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如今确实是很盛行,不过该当是借助“秋喷鼻香三笑留情”的故事流传开来的吧。
特殊是周星驰和巩俐这版搞笑的《唐伯虎点秋喷鼻香》,我们大抵都记得唐伯虎化身的书童华安为了向秋喷鼻香自证身份,吟起这首诗来,一步一步越走越高,爬到柜顶上的镜头。

读诗时进入意境迅速切换的蒙太奇,不但让我们由于以为荒诞搞怪而可笑,也让我们对这首诗的兴趣被引发出来。

而这首《桃花庵歌》之以是和盛行文化匹配程度这么高,有一个主要缘故原由:俗。

唐伯虎在诗歌之上的高度远不如他在画作的造诣,就这首代表作来看,满眼“花”、“桃”、“酒”、“醉”,用我们本日的话来说,那便是古词唯美意象的大堆砌。
可是为什么它并没有像我们本日那些所谓古风作者的作品让人以为离奇、怪异、荒诞而听不下去呢?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唐伯虎桃花庵歌赏析

由于整首诗阐述、议论圆熟完全,还有点睛之笔,让整首诗意境上做出了打破,没有只勾留在“流俗”的层次上。

不过正是这种“俗”的写法,让它在传唱度上远超那些阳春白雪的高层文人的格律诗词,在民间广为流传,一旦和无厘头的戏剧文化契合,互补互助,急速成为很多人都喜好的作品。

真正做到“大俗大雅”的诗歌,《桃花庵歌》是排得上号的。

由于口口相传,以是这首诗版本较多,但是大致一样,我们选取一个版本来看。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神仙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去世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奔波我得闲。

众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众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这是很明显的歌行体,即古风,以是我们就不看平仄了。
由于古体诗只要措辞流畅,音韵起伏抑扬有致,便是好诗,何况当时有可能还拿来和乐演唱,只求押韵,腔调之类得就随意了。
就像我们现在的歌词和当代诗,只求畅通、豁亮清明,无关平仄。

这首诗便是唐伯虎写给自己的一首歌。

这样就好理解了。
虽然他本身是个文人,写歌词却没必要博识,统统以大略易懂、兴之所至为主。
起手四句就用了大约六个“桃花”来进行反复回旋的意象强调,便是我们平时说的“重复、重复又重复”,这实在也便是当代诗最喜好用的手腕。

古体诗虽然没有长度限定,但是到了宋明时,是非句经由平仄的精修都已经成了词牌。
以是这首诗反倒看起来更像唐以前的宫体诗。
而宫体诗,很多都是四句一段,直接产生了“绝句”这种文体。

以是我们也不妨四句一段来看这首《桃花庵歌》。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神仙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这便是大口语:桃花坞里有桃花庵,桃花庵下有桃花仙。
桃花神仙种了桃树,又折下桃花枝去抵酒钱。
这四句大略叙事开场,说自己是隐居于苏州桃花坞地区桃花庵中的桃花神仙,种桃树、卖桃花沽酒是其生活的写照。

诗意虽然大略,但是通过重复强调的手腕,故意突出“桃花”意象,借桃花隐喻隐士,刻画了一位优游林下、洒脱风骚、快活似神仙的隐者形象。

​“桃”与“逃”谐音,自《桃花源记》之后,桃花其实在古代已经是隐士的一种象征,在唐伯虎这里又得到了反复的强调印证。

接下来三个小段十二句,都是在描写自己桃花神仙的生活,以及表明自己对富贵、贫贱的超然世外的意见。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这四句承接起四句,描述了墨客与花为邻、以酒为友的生活,无论酒醒酒醉,始终不离开桃花,年复一年,任光阴流转、花着花落而初衷不改。
这种对桃花和酒的爱,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去世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奔波我得闲。

这八句表明自己的欲望:“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去世花酒间”。
同时开始对自己这种心态进行解析,将世间所谓的富贵(平地)和贫贱(天)做出比拟,再通过接地气的比喻:贫贱(车马),解释富贵者忙劳碌碌,不如我清闲清闲,以是墨客更看重的是自由(天),而不是富贵(平地)。

这里第一个比,是比拟,第二个比,是比喻。
我们要把稳区分。

是不是觉得大略、明白的诗句里实在还有不少的诙谐和机心呢?

我们以前讲打油诗的时候说过:流俗、诙谐、机心是一首好的打油诗的三大要素。

那《桃花庵歌》是不是一首打油诗?

可以说是,但又不止于此。
关键在末了几句:

众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众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别人都笑我是疯子啊,实在是他们自己看不穿。
你们去看那些留名千古的豪杰的坟前,不都被众人锄作了农田?韶光如水,淡忘如此,哪里会有人贴心贴腹地去祭奠他们呢?

看看,是不是瞬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味道就出来了?

全诗层次清晰,措辞浅近,回旋委婉,是近乎民谣式的自言自语,却给人以美享受和强烈的认同感,算得上是唐伯虎诗中之最上乘者。

有李白的遭遇,有李白的忧郁,有李白的狂放,唐伯虎便是个二手的李白。

李白用“五花马、千金裘”换酒,而唐伯虎则折桃花当酒钱。
李白慨叹“古今圣贤”不如“饮者留名”,唐伯虎则看穿“五陵豪杰”也“无花无酒”。

当然,这首诗和《将进酒》还是没法比,只不过在口语化上更加随意马虎让人传唱。

但是这末了几句的意思是出来了的,并且因此提高了整首古风的境界。
实在大家读诗的时候都知道,光有大众喜好的流俗诗句,肯定上不了台面,而句句引经据典的博识之作,又难于让大众理解并流传。

以是,这种用口语说至理的诗词当然是最受人喜好的。