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苏东坡的生平如果没有经由那样的大起大落,他很有可能不会留下那么多随处颂扬的诗词,也不会有那么多启迪心灵的人生感悟留下来。
人在高处时,每每会被权利、名誉和赞颂所迷惑和诱惑。
人在低谷时,反而会多一些反思、镇静、复苏和自我认知。
苏轼在43岁时,被调为湖州知州。上任后,他即给宋神宗写了一封《湖州谢表》。苏轼是墨客,文笔常常充满情绪,纵然公函,也忘不了加上点个人色彩,说自己“愚不应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由于苏轼反对变法,这些话被新党利用,他们从苏轼的大量诗作中挑出他们认为隐含讥讽天子和变法的笔墨。随后,上任才三个月的苏轼被御史台的吏卒逮捕,解往京师。
苏轼被羁押了103天。在这103天中,有关苏轼去留死活的辩论一贯在朝堂上激烈的辩论。我想,在死活未卜103天的煎熬中,苏轼一定是焦虑和痛楚的。在死活的磨练当中,他的人生得到第一次升华和磨练。
苏轼侥幸活了下来,被贬到湖北黄州做团练副使,受当地官员监视。团练副使是个空职,由于是犯官身份,没有权益,也没有人为和房舍,生活都成了难题。初到黄州的苏轼只得暂时借住在一座山间的旧庙里,后来在朋友的施舍下得到城东的一块坡地,靠种田坚持生存。
从一个万众瞩目的才子、高官,溘然在人生最有出息的年事沦为了犯官,乃至失落去了人身自由。在出狱后以及初到黄州的日子里,苏轼写给朋友的信件,一封都没有得到回答。他曾经帮过的人,曾经崇拜过他的人,都想和他划清界线,保持间隔,没有人乐意帮助他。那时的苏轼,一定对人间间的人情冷暖有了新的认知。人间间所谓的朋友关系,很多时候是一种资源交流。当你无法帮助别人或者失落势时,大家都远你而去。苏轼陷入了一个极度孤独凄凉的田地。唯有自救。
正如他在《卜算子》里所写的: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转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是一个充满激情亲切和有情怀的人,不然他不可能写出那样既豪放、又婉约的诗句。那首千古绝唱《念奴娇·赤壁怀古》正好便是在黄州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写出来的。
生命总是由于“情”而来的。没有一个小孩天生便是冷心的,只是在生活的磨练当中,我们获取“世间履历”的过程,我们的心肠逐步变硬,学会了冷漠残酷。很多人学会了把别人挤在一旁,自己爬到山顶。但是胸中的一些带有天生激情亲切的灰烬,末了也逐渐的熄灭了。
在耶稣的眼里,抹大拉的玛利亚(被耶稣拯救的妓女)实际比冷漠的政治家和亿万财主更高尚和更高洁。
可是人生是残酷的。一个充满空想主义和激情亲切的人每每最随意马虎受到比他聪明、更光滑油滑的朋友们的愚弄和利用。那些天性充满激情亲切的人每每带有些冲动,每每比调皮光滑油滑的人更忽略个人的得失落。但是我相信,那些内心还有些许激情亲切的人,或许比内心调皮光滑油滑的人更理解人生。痛楚也惨烈,感悟也深刻。
苏东坡在黄州生活了四年两个月。他写下了“一蓑烟雨任平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样的诗句。在离开黄州,履新汝州的路途上,他的幼子不幸短命,47岁的苏东坡遭遇了人生第二次重大打击。
一年后,由于宋哲宗登基,变法派被打压。而曾经反对变法的苏东坡重新被启用。当苏轼看到所谓旧党只是借“变法”为由头,目的是借此打击另一派政治势力,重新获取权利。他再次向朝廷提出谏议。他对旧党执政后,暴露出的腐败征象进行了鞭笞,由此,他又引起了守旧势力的极力反对,于是又遭诬告陷害。苏轼至此是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因而再度自求外调杭州。
苏东坡在杭州管理水灾,整治西湖,带领百姓抗击瘟疫。他为后人留下了“白堤”,还留下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那样的诗句。
后面的故事证明,苏轼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情怀主义。过去悲惨的经历并没有让他变得更调皮和老练,他因此被贬到更远和更艰巨的惠州和海南。
在惠州的三年里,他的爱妾王朝云病逝,他的人生遭受第三次打击。但是他依然修整了惠州的西湖,留下了苏公桥、东坡亭,还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常做岭南人”那样的诗句。
苏东坡被贬到海南时已经62岁,常常缺吃少喝,住的茅屋常常漏雨。但是他戴着“东坡笠”开荒种地,开学堂实行教诲。海南的第一个进士,便是苏东坡的学生。苏东坡靠一己之力,改变了海南的蛮荒与无知。他和当地土民打成一片,末了还写下了“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那样的诗句。
难怪林语堂在《苏东坡传》写到:“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庶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天子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闲步者,是墨客,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
我相信:生活中没有多少人乐意像苏东坡那样耐劳和生离去世别。绝大多数人更乐意成为一个调皮的成功者,可以更多的享受权利、名利所带来的造诣感和舒适感。但是,生活总不会一番风顺,高处终极总会走向低谷。况且,“高处不胜寒”,所谓的“高处”和“低谷”常常一线之差。苏东坡在生活低谷中的乐天精神,给了无数个中国人以勇气和感悟。
我坚信:激情亲切者和略有些天真者比消耗掉心中激情亲切的调皮者更富有“弹性”,更能体会生活的真正乐趣,无论悲哀也罢,幸福也罢;总比内心缺少艺术感,铁石心肠的成功者更懂得人间间的乐趣。
我也时常以为,做一个平凡而略有用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苏东坡的诗词中写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中国人常常喜好用“对仗”的修辞办法,将“阴晴”、“圆缺”、“悲欢”、“离合”、“高低”、“黑白”、“死活”、这样的代表阴阳两极的含义的词放在一起。这样的触达“两极”的表达办法,更深邃也更能揭示事物的实质。正犹如夏至、冬至、春分、秋分一样,自然界的万物永久在阴阳两极当中变革。
自然界唯一不变的规律便是“变革”。
月晦,月圆。
月圆,月晦。
备注:本人作者同人,首发"大众年夜众号四圣弘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