“宕开一笔”,以求“韵外之致,味外之旨”。
如张藉《秋思》: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结句就前句之势,进一层描写。
表达上更深更远。
再如刘庆霖《过五指山》:

椰风相伴友相牵,登得奇峰天海间。
一抱白云沾五指,蓦然回顾手成山。

作者对已经极好的第三句还嫌不足,利用尾句再次深入。

结句一样平常须与第三句紧密合营,才能发挥得最好。
结句常法还有抒怀作结,反语作结、抚慰作结、警策作结、引理作结、悬念作结等等。
与诗一样,结亦无定法,概因题材、思想、语势、韵味之不同而结异。
沈德潜云:“就上文体势行之”是谓也。

二、特殊章法 前面先容了起承转合之常法,然而写律体诗,每每不拘于常法,许多诗无法以起承转合进行概括。
李东阳《麓堂诗话》云:“诗起承转合,不为无法,但不可泥,泥于法而为之,则撑柱对峙,四方八角,无圆活生动之意,然必待法度既定,从容闲习之余,或溢而为波,或变而为奇,乃有自然之妙,是不可以强致也。
”下面略述几种打破常法的绝句构造。

(一)连转之法。
前文已经讲过,次句兼转兼承。
如刘庆霖《清明喜雨》:

一冬无雪近春耕,忽听云间霹雳声。
移椅窗前天色晚,坐不雅观风雨过清明。

首句反起,冬无雪,次句转写雨来,三句再转写不雅观雨。
即连转之法也。
再如李商隐《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首句以事情起,次句转写夜雨之景,三句再转写想象重见之时,尾句应次句收束。
一步一转,跌宕有致,转中又见照料,章法极妙。

(二)连承之法。
这类章法,有人也谓“三一格法”,即前三句连写一事、或写景等,唯独用尾句兼转兼结。
如李白《越中怀古》:

越王勾践破吴归,壮士还家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鹧鸪飞。

此作前三句皆言越中往事,只尾句转写“只今”,引出怀古之意,点题而结。
这种构造与律诗第七句作转相似。
再如王淇《春暮游小园》: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前三句写梅、棠、荼蘼先后开过了,末了由夭棘点出春天走到了头的诗意。
前三句意思是连承关系。

(三)对起之法。
绝句没有对仗哀求,而墨客在创作中却用上对偶。
对起之法指绝句的前联用对仗。
如卢纶《山店》:

登登山路何时尽,决决溪泉到处闻。
风动叶声山犬吠,几家松火隔秋云。

前二句用了对仗作起,写“山中之行”。
二句基本呈并列关系,无所谓主次。
再如前文引过的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谭嗣同《狱中题壁》:“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去世须臾待杜根”。
也是如此。
对起如形成因果、递进等关系,则最好不过。
如赵师秀《有约》: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前二句也是对仗,不过上句言“雨”,下句言“蛙”,雨后蛙欢,蛙声是雨产生的结果,形成因果关系,则韵味较上一例更佳。

对起之法也有首句用韵者,使前二句构成“韵联”。
如李白 《永王东巡歌》 :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再如刘庆霖《戏赠陈旭》:

一船笑语惹飞鸿,十里荷塘荡晚风。
误入花间摇不出,诗思缠绕藕丝中。

作者可能不太经意,而使前联用上了对仗。

(四)对结之法。
即是以对仗句结尾。
二句一样平常在全诗中兼转兼结。
如司马光 《客中初夏》:

四月清和雨乍晴, 南山当户转分明。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结句二句写夏日之景,暗有客中思怀之意。
刘庆霖绝句多采此法,约有五分之一。
如刘庆霖《题长白山》:

大荒绝顶壁生风,流水滔滔万壑中。
云帐散成虹雨露,春巢飞出夏秋冬。

这首后一联颇见风雅。

有的绝句之结用了工对,因情绪、景象极为流转自然,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对句呢。
如李华《春行即兴》: 宜阳城下草萋萋,涧水东流复向西。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起鸟空啼。

三四二句是对仗,一静一动,景中情丰,读之如行去流水,不大把稳诗已经用了对仗。

用对作结,第三四两句,如两句并列,则板。
如后句稍强于前句,有起伏变革,则佳。
如杜甫《奉和严公军城早秋》:

秋风袅袅动高旌,玉帐分弓射虏营。
已收滴博云间戍,更夺蓬婆雪外城。

第四句用了“更”字,增强语势,雪外之城景更较前句大。
再如刘庆霖《杂感》:

一线阳光绕指缠,世间物理不轻言。
薄云似被遮深谷,小路如绳捆大山。

其第四句较第三句想象更奇,故佳。

(五)对起对结。

绝句全诗用对,也叫“四联屏”。
这样的构造很难作,现今墨客所作未见佳者。
杜甫、王之涣等大家却有名作传世。
如杜甫《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上苍。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四句二二成对。
一句一景,各景似不干系,实则景物连接很妙,高低远近交错,构成一幅连环画卷。
可谓“极尽写物之工”。
欧阳修也有一首《梦中作》: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也是二二相对,但四个画面各不连属,只有以梦境作阐明了,较杜诗要逊色。

写获胜利的又如李白《宣城见杜鹃花》: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前联事物同咏,后联抒怀。
与四个画面异法。

这种构造,易来写呆板,以是对景情变革哀求极高,对起对结最有名的要属王之涣《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首句写景由上而下,次句写景由远及近。
三句写怀由近及远,四句写怀由下而上。
其抒怀尾句更是诗外有诗,景外有景,情外有情。

对起对结,其结也须把稳强弱起伏,同对结之法。
也有首句用韵的,使首二句形成韵联。
如杜甫《漫兴》:

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
笋根雉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

他例如柳中庸《征人怨》: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三、整篇布局

诗作者触发灵感后,也就随之确定了题材和立意,欲以绝句形式写出来,就要沿着创作冲动供应的线索进行谋划整篇。
这便是谋篇布局。
创作的灵感和线索每每是一个词,或一句诗,精心有条理的布局安排,便会使之成为一首较成功的绝句。
反之,则会有句无篇。

曾看书本上说,写诗须按定题、定材、定体、定韵、定法的步聚写诗,我个人认为不可取。
写诗假如都从第一句写起,那么多数时候写到末了就会思枯味竭,创作失落败,以是诗的创作不可按步就班。
灵感一闪,冲口而出也好,细考寻思也罢,都要把这个灵感句子先放在绝句中的某一句位置上(一样平常尾句居多,也有适于次句、或第三句的)并以此为基点,向外遐想拓展,使之成篇。
个人的认识是,特殊是绝句先“有句”,后“有篇”。
先出佳句,后作诗。
“诗之传,实为句之传也”,很大程度上如此。
对好句的追求,墨客们都一样,永无休止。
而要把好句发挥得好,也必须谋好布局。

使好句与好篇和谐统一,句意精髓精辟,畅通自然,言有尽而意无穷,才是真正的好绝句。
东方树《昭昧詹言》云:“章法则须一气呵成,开合动荡,首尾贯注。
”量是好布局的标准,然而又不可拘泥。
沈德潜云:“所谓法者,行所不得弗成,止于不得不止,而起伏照料,承接转换,自神明变革个中;若泥定此处应如何,彼处应如何,不以意行法,转以意从法,则去世法矣。
”可见诗之法不是固定的。

顾龙振《学诗指南》云:“起句之叙法共有十五:实叙、状景、问答、颂扬、吊古、伤今、赍恨、感叹、时序、直入、引端、虚发、联句、反题故事、顺题故事等。
而结句之用法有十七:劝戒、祝颂、自感、自爱、含情不尽、相思、寓意、欣欢、景慕、余意无穷、故事、激烈、期约、怀感、联对、回顾、缴收。
”所谈起结花样何多,而中间过度亦变革多端,盖一首一式也。
现大略谈几种整体谋篇布局之形式。

(一)关照呼应 绝句首尾圆合,前后照料,方显条理清晰,构架坚实。
因绝句前后只二联,所往后联呼应前联,有侧重第三句呼应者,多数则是采取尾句呼应。

1、结句应前。
结句收合扣回前联,其意有回归之感,架构稳实。
这种呼应最为常见。
如李白《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首句写“辞”,次句写“还”。
尾句以“舟过”呼应“辞与还”。
使全诗形成一个联系紧密的整体。
再如刘庆霖《龙首山探友不遇》:

神龙翘首入层云,我到山前不遇君。
欲把心思说柳色,耽心叶落负归人。

首句交待地点,暗下用了“神龙难见”之意,次句承接写不遇。
三句用退一步假设为转,以“负归人”呼应前联“不遇君”作结。

2、转句应前。
此类呼应为第三句呼应前联,尾句则多数为宕开作结或意外作结。
如韦庄《金陵图》:

谁谓伤心画不成?画民气逐世人情。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

此首起句绝响,前联以画作议论,三句以“六幅”呼应之,以景抒怀扫尾。
再如刘庆霖《感冒偶得》:

一日三吞感冒通,四肢无力眼朦胧。
病身怯向花前站,怕染娇姿不胜风。

三句之“病身”呼应前联之病况,尾句以半谐谑口吻宕开作结。

(二)环环相扣 环环相扣也是呼应的一种类型。
其呼应更加紧密。
如刘禹锡《竹枝词》: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首句言山花,次句说江水。
第三句应“山桃红花”,尾句应次句,由“江水”生发出来。
四句两两照料,对答允接,构造严整。
(按:此诗为竹枝词,首句、三句非律句。
在早中唐时,格律初步形成,墨客对格律哀求并不太严。
特殊是对律诗、绝句的前二联或前二句的格律多不大拘泥,如杜甫的“千朵万朵压枝低”,崔颢的《黄鹤楼》前两联等等。
有人称为拗律、拗绝)。
环环相扣法又如陆游《示儿》:

去世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此作又与前例不同,次句用“但”字转承。
其第三句“北定”是应“不见九州同”,尾句“家祭”是应首句“去世去”,也是两两相应。
再如刘庆霖《大海情思》:

十载情思未许倾,安边秃笔似舟横。
为愁新近无听韵,写到海潮诗有声。

其第三句“愁”应首句“十载情思”,尾句“写”与“海潮”应次句“笔”与“舟”。
章法完善。

近读温贵君《拜兰州黄河母亲雕像》:

慈情不尽汇成河,苦乐悠悠万里波。
无语膝前唯一拜,泪花更比浪花多。

其三句“拜”字点题兼应首句“慈情”,尾句“泪花与浪花”应次句“苦乐与万里波”。
承转之间十分得法,章法严密,遣情憨实,凝重大气。

(三)两事并比。
绝句有前后二联构成,根据主题须要,二联灵巧利用赋、陈、比、兴、状、议等表现方法,一样平常把整诗分为二层。
二层之间一样平常具有推进关系、比拟关系、阐明关系等等。
二联一事一议,一景一情最为常见,或者是二联分别把今昔、是非、善恶、盛衰等意思相反之两事或两种情景相并列出,以表达诗意。
二联一事一议如杜牧 《赤壁》:

折戟沈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销二乔。

前联写事,后联发议。
前后联是进层关系,是对一事之两个角度的描写,同时也是事实与假设的比拟。

又如刘庆霖《赠克隆墨客》:

赶得时髦科技潮,欣君抱出克隆羔。
我非小气拂人意,诗到堪剽亦自满。

也是前事后议。
前联写那墨客行为,后联写我之情怀。
同时也是彼此之比拟。
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前后联是一种今昔比拟。
再如王昌龄《送魏二》:

醉别江楼橘柚喷鼻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

此诗前后二联是实虚比拟、也是现实与回顾的比拟。
同时也是前联述事,后联抒怀。

诗之比拟每每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浸染,相辅相成。

(三)突出一点。
与二事并比相类。
是一种整体与个体的比拟。
如韩偓《曛黑》:

古木侵天日已沉,露华凉冷润衣襟。
江城曛黑人行绝,唯有啼乌伴夜碪。

尾句的啼乌即是突出之个体。
这类构篇,每每利用唯有、唯剩、独占等词。
再如前面用过的例子,刘庆霖《春日杂题》:

篱园红紫尽如痴,笑脸迎人多不疑。
唯有刺梅知光滑油滑,花开育有护花枝。

有的诗则不用唯有等词,也同样可以突出个体。
如刘禹锡《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此诗强调的个体是“月”。

(四)倒叙穿插 一样平常说来,绝句的之重点在后联,将后发生之事先说,或不按事宜发生顺序插入某事,使其显得更为突出。
如张继《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苏州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其顺序原来应是:江枫渔火对愁眠,夜半钟声到客船,苏州城外寒山寺,月落乌啼霜满天。
相似的如梵崇《春晚》:

春光过眼只须臾,榆荚杨花扫地无。
却忆菩提湖上寺,绿荷擎雨看跳珠。

其转句用“却忆”突转,把已经发生之事放在后联,以突出回所忆事之主要。

四、几句赘语 (一)关于章法。
如果把一首绝句比做一只鸟,那么格律、用韵可比作双翅,章法则是骨架,灵感则是眼睛,而情绪则是灵魂,鸟如想飞,缺一不可。
古今各家把章法分了许多类型,也只能做借鉴,受些启迪,但绝不可生搬硬套。
徐增有《雨庵诗话》云:“余三十年论诗,只识得一“法”字,比来方认得一个“脱”字,诗盖有法,离它不得,却又即它不得。
离则伤体,即则伤气,故诗作者,先从法入,后从法出,能以无法为有法,斯谓之脱也。
”论得深切。
我自己觉得,出之甚难。

(二)把稳变革。
绝句短小,称诗中轻骑兵。
一样平常须紧抓一事、一物、一景、一人、乃至一角度去写,且须深入挖掘。
但在短短的四句中,也须把稳起伏、虚实、动静、缓急、轻重、强弱的变革。
一样平常须将较强较精彩的句子放在后面说,犹如唱戏的压场。
构篇中须调理好铺助与突出的关系。
如李白《望庐山瀑布》:

日照喷鼻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前二句写景叙事很平,第三句虽有比喻也较平,唯尾句一出,方峰回路转,顿生神采。

鱼熊不可兼得,不可处处哀求强化。
二强则损全篇构架。
比如一诗友《早春喜雨》:

一瓣心喷鼻香迓雨神,云车送驾助耕耘。
风光最是街头伞,野外机声更动人。

三句的“最是”与尾句的“更”相互争强,则致无法突出主题了。
从前文铺叙上看,此作应是强调“野外机声”的,以是三句的“最是”必须去掉。
我建议他“最是”改为“不看”。
这样前后则畅通。

(三)说说虚词。
旧时把字词分为虚字、实字、助字三大类,与当代汉语的虚实词分法不尽相同。
绝句虽短小,但助字运用却很广泛。
助字包括当代汉语中的虚词,如判断词、连词、副词、介词等,这些词在谋篇中起到不可缺之浸染。
如谢枋得《蚕妇吟》:

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
不信楼头杨柳月,美男歌舞未曾归。

三句的“不信”与“未曾”把二个不相类的事物连合在一起。
再如刘庆霖《直言》:

耿介直言不自持,总将天性示人知。
足形未可削随履,眉样何须画入时。

分别用了“不自持、总将、未可、何须”四个词把四句连缀成篇。
(四)关于次句。
对绝句,人们常论的是,结句如何余韵,三句如何振起,首句如何平起等等,而常常忽略次句。
而次句处理不当,则会造成绝句头重脚轻、分割两段、转身无力、先卖天机、突兀费力的征象。
三江有月论次句云:“打个比方,诗是一座大坝放水的过程,如果说三句是按总控室按钮的话,二句便是蓄水和调配机器的阶段,主要性不言而喻,此处不可重、不可断、不可亮、不可通、不可暗”。
以是这次句须行中庸之道,细心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