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寒气至①,北风何惨栗②。
愁多知夜长,仰不雅观众星列。
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③。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函④。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去。
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
齐心专心抱区区⑤,惧君不识察。
【注释】
①孟冬:冬季的第一个月。
②惨栗:寒冷。
③蟾兔:玉轮。传说月中有蟾蜍,故以“蟾”为月的代称。
④遗:wèi,送。
⑤区区:爱意。
代表汉代文人五言诗最高造诣的《古诗十九首》,从内容上可以分为游子之歌与思妇之词两大类,二者实为同一主题的两个方面,相互补充,表现浊世之人流落天涯、相见无期的忧伤与痛楚。“孟冬寒气至”便是以女性口吻所写的九首思妇诗之一。
首二句“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点明初冬时节寒气侵袭、北风惨栗的节候特色,同时融入浓重的主不雅观感情:一个“至”字,仿佛让人感想熏染到迎面而来的寒气;以“何”字引领的感叹,彷佛让人看到北风中萧索瘦弱的身影。
时令转换、外界风寒,震颤着女主人公敏感的心弦,以是接下来的三至六句“愁多知夜长,仰不雅观众星列。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集中描写她仰不雅观星月、丁宁漫漫永夜的生活场景。
冬季昼短夜长,本是客不雅观征象,此诗却用“愁多知夜长”,将其呈现为一种因果关系与认知过程:由于“愁多”,故而无寐;由于无寐,方才知晓冬夜是何其漫长!
这种表达办法既强调了“愁”之多,又突现出主人公内心忍受的煎熬之感,并且使得仰不雅观冬夜点点繁星的举动更平添了几分孤独悲惨的色彩。
韶光在这里险些是静止的、结束的,冷冷的星光彷佛冻结在天宇之上。变革者惟有明月,十五月满,二十月缺。玉轮是与韶光直接关联的物象,它的形状改变是韶光流逝的指征。细味这句诗方才明白,她所“知”的并非一夜之长,而是一个又一个辗转无眠的永夜。
第七句陡然起了波折,她的守望终于有了却果,她等来了客人从远方带回的一封书信,“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去”。远方的人同样昼夜思念着她,可是在耐久的离去之后,仍旧归期渺茫。这是爱的誓言,这是情的无奈,最主要的,这是她能够握在手中的曾经爱过、正在爱着的缠绵感情的唯一凭据。
她对这封书信的处置办法,是古往今来诗歌中最令人唏嘘感叹、触目惊心的情节——“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她将这封书信贴身珍藏,时时摩娑品味,三年之后,字迹犹存。这是多么柔情与痴情的举动,这又是何等可悯可哀的感情:三年过去了,她仍在遥遥无期地等待!
而且,她不仅忍受着相思的愁苦,还被可能遭到抛弃的忧惧所折磨。
敏锐的节序感与强烈的韶光不雅观念,是《古诗十九首》的范例特色之一,此诗也不例外。先以初冬的寒气与北风笼罩全篇,继之永夜寒星、月圆月缺,末了延伸到袖藏宝贵书信、怀抱区区之情的“三岁”,韶光不雅观念贯穿全诗。
在“韶光”这个一维向度的背景之下,全诗只不过展示了思妇生活中的两个持续性场景:“愁多知夜长”与“置书怀袖中”,前者是令人窒息的空虚,后者是给人安慰的实体,两者解释的实在只是同一件事:无尽的守望。而这,构成她生活的全部内容,是她生命状态的实质意义。
小贴士
以“孟、仲、季”为序纪月
《说文解字》中说:“孟,长也。”“仲,中也。”“季,少称也。”从字形上看,这个三字或从“子”,或从“亻”,本来用以表示兄弟姊妹的排行。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各有三个月,古人遂将孟、仲、季分别与每季的三个月份相配,构成一套月份异称:
一月为孟春,仲春为仲春,三月为季春;四月为孟夏,五月为仲夏,六月为季夏;七月为孟秋,八月为仲秋,玄月为季秋;十月为孟冬,十一月为仲冬,十仲春为季冬。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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